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避孕套

回到家时,平常散养在家中的两只猫咪,均被蔡向欣关进入户花园中的猫笼里。

它们一见亦可,就举着爪子搭着猫笼杆,“喵喵”直叫,像在倾述被剥夺自由的委屈,怪可怜见的。

亦可顾不得放下皮包,就开始给它们喂猫粮。

还没来得及放猫咪们自由,蔡向欣就给她打预防针:“你别把猫放进来,我里头拖了地,干净得很,别让猫毛到处乱飞。”

亦可只得狠狠心,抛下猫咪不管,走进客厅。

蔡向欣已经煮好晚饭。还挺丰盛,三菜一汤。

亦可中午在公司没吃多少,肚子早饿了。但夏栋还未回家,蔡向欣执意要等他回来才开饭。

“你肚子饿了就先吃。”蔡向欣说。

但亦可幼时受过外公严苛的礼仪训练,长辈未动筷之前,她再饿也不敢先吃。

“我不饿。”亦可口是心非道。

然后她又关心起老人家:“妈,要不你先吃点吧,夏栋要到很晚才回来。”

“我五点多时吃了点面包。”看来婆婆早已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

亦可突然记起自己皮包里有一包饼干,是早上随化妆品放进去的。她借口要换衣服,回到自己卧室,狼吞虎咽地干掉那包饼干。

咋这么拧巴呢!吃完饼干,亦可骂自己。就先吃了又能怎样?就大大方方在外头吃又能怎样?干嘛说自己不饿?干嘛躲起来跟做贼似的吃饼干?

走出房间时,蔡向欣问她:“夏栋平常都这么晚才回?”

“差不多。”

“那你们平常怎么吃饭?”

平常啊,夏栋单位有提供下午茶,所以下班后八九点再吃晚餐也不迟。但亦可不行,她若等夏栋回来吃晚饭,人早就饿扁了。

两人的工作日晚餐是分开吃,叫外卖。休息日便一同出去吃,偶尔会自己下厨。

“我做饭,等夏栋回来一起吃。”亦可撒了个谎。

蔡向欣点点头,说:“自己在家做才对,外面的外卖最不干净了,都用的地沟油。这女人啊,还是要学会做饭。灶台热,家才稳。”

灶台热,家才稳?这话不大准吧?您在家也做饭啊……也不见得有多稳……

正胡想乱想时,婆婆又问:“你们怎么买这种小袋包装的大米?一下子就吃完了。”

差点露馅……家里不怎么开伙,粮食怕坏,通常只买一袋5公斤的大米放家里备用。

亦可赶紧说:“楼下超市有卖,吃完就让楼下超市送上来,还新鲜。”

“那你们早餐怎么吃?”

“在外面买早点吃。”亦可如实汇报。

真真假假,总要有一半真,才显得真实可信。

蔡向欣嘴角不禁朝下弯去,说:“早起几分钟,蒸两个鸡蛋吃,不比外头买的好?”

“我做过早餐,可夏栋不吃,起不来床。”这也是真话。夏栋和亦可都是掐点上班的人,宁可多睡两分钟,也不肯早起吃一口早餐。这两人的早餐时间,都压缩在路上或单位里。

“你明天开始蒸蛋,我叫他起来吃。对了,你那蒸蛋器太脏了,一层水垢。我给洗干净了。你记得,平常要多搞卫生。我今天拖地,才发现,那沙发底下,猫毛是一撮一撮的——”

“妈,我早上可能没空蒸蛋。”亦可打断蔡向欣,“我估计要调岗,去开发区上班,每天要比平常提早40分钟出门。”

蔡向欣一愣,只得说:“那你自个在路上买早点吃,别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

末了,又补了句:“调理好身子,才容易受孕。”

“喵呜——”猫咪的叫声变得可怜兮兮。这是公猫夏力力的叫声。母猫夏鹿鹿的声音则相反,洪亮异常。两只猫你叫一声我叫一声,争着想逃脱猫笼的束缚。

亦可满足不了猫咪的需求,听得心烦,起身想要回卧室躺着。

可蔡向欣事还没完,又说:“星期天有空的话,你把你们房间里的被单洗一洗,晒一晒。我今天本来想帮你们洗,但你们卧室锁起来,进不去。”

亦可嘴里应着好,心里听得烦,不由得说:“其实上周才刚换过的。”

“这样的?我昨天下午在你们床上睡,老闻到一股子臭油味。昨晚睡客房,客房的被子也有股霉味。可能是我闻错了吧。”

本来亦可也懒得解释,但可能因为吃了块饼干,恢复气力,便说:“客房的床单被套都是全新的,买来还没用过。至于我们房间的味道,估计我经常在里头,所以闻不出来。但要说臭油味,我想应该是夏栋的错。他睡觉总是光着上身,背后出油蹭出的味儿吧。”

“等夏栋回来,我好好说他!”

亦可耸耸肩。这事她都讲过无数次了,换洗睡衣比换洗床单方便,操作起来更加卫生,但夏栋哪次听得进耳?还不是我行我素,自己爽就行。

这事说大不大,个人生活习惯罢了。但说小也不小,一严苛起来就是一场架吵。

但这三年多的婚姻生活,使她有了些感悟。想要平静生活,无非就是两人中的其中一人妥协,降低自己的要求。

幸运的是,妥协,正是亦可本身所擅长的。

至于臭味嘛……闻着闻着,便也相投了。

“那客房的四件套,下过水没?”蔡向欣又问。

“下过啦,买来时就洗过一次。”

这下蔡向欣似乎无话可说了。

亦可有些累,觉得自己仿佛还在上班,一刻也不得放松。

以前看电视剧,她总是不明白,那些角色为何下班后,还老在外头晃悠,家里头不正好休息吗?

如今她总算知道为什么了。

“我昨天在你们房间休息时,挺喜欢你们那张一米八的大床。这床以后带小孩睡中间,是挺方便的。”蔡向欣突然找到别的话题,又聊起来。

亦可本来已打算趁着聊天空隙溜进房里躺着,听婆婆似乎还要交流,只得留下,陪笑着说是。

“不过这床睡了也有几年了,你们有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吗?”

得!该来的逃不掉!

“呵呵,顺其自然吧。”亦可做过招聘,对这个问答题早就见怪不怪了。只不过,以前是她问,别人答。

她将心目中最好的回答套路打出来,想就此终结婆婆的话题。

“女人不比男人,现在你也过了三十岁,不年轻了,该准备准备了。”婆婆又道。

亦可只能点头表示同意。

“你们还有避孕吗?”

蔡向欣不愧是生过两个孩子的老妇女,单刀直入地问起儿子儿媳的性生活。

亦可想也想不到,蔡向欣有本事就这么聊着聊着,突然炸出来这么一句。

她的头皮一阵发紧。

亦可不是老古董,但仍旧难以接受与婆婆聊此等话题。

她拒绝!

她浑身充满了突兀、不安与被冒犯感。

“有没有?”蔡向欣见亦可没反应,又问一次。

亦可心中想逃,但嘴中却道:“没、没……”

“那我昨天怎么在你们床头柜里看到好几盒避孕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