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柱?”
“皓月那帮人类是在利用您, 我将本命灵器绑缚在天柱下,若是我死了,他们就有可能对天柱下手, 那就真的出大事了!”
“什么天柱?”
“您听我说……”鸾罡很急切的张口道:“我没想过您这样的妖会和东府有关系,现在想来这一切都是局啊, 您……”
苍伐皱着眉,再看一眼不远处。
鸾鸟一族的大军已经杀到,要么现在下杀手后立马离开,要么就……没等鸾罡把话说完, 苍伐一手掐过对方的脖子提着闪身到空中。
用出全部的妖力,他抓着鸾罡速度很快的离开原地,和来时不一样, 出了城镇后他将对方从十多米高空抛下。
鸾罡砸到地上后爬起就想走, 然而苍伐落下后将一把灵器架上了对方的脖子。
“您……”不清楚他要做什么,鸾罡没敢反抗。
之前也打过了,绝不是对手,当务之急是拖延时间活下去。
他的小心思苍伐如何看不出, 扫了眼前方的沼泽后冷声道:“打开。”
“什么?”
“这沼泽。”来时还能看见路的,如今望去黑漆漆的沼泽上空飘荡着厚厚的云雾,那些遍布的田埂全部消失了。
“这……”鸾罡犹豫了一秒, 为难道:“不是我一妖可以打开的啊, 这要我族中……”
脖子上架着的灵器直接划了下,有血涌出, 鸾罡吃痛之余吃惊对方的狠辣, 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伤口。
苍伐手握灵器稍稍移动了下, 皮笑肉不笑的重复道:“打开。”
“可……”
“我没耐心陪你在这演戏。”右手抬了下, 剑尖直接对准了鸾罡的咽喉。
看出他眼中汹涌的杀意和暴躁, 鸾罡偷瞥了眼左右,那帮该死的愚蠢的下属还没赶过来。
深吸一口气,无奈下他只能双手往前,特殊妖力施展出后,黑色沼泽像大门般从中左右分离,一条康庄大道出现。
苍伐挑眉收剑,在鸾罡试图说什么的时候一脚将他踢到那条路上。
观察了会没什么变化出现,苍伐在鸾罡回头的时候飞身上前,这一次提着对方的脖子,苍伐直接离开了十载州。
直到确认身后不存在追兵,一路上都用自身妖力镇压着对方,鸾罡半路想挣扎还被他捅了两刀。
这位呼风唤雨数千年在甸服横行霸道的妖圣期大妖如今却变得相当可怜。
苍伐一路飞一路找落脚点,待看到两山之间有早就无人居住的村落后,他松开手指将奄奄一息的鸾鸟扔了下去。
鸾罡脑子有些混沌,从半空中往下掉,本能变出翅膀扑闪两下,这多少减轻他往下砸的力度,因为脑袋上流下的血模糊了他的眼睛,他扑闪的那下并未能改变坠落的轨迹。
“嘭!”一声巨响后瓦片四碎飞溅,鸾罡直接将屋顶砸穿后掉落到房间地面。
苍伐悬浮在屋顶瞥了眼,从对方砸出的那个大洞落下去。
“咳咳咳。”一手捂着嘴,鸾罡爬起后死命咳嗽。
苍伐这会耐心还不错,扫了眼这许久没人居住的屋子,大概是被妖群突袭了,整个村落许多屋子前还散落着生活物品。
一切家具摆设看上去还维持着之前的生活气息,只是他们的主人……
房间靠墙的位置有张大床,床下有还未完全腐烂完的白骨散落着。
应该是来袭击的妖并没有将村民们都吃完,只是杀光了他们……苍伐往旁走了两步,找了张椅子稍稍扫了下灰尘。
看他坐下,鸾罡爬动着跪到跟前来,小心道:“您为什么,您怎么会……”
胸口还插着匕首,鸾罡不敢自己拔下来,一路过来他想的很清楚了,这次的事情一定不简单。
“你说天柱,”苍伐启唇,漠然道:“什么意思?”
皓月一直以来的行动苍伐也奇怪过,貌似动静大,实则没有过于准确的最终目标。
只是开墓的话,千年来皓月一直都在这么做,为何这些年却大张旗鼓起来,而且东府,按理来说不值得身前这鸾鸟派出十位上古期的妖去,一切的牵扯会在这天柱吗?
“大梦一场”计划最终要的是什么?是东府?是能够在明面上活动的势力吗?若是,那么在计划被揭穿后东府就没了,看似一切都在白忙活,因为感觉能从这鸾鸟口中问出想要的信息,苍伐临时改变主意抓着对方到了外面来详细的问。
“您不知道天柱吗?”鸾罡斗胆去观察苍伐的神情,他发现这位高深莫测的大尊真就不清楚天柱的由来。
“你对东府下手不是因为东府开的那些墓?”
