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 92 章

他眼中名为欲望的那种东西太过强烈,强烈到苏嘛想要忽视都难。她忍不住想胤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滋生出野心的,皇上把十二?阿哥交给自己养,代表了对自己的信任,而自己居然到此刻才发现,当真是失职。

“既然你还愿意叫我一声阿扎姑,那我就多嘴在劝你一句,你汗阿玛是太皇太后一手教养出来的,他的心思绝对不是你能猜测的出的,不要妄自去揣测皇上的心思。也不要试图去挑衅太子。”太子地位之稳固绝对不会像他想的这么简单。

十二?紧握的双手缓缓放下,内心也松了口气。他还以为阿扎姑要劝阻他呢,那样他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没想到阿扎姑如此好说话。

对苏嘛,十二?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他记恨她的身份是个奴才,连带着他背地里也被人称呼为‘奴才养的’;一方面他又庆幸自己跟着的是她,苏嘛身份虽然是奴才?,但?在汗阿玛面前还有些薄面,以至于他不像七哥那样被人彻底遗忘。

见?苏嘛似乎是赞同?他夺嫡的,胤裪忍不住说道:“阿扎姑你放心,没有万全的把握我是不会行动的。”

“这次的事情我帮着你扫了尾,但?我并不能保证一定能扫尾干净,我也只会帮你这一次,日后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苏嘛就闭上眼睛。

胤裪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只有丁点大,人是她一口一口喂养长大的,他心里想的什么苏嘛清楚。不撞南墙他是不会回头的,若你强行让他放弃反而会激起他内心的不平,起到反效果。如此还不如让他自己去闯,等什么时候他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发现自己错了,不用别人说他自己就会回头。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皇上找上门来的时候,替胤裪求一个退路,让他至少在夺嫡失败后还能留一条命在。

胤裪并不知道苏嘛的想法,他觉得?自己说服了苏嘛,高兴异常,走路都有些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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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大早石华善提着鸟笼子就开始满大街晃荡,与石文炳不同?,他这个人能力有限,自从当年被皇上训斥之后彻底没了上进心,每天就知道溜猫逗狗。反正他是和硕额驸只要不犯法,想怎么生活别人也管不着他。

尤其是当他大孙女成了太子福晋,石家跟着水涨船高,他走到哪都有人主动打招呼。今日依旧如此,他提着鸟笼子吹着口哨溜达,走到拐角就见老伙计冲着他招手。

石华善有些奇怪,却还是走了过去。

老伙计拉着他左瞧右瞧,随后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说石老头你还有心情在这遛鸟呢,出大事儿了你知道不?”此人乃是爱新觉罗固泰,肃亲王豪格仅存的一个儿子。

石华善的继妻乃是豪格之女,固泰与他一样喜欢招猫斗狗,久而久之两人就熟悉了。与石华善不同?,固泰是真的没什么能力,只靠恩封得?了个辅国将军。石华善到没嫌弃这个小舅子,尤其是豪格的儿子死的死,就剩这一个的时候,两人关系更是要好。

两人不管是谁听到什么八卦消息都会第一时间找对方分享。今日亦是如此,当他听到众人的讨论之声就意识到不妥,鸟笼子都没顾得上,赶紧过来找石华善。

走到额驸府却被告知石华善出门了,固泰又急匆匆去了几个两人常来的地方,终于在这个拐角把人给逮住了。

“你能有什么大事,是不是丹臻终于看不下去你游手好闲,要逼着你上进了?你要是真不行,就让你儿子去呗。咱们啊,都老了,又是儿子服其劳在正常不过。你把儿子们往前面一推,我就不信丹臻还会来找你。”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每次固泰都大呼小叫仿佛天塌下来一样,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固泰没想到这个时候老伙计还有心思开玩笑,他急的抓耳挠腮。“不是我,是你,是伯府出大事了。”说着他拉起石华善就往回走。

这次发生的事情太大,他不敢在此时说与石华善听,就怕把人气出个好歹自己无力招架。索性他把人拉到伯府,让他孙子自己去说。外面的流言真假难辨,还不如听听石老头的孙子这个当事人的说法。

石华善及时见过固泰这般,此时他也明白事情肯定不小,不然固泰不会如此。原本是固泰带着他往前走,想明白后反而成?了他拉扯着固泰前行。

他早年可是上过战场的,比固泰这个软脚虾强得?多。

紧赶慢赶两人来到伯府,此时伯府门前围了一群人,仔细看居然是他的老亲家常阿岱的儿子们,为首的那个还是亲上加亲的锡伦图。

石华善乐了,“哟,这不是锡伦图嘛,今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哎,我说你们怎么回事,又不是外人,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他可是记得?锡伦图与他儿媳妇云安自幼关系不错,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富达礼。

