亦可不作声。她知道婆婆可算逮着机会批评她的衣品了。不过,鉴于已经听习惯了,以及刚才自己心里那见不得人的心思,她倒很宽容,便由得婆婆讲。
“你以后买鞋子,就该买这些。”蔡向欣又说了一嘴。
“嗯。”亦可随口敷衍。
她把吸尘器收进书房中,回来收鞋子。把它们放进鞋盒前,她又细细地瞧了几眼,认出了牌子。
这是个小众品牌,但姐姐很喜欢它家的鞋子皮包。虽然价格比不上那些奢侈品,但也不算便宜。
果然钱和时间花在哪里,是看得出来的。婆婆虽然说不出时尚品牌的一二三四,但常逛街的女人,还是懂货。
“这个牌子,确实不便宜。妈,你还真懂货。”亦可半佩服半奉承地说道。
“你妈我还是懂得一些的,”蔡向欣很是受用,趁热打铁,“赶紧把你鞋柜里那些破鞋子给扔了吧,我看有的底都快磨穿了。”
“还有我看你也没几件衣服可以穿啊,再不打扮,等生了孩子,身材走样,你想穿漂亮都没机会!”
亦可心想,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她也想学着婆婆买买买啊,但现实不允许呀。公公会赚钱,收入悉数上交。而她和夏栋的钱,各管各的。夏栋虽说在银行工作,金融行业,看似很高端。每年的薪酬调查,金融行业的薪酬水平都比其他行业来得高。但具体到某个人,可就不一定了。
她和马云,平均资产还上亿呢!
其实亦可对夏栋的收入,一直没个数。她对这些东西都不大敏感,夏栋银行又属于隐形福利高的。也就是说,真正体现在每个月的工资短信上的那个数,不咋样。平日里,网费水电费天然气费,都是夏栋在缴纳,亦可便也不去管他怎么理财。
再说,夏栋的理财,就是个败家模式。
她若再跟着败,那全家人和猫,都要去喝西北风了!这日子过得还算舒服,是建立在,她和夏栋,没有房贷,也不用还租金的基础上的!
蔡向欣自己过得富裕,便以为自己儿子也过得富裕。
还真不一样!
不过亦可也明白,婆婆这样说,倒也难得。别人家都是儿媳买买买,婆婆嫌弃。她们家倒好,反过来了。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虽然她知道,这些东西,并没有一个标准。最重要的,是随心而行。一个人不喜欢吃蛋糕,你却天天喊着蛋糕好吃,要强迫他吃,也不是个事儿啊!
于是她便说:“唉,我脚贱,买了好几双漂亮的鞋,穿着都打脚。就那双穿着舒服,一直穿,所以鞋底磨得有些厉害。而且我平常都穿工衣,所以你可能觉得我没衣服穿,其实挺多的。”
“买贵点的鞋子,不打脚的。”蔡向欣道。
亦可心中不以为然。鞋子穿起来舒不舒服,关键得看材质和鞋型。姐姐的鞋子也不便宜,刚买来的头两天,不还得往脚后跟那贴止血贴?看新闻,就连英国女王,都有专门的穿鞋师帮她试新鞋,直到鞋子变得柔软不磨脚,才给女王穿。
这普通人呀,该磨脚,还得磨脚。鞋子,就跟人一样,关键在于合不合脚,而不是鞋子本身。
亦可只能笑道:“我也想,但是没钱。”
“你就是太节俭,哪里会没钱。”
亦可觉得很有必要和婆婆提下家里的经济情况,便道:“妈,我不节俭点不行。我以前不敢和你说,其实夏栋是存不下钱的。现在我们还没小孩,要是以后生小孩,样样都要花钱。”
“车到山前必有路,担心那么多干嘛,”婆婆道,“若真有什么困难,尽管和家里开口,家里也能帮衬着点。现在的小孩多金贵呀,外婆帮忙带,奶奶给钱帮衬……所以你是准备什么时候要小孩?”
亦可有些无语。蔡向欣话里言间,已经确定了以后小孩由外婆带这一事实。这婆婆,似乎忘记了自己还跟自己老公闹离婚的糟心事呢!真是苦中作乐,不忘催生!
她便道:“暂时……想先拼拼房子再说,再不考虑,以后更买不起了。”
“这里住着不好嘛?你姐姐姐夫那天不还说,这里是双学区房,我孙子以后上学不用愁什么的。”
亦可知道姐姐那天是故意拿这点来堵蔡向欣的话头,便说:“他们不懂这些。学区房是要有户口在这里才行,不然就和租的一样。”
“并且我想着,这边没电梯,老人家养老不方便……”亦可又道。
“那天我说没电梯,你姐就和我说学区房,现在我说学区房,你又和我扯没电梯。”蔡向欣笑着道,“我现在想想,你姐夫的话有道理。户口是可以迁的。人啊,拼死拼活,还不都为了孩子。人生我,我生人,这是伦理,不生孩子,就是不讲伦理。就说夏栋吧,工作这些年,也没见他孝敬什么,倒是家里,还要经常给他补贴。为了什么,不都为了孩子。”
“妈,其实……要不是那天我在外头听到你和夏栋说话,我还真不知道他找家里要钱。”亦可也懒得从婆婆的一段话里挑针了,只得捡重点的解释,“另外,我们俩的钱各管各的,不比别人家,钱都是女人管的。”
亦可觉得有必要撇清嫌疑,省得婆婆总以为她挑唆的夏栋,吸婆家的血。顺便,还以夏栋为靶子,弱弱地攻击回去。
“我不是说你啊亦可,你不要多心。你们小家庭,钱要怎么管理,你们自己决定,我不干涉。”
蔡向欣果然身经百战,一下子就意识到子弹往哪飞,立马就挡住了。
“小孩的户口迁到这里,就能上学区房了吧?”蔡向欣又问。
“理论上是。”
亦可有些心累,不想就这个问题再讨论了。有些事情蔡向欣根本不知情,说了也没用。她愈发觉得姐姐说得对,这房子,和自己真没一毛钱关系。继父对自己是不错,但再好,也不是亲生父亲。更何况,他自己还有个儿子。这是金贵的学区房,又不是一双鞋,随随便便就可以送。
或许,自己若和继父开口的话,他会考虑?从小到大,她每次开口提要求,继父总是有求必应。
但亦可很快否决掉自己这个建议。因为她深知,自己每次不到万不得已时,是不会轻易向继父开口的。
毕竟,就连林黛玉也说过:“虽然燕窝易得,但那些底下的婆子、丫头们,未免不嫌我太多事了。”
有求必应,正是因为她不多事。
这样想着,亦可便愈发觉得,要尽快拥有自己的房子,而不是借住在继父的房产中。正好话也讲到这了,借着这个机会,她便试探道:“其实,我在想……反正夏栋的公积金很多,一个月好几千块,不拿来用,也太可惜了……”
“咳!”蔡向欣清清嗓子,嘴角上翘,露出法令纹,然而眼周的鱼尾纹并未出现,似笑非笑,道:“按揭要多还多少钱贷款呐!还不如咬咬牙,全款。”
联想到生日那天婆婆讲过的话,亦可立马认定婆婆还打这房子的主意,便冷冷道:“没钱。”
说罢,抬眼看着蔡向欣,看得出蔡向欣欲言又止,她便想拿“这房子不是我的,是我爸的,谁都别打主意”的狠话来堵她。
但最终,欲言又止的,是她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