“我有猜测到东府和皓月之间存在牵连,但对东府下手却不是因为他们开的墓,我怀疑东府是想破坏甸服的天柱。”
“所以天柱到底是什么?”
“您是……”鸾罡跪直了,试探道:“来自冥河吗?”
“我留着你的命,”苍伐仰头,因为屋顶破的大洞,血红月光照射下来让他的面庞变得模糊不清,“是要你回答我的问题。”
金色眼瞳,那般磅礴的妖力,战斗时自己发自骨血的那份畏惧,若非是妖神后嗣又会是什么身份?如果是妖神后嗣……鸾罡变了表情,先前被插了两刀他都未曾这样,一副末世绝望的惊恐模样。
“天柱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看对方蹙眉,鸾罡忙道:“只是若天柱被毁,红月大陆将彻底震荡。”
“是谁告诉你的?”
“守护天柱是帝山给我下达的命令,但天柱具体是什么,只有妖神后嗣才有资格知道。”
“你为什么说东府是在打天柱的主意?”
“因为不久前,我族中妖抓到位皓月中层,从对方口中得到了一些信息,再结合部分早有的蛛丝马迹,我猜测这异军突起的妖府势力和皓月应该有关联,且他们的目的是天柱。”
苍伐未曾从白言梨或其他皓月星主口中听到过“天柱”这个词,就算计划被揭穿后,他们谈论更多的也是各地的墓。
“你刚说,你的本命灵器绑缚在天柱下?”所以战斗过程中鸾罡一次也未使用过本命灵器吗,妖无法使用本命灵器的话战斗力将削弱大半。
“是,因为察觉到可能有势力在打天柱的主意,我不放心才将灵器绑缚在天柱下镇守,”停顿了下,鸾罡大胆道:“另一方面派出族中的强者去抹杀东府之主的存在。”
所以……若鸾罡所说是真,皓月这次刺杀并不只是为了帮白言梨复仇吗?真是冲着天柱去的?
“还有谁知道天柱的存在?”苍伐问话完蹙眉补充道:“人妖半妖,还有没有其他势力也知道?”
“不可能有,就算我鸾鸟一族奉命守护甸服天柱,可我们也不清楚天柱到底是什么。”
所以,如果皓月是冲着天柱去的,他们又是如何得知妖族核心层都不一定知道的信息的?
苍伐想了下,突然无声叹气,也不奇怪吧……比起其他妖族,自己知道的还要多一些,自己敢肯定四支妖神后嗣中有妖在帮助皓月,连灵器的本源都能泄露部分出去给人类,又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苍伐沉思着完全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当初若非白言梨亲口否认,自己实在要怀疑皓月其实就是妖所建。
“您为什么会成为东府之主呢?”鸾罡非常震惊这个结果,若他猜测的没错,身前这位来自冥河,那么为何会在外服建立妖府还一路打到中心圈来?如今暴露出的东府和皓月有牵扯的证据已越来越多,再联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他心中不妙的预感越来越深。
“皓月是控制住您了吗?还是在欺骗您?”
苍伐无意告诉对方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包括和白言梨的感情纠葛,只是他莫名想起最后那段时间里皓月在侯服做的事情,那时候局势已经不受控制了,自己也已经得知了计划的真相,白言梨将自己关到笼子里,他那么聪明,应该能够想象以自己当时的恨意出了笼子不会放过他更不会放过皓月。
可人还是承诺了会放自己自由,苍伐有理由怀疑就连摊牌也在对方的计划中,浮白山的事情包括之前已经有的一些隐隐约约的线索,白言梨看似在阻止自己知道,但又有那么点放任的意思在其中。
本以为是因为没有再隐瞒的必要,因为动侯服自己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所以摊牌虽不是最恰当和明智的选择,但也能解释,因为白言梨那时候真的爱上自己了,所以有些失去理智。
可是在甸服已经介入的情况下,为何还要孤注一掷的派人攻打死水城并占据城市?没记错的话,那应该还是皓月第一次光明正大出兵,人类反抗组织攻打下妖的城池并霸占,就算甸服的妖没有介入也很难维持下去,当时是说为了东府能够打下英招府吸引“火力”,也确实,那段时间因为有皓月攻占死水城这件事情,侯服所有的妖包括甸服的目光都先投放到皓月和死水城身上,所以东府顺利拿下了英招府。
所以,一切又绕回来了!白言梨清楚自己脱离囚禁后会解散东府甚至报复他,那么千方百计拿下英招府的意义在哪里?
