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长住

一时间没人吭声,连诺诺都低着头剥虾。

火锅里的汤已剩不多,还在热闹地滚着冒泡。陈嘉民把电磁炉关闭。

亦可转过头,见姐夫正用手拍姐姐的手臂,料想这饭局算是结束了。

也好。

她如此想,但心中未免一阵失落——蛋糕还没开始吃呢!

“是谁的生日呀?”蔡向欣看着桌上的蛋糕,突然问。

“是小姨的生日。”诺诺抬起头回答。

“三十三了吧?”蔡向欣又问。

“三十二。”亦可答。

“哦。我总以为你和夏栋同年。”蔡向欣笑着,“妈祝你生日快乐,来得太急,忘记准备礼物。”

亦可不好意思道:“不用不用。”又问:“对了,你吃饭没?”

“火车上有开水,吃了泡面。”

亦可一听便有些内疚,忙切下第一块蛋糕,放在盘子里送到婆婆跟前。但婆婆说:“不用客气,我吃不下,太甜腻了。”

“你给我泡杯茶吧。”她又吩咐道。

亦可进厨房烧水泡茶时,听得姐姐说:“亦可,我们就先回去了。”

她忙走出来,见姐姐姐夫正客客气气地和蔡向欣道别,只得说:“开车小心点。”

“小姨,桌上的虾我帮你剥好了。”临走前,诺诺对亦可说道,又眨眨眼。

蔡向欣接过亦可递过来的玻璃杯时,不禁皱眉,问:“这家里连套像样的工夫茶具都没吗?”

“平常我们不用,都收起来放在在储物架上了。上面又堆了一些杂物,一时半会拿不下来。先用玻璃杯喝吧。”

蔡向欣听了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抿几口茶水,便将杯子放下。

又站起来,四处看看,绕到房子里最小的那间房门口,朝里头探了探身子,瞧了几眼,道:“这是书房吧?东西可真多呀!”

接着,她又打开客房的房门,想要进去。门一打开,她又皱起眉,“这床上怎么堆了好些衣服?”

半个小时候后,夏栋才拉着行李箱出现,一见空空的餐桌,便问:“火锅收起来了?”

亦可道:“你一去半个钟,我以为你不吃了呢。搬个行李要那么久吗?”

夏栋把行李箱上挂着的塑料袋放桌上,说:“我去超市给妈买了牙刷和毛巾。”

“家里本来就有新的。”

“行李箱重死了。”他岔开话题。

见亦可没理睬他,他加重了语调,又说:“不知道里头装了啥东西,重死了。”

亦可把塑料袋打开,掀开毛巾,毛巾下躺着一瓶125毫升的劲酒。

她质问道:“这是什么?也是给你妈的吗?”

“嘘!”夏栋瞪大了眼。

见夏栋一脸惊慌失措,亦可哭笑不得,才说:“她在房间里休息。”

夏栋这才放下心来,问:“你这么快就把客房收拾好啦?”

亦可家的房子九十平米,三房两厅,亦可小夫妻俩住着看似非常够用。实际上两人的杂物多,又养了两只猫。猫别墅猫砂盆猫爬架这么一摆,若是赶上了淘宝做活动,再囤上几袋猫粮猫砂,小书房的储物空间也就勉勉强强够用。

再赶上最近换季,亦可清理衣柜,更换夏天衣服。冬天的衣物也只能暂时扔在客房床上。她嘴里说着等有空再把它们洗晒收纳。一个月过去了,那堆衣服仍像小山似的堆在客房床上呢。

想起那堆衣服,她就头疼。原本没有期限的家务活,活生生冒出一条死线,那线还就在跟前晃着。

看来今天下午,不得不动手整理那堆衣服了。

于是她便说:“你想得美呢!我一个人收拾不了,你得帮我。我先让你妈去我们屋休息。”

“你说,她要来,为什么不提前和我们说呢?我可以先把客房收拾出来呀!”说着,又试探着问夏栋,“我瞧她脸色不好,是不是家里有事?”

“没有。”

“你总是这样说。”亦可带着怨气道。

有时候她痛恨夏栋的不八卦。夏家的事,她总是不知情,像个局外人一般。可往往最后,她却总要和夏栋一起承担那些影响。

“我是真不知道。”夏栋一脸无辜。

亦可半信半疑,但也无暇多想。

她和夏栋把堆积成山的衣服搬到收纳箱中,挪进书房里。重新铺好床单,拿出新毛巾、牙刷和口杯。

一切忙完,已是傍晚。

晚饭要怎么解决?若是平常,他俩便出门随便吃点,或是叫个外卖。但冰箱里有姐夫刚送来的新鲜食材,她偶尔也会下厨。

总不能让婆婆和他们一起吃外卖吧。

亦可决定在家做饭。

切肉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太久没做饭,手艺生疏,她的手指被刀割破。皮肉伤,不伤骨头,但划得还挺深,当下便血流如注。

夏栋慌慌张张地帮亦可止血,又是压棉花又是找止血胶布。垃圾桶里扔了一大堆的血棉花,才将血止住。

“要不出去吃吧。”夏栋说,“等会我妈醒来,就出去。”

“汤都煮了一半了。”亦可说,“要不你帮忙洗菜摘菜,我来炒。”

于是夏栋进厨房忙活,亦可坐在客厅沙发上玩手机。

手指头的血虽然止住,但动起来仍隐隐发痛,连玩手机都不得劲。

真是不顺。

亦可突然想起,自己刚才吹蜡烛,似乎忘记许愿了。

夏栋喊亦可进厨房炒菜时,蔡向欣正从卧室中走出。她饶有兴趣地过来厨房参观,见夏栋穿着围裙,便笑道:“在家里饭来张口,娶了老婆倒懂得做饭。”

“亦可伤了手指,我也只是打打下手。”夏栋把围裙脱下,退出厨房战线。

蔡向欣便也离开。菜下油锅之前,亦可听到婆婆正和夏栋说:“不熟练难免会割到手,不碍事,做多了就好了……”

晚饭时,蔡向欣夹起一条芥蓝梗,对亦可说:“这菜梗太老了,下次做要记得,撕掉芥蓝梗上的筋。”

这菜是夏栋摘的。但亦可只是点点头。

蔡向欣又说:“我要在你们这边长住了。”

这话题转换得太突然,亦可有些愣住,但她忍着没做出惊讶的表情,只是心中哀嚎。

夏栋笑了笑,问:“你住得习惯吗?”

亦可知道,他也不见得开心。远香近臭,蔡向欣把儿子当三岁小孩一样来管,一点也没意识到儿子已经快三十三岁了。每次春节回婆家,总能听到婆婆在他们面前无尽的唠叨。

“不乐意吧?”蔡向欣问。

“没有。”两人赶紧表忠心。

“我也不乐意,但没办法,我是没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