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可到达创日店时，已经是八点四十五分。从院子走进门店销售厅，里头静悄悄的，连同销售厅最里面的办公室，也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奇了怪了，人呢？
有那么一瞬间，亦可怀疑自己记错了日子。或许今天不是周一，而是周日。
“您找哪位？”院门口的保安大叔跟进来，见她样子陌生，又在办公室徘徊，便问道。
“我是新来的行政。办公室怎么没人啊？”亦可问。
“今天周一，他们都去车间开早会了。”
亦可一听，赶紧赶去车间。创日店她来过几次，大概记得车位的方位。穿过售后办公室外的走廊，再往里头走，便是维修车间。
远远地望过去，便看到整个门店的人都聚在空旷的车间中央，排成一个方阵。售前与售后的办公室同事在前，车间的维修与喷漆工人在后。
创日店的店长杨其风正在慷慨激昂地给员工们煲每周鸡汤。
杨其风是前不久才刚入职的，走正常的招聘流程，从网上投递的简历筛选过来面试的。这在创宇汽车公司属实鲜见。整个集团中的分店店长，不是老板罗候杰的亲戚，就是一步步从底层慢慢培养上来的，均是他的亲信。
但就在两个月前，创日店的店长跳槽了。当时人事经理何南第一时间告诉了亦可，并让她开始在网络招聘平台上发布相应的招聘信息。
亦可当时对这样的招聘方式并不抱希望。门店的店长，少说也是经理级别。在人才市场上，这种级别的应聘者极少。所以才有猎头公司存在的必要性。
于是她婉转地对何南提出了“猎头公司”这一渠道，但被何南一口拒绝：“老板不给钱。”
亦可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地，在公司唯一缴费的平台上发布了信息。
说来也是幸运，信息发布出去之后，剔除了一大堆不靠谱的简历后，还有两份挺符合招聘要求的。应聘者都在广远港市周边的两个市内，有同等的工作经验。
亦可马上约人面试。面试在办公室外走廊上的洽谈桌椅那进行，由行政人事总监梁锋上阵。走廊上人来人往，一点都不适合面试。但这里就是人事部平常面试普通员工的地方。亦可刚进创宇时也十分不习惯，现在倒也无所谓了。
但在这里面试一个经理级别的应聘者，还是寒碜了点。亦可原以为，梁锋会让她把那两位应聘者带到会议室，再给瓶水什么的。
最后，在两个应聘者中，老板罗候杰挑选了杨其风。他相对比较年轻，有活力，口才不错。最重要的是，他的外型较好，一米八的大高个，身材匀称。
老板罗候杰可是外貌协会的成员。
杨其风还在滔滔不绝地作着激情演说。亦可已经走近，见到方阵中的员工均积极性不高，巴不得他赶紧讲完，他们好回工作岗位干活。
亦可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打招呼，还是就在这里停住脚步。
但大家的眼神都投射过来，盯着她看。杨其风也停下演讲，转过头来。
这下亦可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和杨其风打招呼：“杨总，你好。”
杨其风有点分不清楚状况，迟疑道：“亦可……你来这里，是来检查5S吗？”
站在方阵中最前列最左边的行政专员林小清提醒道：“杨总，亦可是来交接我的工作。”
“哦？你要辞职啦？”
“我调到售后做保修专员。”
“哦，对，你和我讲过。”
杨其风便道：“正好，大家都在。这是从总部调来的行政。这样，亦可，你自我介绍一下。”
见大家也不喜欢长篇大论，亦可便三两句介绍完自己，大家循例鼓起掌，掌声稀稀疏疏的，有些尴尬。
亦可倒也不在意。杨其风是他们的老大，刚才疯狂输出鸡汤，讲到嘴角起沫，也没见他们有点反应，更何况她了。
掌声停下来后，有个细细尖尖的声音从方阵中传来。
“行政新官上任第一天就迟到了，是不是在路上和人打架耽误了呀？”
说这话的，是站在前排中间的一个女孩子。一米六多，因为稍胖，所以看起来比普通人壮实高大许多。齐刘海短头发，头发染成褐红色，但可能许久没保养，耳边的发尖有些干枯。圆脸蛋，脸上长了许多痘痘，还未痊愈，整片脸颊红红的。
她眼里满是不加遮掩的不友好，嘴边还挂着一丝轻蔑的笑。
亦可还未反应过来，林小清就说：“新行政早上先去总部交接，再过来这边。她在总部那已经打了卡，不算迟到。”
圆脸女孩一时没话讲，但想了会，又道：“总部离我们店的路程……”
“好了，散会吧，大家回去工作。”杨其风挥挥手，方阵队形一下子溃散。大家往四周散去，没人听那圆脸女孩的话。
她站在原地，有些气急败坏，站她身后的，一个身材与她差不多的，鹅蛋脸，扎着马尾的女孩，拽了拽她的手，将她拉走。
亦可与林小清慢悠悠走在后面，圆脸女孩与马尾女孩就走在她们前头。
林小清嘴里蹦出两个字：“蠢货。”声音很小，只有亦可才能听到。
亦可与林小清越走越慢，前头那两个人已经走回办公室了。
亦可才问：“她是谁？”
“客服，叫陈宁。”
“我没有哪里得罪她呀。”
“她是个神经病，你不用理她。每次有新同事来，她总喜欢玩这套，可能电视剧看多了。”
“旁边那个呢？”
“客服组长，梁美美。陈宁是她的马仔，她指哪陈宁打哪。”
“我看过架构图，没有组长这个职位呀。”亦可说。
“店里自己封的官罢了，有些人就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
亦可摇摇头，笑道：“这些年在工作上遇到的同事都挺好的，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了奇葩。”
“那你挺幸运的，我遇到的怎么都是些喜欢勾心斗角的家伙。”
“又不是高层厮杀，干嘛要勾心斗角啊，多累呀！”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林小清一脸老神道道。
“谢谢你，刚刚帮我解围。你怎么不和我勾心斗角啊？”亦可开玩笑。
“我又不是陈宁那蠢货，我阴了你，你一走了之，谁来交接我的岗位？”林小清道，“我巴不得赶紧调到售后。”
“行政不好做？”亦可不由得扬眉一问。
“也不是，我……只是想换换环境。”林小清脸上的神情不大自然。
但她的神情全落在亦可眼里，亦可心中隐约有些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