那时候的危险因素还不只有自己,在笼子里的时候白言梨也说了,甸服的妖表面上注意着死水城和皓月,背地里已经开始探查东府,所以就算自己不解散东府,等死水城中的皓月力量被消灭,侯服和甸服的妖迟早还是会对东府下手。
所以拿下英招府的意义,甚至为此让皓月公开活动在明面上的意义,在哪里?
细想从荒服一路走来发生的一切,所有违和还无法得到解释的细节,再到侯服的疯狂与今天甸服的变故,皓月所有的行动貌似隐隐牵着一根线,线这头看似是无数的墓,线的尾端呢?会是因为这所谓的“天柱”吗。
动了天柱,红月大陆会如何?
苍伐思索着,鸾罡观察着他也偷偷打量起周遭的环境。
苍伐想起白言梨和自己说过,救是救不了所有人的,皓月无法成为所有人类的救世主,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什么意思?在笼子里时自己就思考过这句话的深层含义,只是没有答案,再问的细了,白言梨直接拒绝说无法告知。
“皓月是在利用您吧?”鸾罡猜想着身前这位大尊和东府的关系,拐弯抹角提醒道:“包括今天,他们跟您合作让您来杀我,若说之前还不确定,现在我却敢肯定他们一定是冲着天柱来的,因为之前就利用东府做了一些事情所以我才将本命灵器绑缚在天柱下,只要我死了,东府,不,皓月就有机会接触到天柱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只是吃过亏,苍伐容易联想到更多,白言梨在时这个人类组织的算计就很精密且步步相连,让自己动手除了他们力量不够外,妖圣后期的妖很难想象有人类能够短时间将对方斩杀,之外呢?还有没有其他的用意?
鸾罡是鸾鸟一族的族长,背后是帝山,自己杀了他等同于和帝山为敌。
皓月到底有没有猜到自己的身份,会不会利用这点做什么。
之前的算计若说是阴谋,眼下这就是阳谋了,鸾罡派妖杀死了白言梨并毁了自己的本命灵器,别管他有什么样的理由都该死,该死!
苍伐脸色难看,还有一个可能性他不敢去想,那就是白言梨的死,死亡本身会不会也是算计的一环?为了让自己这颗已经失去作用的“废棋”动手杀死鸾罡?可是会有人拿自己的性命当成赌注吗?
别的人类苍伐不敢说,但是皓月这帮人……皓月这帮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们根本无惧生死,所以,白言梨会是到死都还在利用自己吗?
“疯了……”他摇头忽然笑开了,笑着笑着抬手捂住眼睛仰起了头。
因他周身气息变得过于诡异,鸾罡偷偷站了起来,一点点往后退去。
“真厉害啊!”苍伐还在自言自语,他闭着眼,眼前却出现白言梨的笑脸,如果说连自身的死亡都是算计,那白言梨真就厉害到没边了,他了解自己,因为失去他的痛苦,就算知道是算计也不会罢休。
“您……”看他坐正了,鸾罡马上停止后退的脚步,讨好道:“要不要先回趟帝畿问问呢?”
“问什么?”苍伐站起来,往对方身前靠近。
因为他的语气变好,鸾罡松了口气以为说动了苍伐,“您可以回去问问什么是天柱,也许就能知道皓月他们在利用您做什么了。”
“嗯……”苍伐走到鸾罡身前,低头若有所思道:“你说的有道理。”
“是啊,只要您,啊!”话音中断,鸾罡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口刺入的灵器。
苍伐手中不知何时又拿出的长剑,看似在思考他的建议,其实等他分神后干脆利落的下了杀手。
长剑轻易刺破妖珠,鸾罡身体往前倒去。
苍伐往后退了点,看中年男人砸到自己脚前。
血从对方身下冒出,鸾罡一手往前死死拉住了自己的脚腕,努力仰头,“为什么?”