若是以往锡伦图肯定会跟他笑哈哈几句,此时他却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原来是和硕额驸大人,锡伦图先给额驸见礼了。我这里来不是与你石家论亲戚的,我是为我女儿和妹妹讨回公道。”

“云安和富达礼媳妇?她们怎么啦?”云安不是跟着他儿子去福州享福去了,有什么公道需要娘家讨的?还有富达礼媳妇,他昨日还听福晋说呢,说是他大孙女有了好消息,云安又不在,府里不去人不像话,她就跟着富达礼一起入宫道贺去了。

随后他又皱起眉头,不对,昨日这俩人好像没去额驸府请安,今早也没去。虽然他并没有要求儿孙必须晨昏定省,但?俩人昨日入宫,总要过去说说情况,看看太子福晋那边是否有什么需要的。

想到此处,他一手拨开锡伦图等人,对着伯府的小厮说道:“你们家世子呢?还有二?爷和世子福晋,就说老太爷来了,让他们都出来。”

小厮都快哭了,昨日世子抱着世子夫人回来的,而且二?爷早就下过命令不允许把这件事告诉额驸府知道,不然就扒了他们的皮。如今老太爷亲自登门,这让他怎么说?

锡伦图无疑为难石华善,石华善年纪大了,早年在战场受过伤,这些年虽然精心调养,身体却大不如前,就说今年开春还病过一场呢。

可这件事并不是他为不为难的,石华善早晚要知道,因此他直接开口:“不用喊了,我女儿已经死了。”

一句话不止把石华善给镇住,还有小厮都跟着愣住了。

按照规矩世子福晋过世,府里要设灵堂挂白帆,丫头婆子腰上都要缠孝带,可如今也就下人穿的衣裳稍微素净了些,府里是一点白都没有。这可不像是死人的样子。

石华善面色不善的看着锡伦图,“我说锡伦图你这当阿玛的不行啊,哪有诅咒自己女儿的。”那丫头才多大,二?十岁还不到呢,要死也是先轮到锡伦图啊。

一句话说的锡伦图再也憋不住,他提高音量怒道:“你以为我愿意诅咒自己女儿吗?京城都快传遍了,就是你的好孙子富达礼,是他亲手掐死了我女儿。”

石华善身形微晃,他想怒斥锡伦图胡说八道,可看着对方眼眶微红的样子,他说不出口。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向小厮,“说,你们世子夫人呢?她在哪?还有富达礼和庆德两个兔崽子,让他们都出来。”

“玛法,”锡伦图等人出现在门口就有人去喊富达礼与庆德了,石华善与他们不过是前后脚的事。两人出来见到石华善只是稍微楞了一下,随后恭敬地请安打招呼。

石华善不吃他那一套,没看见?富达礼福晋,他直接说道:“世子夫人呢,她阿玛叔伯都来了,怎么不见?她出来迎接?”

庆德张张嘴,叹息一声,“还请诸位屋里说话。”他也是过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应该怪大哥吗?可大哥也是为了整个瓜尔佳氏一族。那应该怪大嫂吗?大嫂与额娘感情深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是正常的。

追根究底他也不知道这件事应该怪谁,真要说大概就是权势与利益。

固泰对着石华善招呼一声,脚底抹油走了。这明显是人家的家务事,他还是不参与的好。至于锡伦图等人则是纷纷冷哼,不过到底也跟在石华善身后进了门。

走进伯府正堂,就在里面摆放着一口漆黑的棺材,锡伦图再也控制不住呜咽出声。石华善脸色苍白,他一口气差点堵住上不来,怎么可能呢,明明昨日还好好地,今天怎么,怎么人就没了。

由记得?昨日两人过府,他与福晋还开玩笑让两人早点开枝散叶来着。不过一晚上,人就躺在了棺材里。

庆德搀扶着他坐在椅子上,石华善缓了一口气,悲痛的说道:“富达礼你来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富达礼木然的走过来扑通一声跪在锡伦图的眼前,他也不为自己辩解,张嘴就承认了。“是我,是我掐死了表妹。”

锡伦图气的抬腿就是一脚,“果真是你,那么说传言也是真的了?”就为了石家的荣耀,他女儿就活该受死?

“什么传言?你们谁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他一个糊涂鬼。

锡伦图抬头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能是什么事儿,你石家谋害皇嗣未遂,怕皇上降罪影响忆梅与太子的婚事,就把责任全部推在我妹妹头上。石文炳为了平息皇上的怒火让我妹妹‘病逝’了。我女儿气不过人死了你们却还在欢喜的准备迎接新生命,没人过问一句,张嘴讽刺了大福晋。”

“结果,”他闭上眼,泪珠从脸上划过。“结果你这个好孙子事情被曝出来连累太子福晋,就把我女儿给掐死了。”

说完这话,他冷冷一笑,好在苍天有眼,让石家做的龌龊事情全部曝光,不然他女儿九泉之下还要给人承担骂名。

别说什么他不顾全大局,忆梅身上也留有他贝勒府的血脉,她好了,贝勒府也会好。与亲生女儿比起来外甥女算什么?他的女儿要带着骂名去死,凭什么忆梅就可以踩在别人的鲜血上风光?

