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属下是因为……”司尾愣了下后马上开始解释,可话说一半,因为, 因为什么?因为早前就有些佩服, 这几天看人指挥整场战争后更是崇拜?这话说出来不要了妖命了,老蜘蛛五官挤在一起,满脸的紧张纠结,他结巴着突然灵光一闪转移话题道:“属下听白言梨说只要打下英招府,马上放您自由。”
苍伐没真的去计较,随口“嗯。”了声。
老蜘蛛凑近笼子,“您看能是真的吗?”
“嗯。”若说前几天还不怎么相信,可和天玑的那场谈话还有这两次跟白言梨的交流后, 苍伐其实相信了大半。
“那太好了!”司尾放松下来, “只要能放您出来就好。”
“就好?”苍伐冷冷瞥了眼。
老蜘蛛马上紧绷神经,“您是怎么想的?”
也对了, 以自家尊主的脾气就这么被囚禁了那指定要报复, 害怕有人偷听,司尾转过身去观察了下。
苍伐沉着脸没有多说, 只颇有深意的放下句,“不能什么都让他们如意。”
什么狗屁的计划, 什么环环相扣, 一切都想的太好了, 皓月的这帮人类就需要教训。
司尾这趟下来也是因为白言梨在前线来不了吩咐他来,可是有人一直在上头等着,他没有呆太久石梯上就有守卫下来催促了。
司尾站起行礼, 苍伐盘腿坐在床上没吭声。
老蜘蛛离去后, 苍伐试着再冲撞了次封印, 和之前的那几次一样未能成功,不过……仰头盯着笼顶某个位置,有两个字符的颜色已经很黯淡了。
他压抑住激动,面无表情在笼子里活动着。
白言梨在那之后大概五天左右才回来,在地下呆了段时日,对时间的流逝苍伐已经不是很有概念。
只是,从床上起来,和前几次的不搭理不同,这一次他主动靠近到花房边沿,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人类。
白言梨一手拄着拐杖,另一手软绵绵垂在身侧,不说身体其他地方,就说脸蛋上手掌长的刀口深可见骨……不过能够看出来,人来这里前已经处理过了,只是很显然,伤的太重,就算有擅长治愈的妖在也不敢一次恢复太多。
“你这是……”面上惊讶占大半,苍伐等人从花瓣上移动到花房中,突然笑出声道:“半残了?”
“啊……”知晓他如今不会心疼自己,白言梨没有表现出委屈,他叹了口气,很无奈的一拐一拐走到桌边。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位下仆,从花瓣到笼子里后放下食盒还有几本公文。
白言梨简单吩咐了他们几句,将拐杖放到一旁后动动脑袋,“你们先下去吧。”
“是,星主。”两个中年男人齐齐行礼,过程中未看苍伐一眼。
苍伐等着花房外的所有人类一同退去,好整以暇的绕着白言梨转了圈,调侃兴奋道:“这是哪位看不下去富有正义感的妖干的好事呐?”
仔细看,白言梨因为受伤需要涂药,右手袖子没了,有未包扎到的位置看着就是妖爪子撕出来的。
“哎……”白言梨皱眉,坐下后撕扯到伤口疼的倒抽冷气。
“哈哈。”苍伐是真挺开心的,因为暴露后人一直表现的高高在上拿捏自己在手心,这会看到对方吃亏,心里不想爽都爽了。
你看吧,不是了不起威风厉害吗,可离了自己没两天就搞成这狗样。
“夫君……”很是哀怨的,人僵硬转动脑袋看向自己。
苍伐“哈哈哈”拍腿笑,眯着眼睛离着四五的距离,从头到脚再次扫过白言梨,“你也有今天。”
“夫君,”没有针对他的态度说什么,白言梨很小心的请求道:“仰头说话好累,你能先坐下吗?”
这点问题不算问题,尤其自己现在心情好,为了能够更准确的探听发生了什么,苍伐很配合的点头走到人对面坐下,“说说吧。”
“夫君……”面上的刀口看得出经过妖力治愈,白言梨软绵绵的那只手试着动了下,只抬起一点,未能如愿。
苍伐看他眼巴巴盯着桌面茶盏,勾起嘴角,很潇洒的给自己倒了杯清水抿了口。
白言梨望着他,苍伐就当没看到人眼中的渴望。
“我想喝……”
“说吧,”苍伐开口打断,“这是谁干的好事,英招府?”
