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逃到天边去

亦可也不是没脾气的。她一回到家,就立刻把猫别墅里关着的两只猫放出来。

蔡向欣念叨着“又把猫放出来”,一边把客房门关上。

亦可和她打完招呼,径直回到卧室,先细细打量一番,看看有没有被翻动的痕迹。但早晨她是先于夏栋出门,所以也看不出这些痕迹是夏栋弄的还是别人翻动。想想,左右重要的物件都被自己锁起来了,便也不去计较了。

她在房里躺了一会,肚子开始饿了,便出客厅,和蔡向欣说:“妈,夏栋有没有和你说,他今晚有聚餐,不回来吃饭,不用等他?”

“没!”蔡向欣意外中带着怒气,“怎不早点说?”

“他也是下班前才和我讲。”

“浪费我时间煲汤……”蔡向欣起身去厨房,关了灶上一直煨着的汤。

听婆婆这么讲,亦可便知道,夏栋不在,她是喝不上那锅汤了。

单位里的女人多,闲聊时也听过不少婆婆苛刻儿媳的故事。以前与蔡向欣相处时日不多,但想来,人性大抵是一样的。她俩本来便是陌生人,因为夏栋,才生生绑到一处过活,凭什么她对她便要如同她对夏栋一般的好呢?人家可是嫡嫡亲的儿子。

亦可心中这样想,倒也释然,装傻假装不知道有什么汤。

所以当蔡向欣端着两碗汤从厨房走出来时,她有点惊讶,心中一阵内疚。耳中听得蔡向欣说:“我煲了四条海参,我们俩一人一条,剩下两条,留给夏栋晚上回来当宵夜吃。”

亦可点点头,低头喝那海参鸽子汤,心中难受。为自己把人想象得那么坏而内疚,也对婆婆散发出来的善意而无措。在矛盾间,又生出一丝诚惶诚恐,但瞬间又对自己冒出这样的感受而厌恶异常。

她在心里面对自己进行批判与反思,交战许久。等到回过神来,才发觉晚餐已快用完。这餐饭倒是吃得安安静静,婆婆也没说话。若是平常,她早就尴尬,绞尽脑汁地想要寻找话题。

晚饭之后,亦可把两只猫又关起来。蔡向欣很开心,把客房房门打开,又在客厅抽起烟。

亦可躲进卧室里玩电脑。直到十点半,夏栋仍未回家,亦可出来上洗手间,发现婆婆已在沙发上睡着,电视还开着,正播到一个武功高强的男子把鬼子撕成两半。

“妈。”亦可喊她,“困了就进房里睡吧。”

“啊?”蔡向欣惊醒,撑直身体,“没……我再等会。”

“我等就行了。”亦可劝她。

蔡向欣思忖片刻,站起来,说:“那我就先进房睡,夏栋回来后你给他热热汤。”

她进房后,亦可松了口气,便发微信给夏栋:“你什么时候回?你妈等你等到在沙发上睡着了。”

夏栋没回复。

过了半小时,都十一点了,亦可按捺不住,拨打了夏栋的电话。

关机。

一股火从她丹田升起。这算什么!真能逃到天边去?她咬牙切齿,在微信中打下:“你今晚不解决那事,就明晚解决,明晚不解决,就后晚,大不了还有周六周日两天整!你有本事,就永远不要回家!”

再等十分钟,人还是没回。亦可等得心焦,往日里夏栋也有饭局,也曾半夜才回,但那时他电话打得通,人联系得上。

面对未知,人的想象力总会发挥最大的恶意。

亦可开始胡思乱想,刚开始的怒气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山洪般压过心头的担忧。

度秒如年,她决定先去洗个澡,缓解下焦虑。

洗发水挤在掌心,搓出泡泡,刚涂抹在打湿了的头发上,放在客厅的手机便响起来。亦可手忙脚乱的,拿浴巾包住身体,顶着满头泡沫,跑出去拿来电话,又冲进浴室。

幸好没碰上婆婆。

电话铃还在响,听起来像催命似的。那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亦可心中一沉,觉得似乎某个厄运即将降临。

但也得接,她赶紧按下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喂。”

听到声音,她心松弛下来。是夏栋的声音,这样一来,她又恢复怒气,嚷着:“你在哪里?”

“你下来楼下,快点。”那头说,然后把电话挂掉。

亦可只能赶紧把头上的泡沫冲掉,套上睡衣。头发湿哒哒滴着水,她只能戴上个粉红色的干发帽,看起来十分滑稽。但因为在小区的楼梯走动,碰上的十有八九是相熟的邻居,倒也无妨。更何况,都这么晚了,想来也没有多少人在楼梯走动。

随意穿上拖鞋后,她骂骂咧咧地冲下楼。

到达一楼时,她看到夏栋歪着脑袋,靠着一个男人。那男人穿着和夏栋一样的衬衫西裤,应该是同事。亦可下意识地摸了下头上的干发帽,心中大喊“丢人”,硬着头发上前去,说:“你好,我是夏栋家人。”

那男人见亦可,便道:“我是他同事,他喝醉了,快扶他上去。”

亦可道过谢,从那人手上扶过夏栋。她闻到浓烈的一股酒味,从夏栋,也从那人身上传来。

“夏栋没开车回来啊?”她问,忽又觉得自己的问题很白痴。醉成这样,怎么开车?

那人似乎没听到亦可的话,转身就走。他是开车来的,车就停在楼下。他开车走后,亦可扶夏栋上楼。

“我没事!不用扶!”夏栋甩开亦可的手。

亦可瞧着他还能走,便不管他,只走在他身后,跟着上楼。

进了屋,原本看起来还算清醒的夏栋,脚步却突然踉跄起来。亦可赶紧扶住他。之见他站在原地摇摇晃晃地,盯着客厅看,又笑起来。

蔡向欣正面色铁青地坐在沙发上蹬着夏栋。

“都喝成什么样了!”蔡向欣怒喝一声。

“他平常也经常这么喝?”蔡向欣问亦可。

亦可心里也有气,便道:“是有好几次。”

蔡向欣还想骂人,但亦可却道:“明天再说他吧,我先帮他洗个澡弄上床休息。”

虽是初夏,但天气已开始炎热,夏栋浑身都是汗味和酒味。如今他回到了家,全身放松下来,已站不稳。亦可只能拿张塑料凳进浴室,让他坐在靠在墙上。

他身子半歪着,坐着坐着便往一边倒去。亦可拿着花洒往他身上喷水。

真想用冷水滋醒他啊!

好不容易把他从凳子上拉起来,擦干身子,正要穿衣服,夏栋腰一弯,对着马桶就开始呕吐。红色的液体从他口中喷出,整间浴室弥漫着酸酸的酒精味,马桶里都是红色的液体。

看来今晚喝的是红酒。

亦可觉得有些反胃,喉咙一阵阵紧锁,跟着干呕了几下。

夏栋吐完一阵,直起腰,嘴里说道没事,但下一秒便又弯腰开始呕吐。

与此同时,蔡向欣在洗手间门外使劲地拍门,大有破门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