更何况里面牵扯的可是大福晋,那是皇上的亲孙女,大阿哥什么样他也是知道的,那就是个滚刀肉。以前大阿哥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事情全部推到他女儿和妹妹头上,他们岂不是就等于和大阿哥结了仇?

皇阿哥想要打压他一个不受宠的宗室还不是几句话的事儿。别说如今忆梅还不是太子妃,就算她是,又能保证贝勒府不被大阿哥算计?

左思右想,他都觉得?这事不能让妹妹与女儿平白背了黑锅,事实到底怎样,他必须要让伯府给个说法。

“你是说云安也没了?”死了一个孙媳妇还不够,如今儿媳妇也不在了,听到这个消息石华善差点厥过去。

石华善年纪大,庆德与富达礼就是担心他的身体所以才隐瞒这件事一直没说,如今既然已经被他知道,两人也不在隐瞒,遂点点头。

良久,石华善才?说道:“富达礼,你当着我的面一五一十把事情都说清楚,一个字都不许隐瞒。若你胆敢隐瞒半句,我这就进宫去问皇上。”就算忆梅是太子福晋,可里面还有个大福晋呢,皇上总不会偏帮他石家。

自知事情已经无法隐瞒,富达礼痛苦的说道:“玛法,岳父大人,事情确实是额娘引起的。当初大福晋有孕,额娘偏了心思有了不该有的想法。皇上当时就查出了真像,额娘也亲口承认了。不过是因着妹妹大婚在即,皇上顾忌太子与石家的颜面,这才?只给阿玛书信一封,并未招摇。”

可皇家子孙,就算是未遂也要给个交代,额娘必须偿命。

至于他福晋说句不客气,纯粹就是自找的。他明明已经讲过这件事是额娘不对,让她不要告诉小妹,不,是让她当做没发生,只自家默默守孝就好。谁知她会管不住自己的嘴,竟然又与大福晋吵嚷起来。

“岳父大人放心,杀人偿命,小婿很快就会去给表妹陪葬。这件事都是我一人擅作主张,与他人无关,您要恨就恨我吧。”在杀了表妹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赴死准备。如今还不死就是想着给表妹当几日孝子贤孙赔罪。

他做的事情毕竟也是为了整个家族,他甚至都与二?弟商量好了,将来随便二弟过继个孩子到他们夫妻膝下,逢年过节忌日给扫扫墓就好。

锡伦图看向石华善,“老额驸都听见了,你觉得?我女儿死的可是冤枉?”就为了不让皇上在大阿哥夫妻面前提起往事,就为了他石家的荣傲,所以他女儿就活该去死?

他可知,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哪怕是宗室女,他们这一支的格格日后也难嫁?

“舅舅,我知这件事无论我们怎么说您心里都会有怒气,可发生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对,您是损失了一个女儿,若不是她自己口无遮拦,又岂会有今日的祸事?在一个,我大哥已经打算一命偿命,您还想要如何?难道要我也给大嫂偿命吗?”

他与富达礼的感情很好,如今明知大哥必死,他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已经快要把他折磨疯了。他忍不住去怨恨,怨恨大嫂嘴巴不把门,怨恨额娘为何要对怀孕的大福晋下手,甚至有时候还会去怨恨大福晋把事情闹大。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活下去。

“够了,都说养不教父之过,你们兄弟俩是我一手带大的,若说过错那也是我石华善的,偿命这事儿还轮不到你。”

“玛法。”富达礼与庆德惊呼。

锡伦图看看富达礼,又看看石华善,他别过眼,“算了,今日我把我女儿的棺木带走,就当我们两家的缘分到此为止吧。”他想女儿也不愿意与这个为了家族荣誉而杀妻的男子同?穴吧,把女儿带回家族就安葬在他边上好了。

“不要,岳父大人求您不要。”富达礼跪下磕头,锡伦图无动于衷,他对着跟来的兄弟子侄使了个眼色,一行人就开始抬棺材。

他心里也清楚,若今日这棺材抬出去,石家的名声肯定会遭人诟病,但?此时他也顾不得?了。

锡伦图有备而来,石家怎能阻止,他们只能看着棺材被抬出伯府的大门。石华善知道从这一刻起石家完了,他们苦心经营的名声将彻底被踩在脚下。富达礼的所作所为不但?没能帮助石家,还起了反作用把石家推到风口浪尖。

最关键的是,这件事还被太子知道了,哪怕皇上说此事与忆梅无关,太子能真正的毫无芥蒂?

所有的事情在他脑海里走马观花似的闪现,他再也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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