“不是。”白言梨用另一只包扎过的手一点点移动着,他提起茶壶倒水,大半都直接倒到了桌面上,苍伐看茶水往下流,挪动双腿坐远点。
白言梨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喝到口水,缓过口气来无奈道:“是甸服来的妖。”
“甸服的妖?”苍伐想到司尾之前说的,“你去的前线,应该是东府的阵营。”最起码明面上如今和众妖在死水城对抗的不是他,如何会与甸服的妖交上手呢。
“他应该是想来试探什么,”白言梨苦着张脸,“有些出乎我预料。”
“朱厌他们呢?”作为东府夫主,白言梨的安危有很多妖负责。
“朱厌受了重伤,”白言梨停顿了下,有些为难道:“何罗死了。”
“……”
“抱歉。”
“你应该说抱歉的不是我,是那鱼,”后加入的这帮家臣野心都不小,否则也不会如此积极去前线,虽说是被利用,但很大程度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因而苍伐不太在意,将茶盏放下后问道:“伤你的妖,身份查清楚了吗?”
“和英招府没有关系。”只有这点,目前皓月能够肯定。
苍伐饶有兴趣的敲打了下桌子,“你是真的打不过还是?”那种场合下如果不想暴露身份,白言梨其实非常被动。
“应该是上古期的妖,”没说打不打的过,白言梨只忧心道:“有皓月在死水城闹出那样的动静,没想到……”
“没想到东府还能被盯上?”苍伐嘲讽道。
“是,我本以为……”本以为还能再拖延段时间,“不过好在目前只是试探,应该是甸服也拿不准情况吧。”
“等他们拿准了,”苍伐抬手打了个响指,头顶帷帐被放了下来,他闪身到躺椅上睡下,“你还想有命在?”
“夫君……”白言梨站了起来,很艰难的靠近躺椅,“那个,符器,符器可以还给我吗?”
“干嘛?”苍伐极不乐意。
白言梨试着将拐杖扔下,努力站直道:“就,这次受这么重的伤,大家,大家猜到我符器不在身上了。”
“所以呢?”苍伐明知故问。
“……”白言梨很少有说不出话的时候,他只能再次请求道:“就先还给我几天,过几天再给你玩吧。”
“你反正也不能当众用它。”从怀中拿出弯月,苍伐恶意的在人面前把玩起来。
白言梨抿了下唇,轻声道:“当初不是说好了吗,只借两天。”这都快二十天了吧。
“骗你的。”将白言梨对自己说过的三个字一字不差的还回去,苍伐心情更好了。
“……”白言梨呆了片刻,很惊讶他居然有如此无赖的一面。
苍伐哼着不知名曲调,眼中意味相当明显。
有能耐你来抢啊!
白言梨没有抢,他退后了步,也不见怎么动作,苍伐忽然被“拽”了起来。
因为手中握着的弯月要飞出去,他抓的紧,整个身子都被带了起来。
他刚要用妖力束缚手中符器,那轮弯月忽然“消散”在手中,余温还在,然而符器已经到了白言梨头顶悬空飘浮着。
苍伐眯起眼,满脸的不爽。
白言梨笑了下,挺欠的说道:“其实它不怎么听话。”
“你知道吗?”苍伐沉声道:“我有个爱好。”
白言梨默默往后退,他能从苍伐口气中听出不怀好意。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苍伐幽声说道:“把不听话的打到听话为止!”话音落,对方身影已到自己面前。
白言梨往前一步用身体挡了下,苍伐挥手“拨”开他,然而白言梨早有准备,苍伐第二步攻击还未发动,脚下忽然沉了下。
他没防备白言梨的手臂还能动,人一手拽过自己的衣服,也没管他自己垫在下面,直接往下拉去。
苍伐手指擦过弯月没能抓到,刚要翻身跳起,然而除了身下白言梨死死抱着他外,双腿上不知何时缠绕上的黄色符咒让他暂时失去了平衡。
因为没有感受到杀意,他先放弃了弯月顺势倒下。
白言梨在他身下被砸的闷哼声,苍伐压到人后一手撑着地面马上抬起上半身,颇有些故意。
“夫君……”
“压的舒服吗?”白言梨左手还拽着自己肩膀上的衣服,苍伐很用力的扇了下打开。
“舒服~”喘着气,人尾调刻意缠绵。
“……”苍伐皱起眉,反应过来如今一上一下拉扯纠缠着的姿势,心下反感,腰肢用力就要站起,然而,围绕着白言梨和自己,身周十多张黄色符咒连成的“锁链”旋转着将他往下压。
苍伐烦躁的看向身下,白言梨睁着眼,微微笑着打量他。
“你手不是不能动了吗?”包成那狗样,现在倒是灵活,“你跟我玩心眼?”