他瞪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因为猜出苍伐的身份,相信妖神后嗣不可能为人类走狗,所以其中应该有什么误会,别管是考虑到帝山还是人类的阴谋,身前这妖都不该对自己下手啊。
“你该死,”苍伐低着头,看自己脚上的鞋被鲜血染红,漫不经心道:“我说过了。”
“您……”抓着苍伐脚腕的手慢慢往下,鸾罡一点点失去力量,他张开嘴试图发出啸声,然而苍伐看似望着远处,实则一直注意着他,在他叫出声前忽然蹲下,右手用力拍到他脑门上。
因为这一掌,鸾罡张嘴喷出大口血,苍伐蹲着,这会不只是鞋子和裤子了,就连衣摆上也全是对方的血。
甚至脸上,收回目光,苍伐有些走神的盯着自己手心。
鸾罡扑倒在地,苍伐发了半天呆,良久后忽然抬起手蹭了蹭自己脸颊上冷却的血液。
地上的妖早就不动了,苍伐站起后盯着房中那张木床,这张床有十多年没有人睡过了,如今上面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甚至床栏上还长了棵不知名的野草。
甸服霸者之一死在如此偏僻荒芜之处,苍伐没再看地上的尸体,一步步走出屋子去到村中。
和白家村有些相似,这处村庄面积不大,苍伐一路走,一路小心着路上的瓶瓶罐罐,人都已经不在了,这些家具和瓷器倒还好好的。
“咕咕!”
漫无目的在村中走着,头顶是血月照射下来的光芒,村中没有人却有野狗游荡,除了偶尔几声鸟叫,苍伐听到了狗群的嚎叫。
这些野狗或许是村中原先的居民们养的,也或许是那些狗的后代,虽然养着它们的主人不在了,但它们还是将村子划为领地,苍伐出现在村中,这些狗大概是发现了,从远到近跟着观察了会,大约是畜生的灵敏吧,发现苍伐不是人后赶紧跑开了。
从村中一路走到村外,从天黑走到天明,苍伐心中很是茫然。
杀了鸾罡没去想会有的后果和震荡,他只觉从白言梨死后好不容易找着的一口气忽然散了,接下来又何去何从呢?
“尊主?尊主!”老蜘蛛感觉到气息,从远处奔跑到近前,待确认靠着路旁大树的真是自家尊主后,活了千年的蜘蛛放声大哭。
苍伐走前给朱厌留了能够找到自己位置的灵器,他知道还活着的两位下仆肯定要过来,只是没想到动作这样快。
“尊主?”从远到近,朱厌很是激动却压抑着。
“哇!”和他们不一样,狐柳到了近前后肆无忌惮扑向前。
苍伐侧了下身,小狐狸直接抱上了树根撞的额头青肿后委屈扭头,“你怎么这样狠心?”
“尊主。”到了近前再行礼,朱厌看出苍伐的脸色不是太好。
“嗯。”应了声,苍伐很是散漫。
强抱没有得逞,狐柳戚戚然,“我将你的两位下仆活着带出来了,难道没有奖励吗?”
“尾巴还给他了吗?”苍伐没搭理狐狸的撒娇,看向自己的下仆。
“出了十载州后就还了。”动手前尊主找到自己私下交代的时候顺带着还把那六尾狐的尾巴给了自己,一出十载州朱厌就将尾巴还了回去。
苍伐敷衍道:“这不是奖励吗?”
“这算什么奖励?”狐柳不满插腰,“尾巴本来就是我自己的,是我借给你的,还给我算什么奖励。”
“城中怎么样?”苍伐又不搭理狐狸了,气的对方在原地跳脚。
“您将鸾罡带出十载州后大军就杀到了,城中房子倒塌大半乱的一塌糊涂,是人是妖都往外跑,鸾鸟一族跟疯了一样,是人是妖都无差别杀害。”
司尾凑上道:“他们是分不清敌我了,因为动手的有妖还有人,而且为了这场盛会,鸾鸟一族将许多灵晶石存放在城中,有的妖趁乱抢劫,场面一塌糊涂。”
十载州还有十万被当做猎物送进的人类,混乱中一起往外跑。
为了抓住袭击者,也因为族长的失踪,鸾鸟一族彻底乱了方寸,还不排除族中有皓月的内奸趁机搅乱局势打掩护。
两位下仆你一句我一句将情况大概说清楚了,苍伐只在一开始应声,后来干脆沉默。
“尊主,鸾罡他?”
“死了。”苍伐变出那把沾血的长剑随手扔到地上。
司尾忙去捡起,剑锋上还残留有一丝鸾鸟的气息。
“接下来我们?”既然杀死夫主的幕后敌手已经解决,再留在甸服其实很危险。
鸾罡死了,鸾鸟一族却还在,且核心圈的妖谁不知道鸾鸟背后是帝山,杀了鸾罡帝山一定会有动作。
尊主再厉害那也是孤身一妖,还停留在外没准会出意外。
“你还不走?”苍伐没有马上回答自己的下仆,抬眼看向盯着自己傻笑的狐狸。
“走?”狐柳猛摇头,“我不走,你还没说什么时候和我睡觉呢。”
“嗯?”
“不睡也行,那就先欠着,”感受到杀意,狐柳识相抬手道:“反正我得跟着你,机会总是为有心妖准备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