“受伤是真的,”白言梨摇头,“行动困难也是真的,不过危急关头硬要动的话自然可以,只是要付出代价,像这样和夫君你打闹几招,一会我会痛的很厉害。”
打闹两个字听着很不带劲,苍伐不悦道:“让我起来。”
“咦?”白言梨明知故问,“夫君起不来吗?我还以为夫君是故意压着我。”
“你说呢?”苍伐咬牙切齿。
白言梨很委屈,“夫君以后离开我可要多加防备,你的打斗风格太直接粗暴,可有很多战斗不是正面冲突。”
“你以为这世上,”苍伐闭了下眼,妖力震荡开来,那些捆绑着的符咒纸张发出破碎声响,他猛的站了起来,和飘扬的符纸碎片一同缓缓低头,面无表情踹了白言梨一脚,“哪里都有像你这么卑鄙阴险的人吗?”
聊着天呢,用符器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就在那布套,怎么不干脆上天呢!
“疼。”被踹了一脚疼,强制让身体动起来现在受到反噬,白言梨只觉自己全身上下没块肉是不疼的。
“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这德行,”苍伐往旁走了两步,不屑道:“也好意思来说教我?”
“夫君……”人咬着牙忍着剧痛。
苍伐仰头看了圈,那弯月早被白言梨收起了。
没搭理地上半死不活的人,他去将食盒打开,里面没有饭菜,全是各种各样的糕点。
因为白言梨哼哼唧唧的,苍伐干脆坐在桌边翘起二郎腿欣赏,时不时的啃口点心,觉着甜过头了,他又给自己泡了杯茶。
约莫大半个时辰吧,白言梨出了一身的冷汗后逐渐安静下来。
苍伐打着哈欠,看他爬了几次终于爬起。
“夫君。”
“离开我不应该这样啊白言梨,”嘲讽当然是没够的,苍伐慢悠悠道:“把自己弄这么狼狈,可有些堕了你皓月星主的威风。”
“符器不只是能战斗,”白言梨嘀咕道:“带着它本来我也不会这……”
接下来的话他不说了,苍伐哼哼声后吐出两个字,“活该。”
“夫君是不是……”白言梨拉扯了下身上衣服,刚跟苍伐撕扯间上半身的衣服如今更像是破布片,他犹豫了下,还是问道:“想要了?”
“啥?”过于震惊和不可思议,苍伐冒出个单音。
白言梨有些不好意思的提着胸口衣服,含蓄道:“刚刚你压上来,还撕碎我的衣……”
“闭嘴吧你!”茶盏捏碎在手心,苍伐顿了顿后破口大骂,“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现在这样子猪都不带看你一眼的,你还真……”
“哈哈。”
“……”话说一半被笑声打断,苍伐沉下脸。
白言梨面上的表情很明显的告诉自己被戏耍了,人问那句就是调侃来的。
“这是战报,”白言梨又捡起了拐杖走到桌边,他递上其中一本公文,“夫君看看吧。”
“我看什么?”苍伐嘴上这么说,手上已经打开一目三行快速扫过。
白言梨望着他,“东府损失还挺大的,不过夫君你的小金库,东西我已经一点也不少的放回去了。”
不只是不少,苍伐看下面写的清单,白言梨还添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灵器和灵晶石。
“你做这些于事无补。”自己不可能因为身外之物就感动或者原谅。
“我没想过要你的原谅,”白言梨很是平静的说道:“我很清楚从计划开始的那天起,不对,或许从我在荒服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我们之间就不可能。”
事实是如此,不过这些话从对方嘴里说出来,苍伐异常不爽。
“只是,”白言梨卑微道:“你可以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吗?”
不生气也不意味着原谅,苍伐清楚这点,只不过,他想了想后平声道:“可以……”
“真……”
“自然是有条件的,”苍伐打断白言梨,“马上放我出去。”
“……”白言梨眼中光芒很快消失,人低声道:“现在还不能。”
“那好,我再说个建议,”苍伐故意卖关子,“你若是能办到,也许不只是不生气,我说不准还能继续理你。”
“什么?”白言梨没有很激动,他忐忑的等待着。
苍伐冷漠道:“终止战争,解散皓月?”
“这怎么可能……”
“解散不了皓月,那你解散了天枢也成。”
“……”
“你可以考虑一下,”苍伐好整以暇的说道:“先从终止战争开始。”
“对不起,我办不到。”
“那你还不滚?”天天来说废话。
“我不走。”
“什么意思?”
“夫君刚才没有听到我的吩咐吗?”
“什么?”人刚下来的时候,确实和身后两个仆从说了些什么。
“这些天我要呆在这里,”白言梨特别坚定的说道:“我在这里养伤。”
“你还真不怕我宰了你?”苍伐拍了下桌子恐吓。
白言梨嘴硬道:“不怕。”
“不终止战争,你以为自己真能赢得了?”
“夫君刚不也看了战报吗?”
“我他妈说的不是英招府!”苍伐起身踹翻一旁凳子,“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打下侯服又如何,先不说守不守的住,甸服的妖都已经过来了,东府蹦跶不了几天同样的皓月做到今天这步已是极限,人还想怎么的?打到甸服去?
想什么呢?!
“你究竟在想什么?”不知心中怒火从何而来,苍伐有预感白言梨已经疯了,人做的这些事完全没有给自己留有后路。
“夫君是在担心我吗?”
“你是准备好了要去送死?”天玑说的那些后续安排,白言梨替自己都想好了,那么他自己呢?
“夫君不用担心的,”像是听不出他话中意思,白言梨微笑道:“我将本该属于夫君你的耀眼生活还给你,你回了帝畿,我们再无干系。”
“我再说一次,”苍伐闭上眼深呼吸,只当自己的焦虑是因为害怕日后被揭穿惹来麻烦,说到底东府是自己建立的,不是说没干系就能完全没干系的,他这么想,自己绝对没有因为担心白言梨而烦躁,更没有因为对方偏激不把自己当回事的疯狂而动怒,“终止这场战争!”
“然后呢?”
苍伐张嘴就要说出什么,可话到嘴边突然消失了。
是啊,然后呢?
“夫君觉得现在停下就好了吗?”白言梨松开抓着的衣服任由滑落肩头,“我现在还能有退路吗?”
“有!”嘴比脑子快,苍伐冲动下给出回答。
白言梨茫然注视着他。
苍伐眉头打结,面色一变再变,他犹豫着纠结着挣扎着,最终狠了狠心道:“你跟我走。”
“什么……意思?”
“终止战争,”深吸口气,苍伐咬牙道:“跟我回帝畿。”
“……回帝畿?”
“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苍伐干脆放弃道:“跟我回家。”
“回……家?”
“你不是问我有没有退路吗?”苍伐承诺道:“放下这里的一切跟我回去。”
“然后呢?”白言梨从震惊中回神,嘴角慢慢上挑,他像是在笑又似在哭。
“什么然后?”
“夫君忘了我的身份吗?”
“天枢星主皓月二把手?”苍伐不耐道:“你只要跟我回去,东府皓月这摊子从此以后都别再管,你的身份就算暴露了我也能保你平安。”
“夫君说这话,”白言梨提醒道:“等同要与主皇城中的应龙一族为敌。”
“那是我要考虑的事情,”苍伐觉着自己是疯了,指定被这帮人传染了什么疯病,当然,他的语气还保持着冷静,“皇城管着天下人还没管到天下妖头上。”
“然后呢?”白言梨再问。
“还然什么后?”这样的话都说出口了,苍伐可以想象回族后的刺激妖生。
“夫君带我回去保护我,”白言梨紧逼道:“为的什么?”
“我……”
“为了我们有过的伴侣契约吗?”白言梨抢先说道:“夫君可以用这样的说法对付自己,可是你的长辈们呢?也能被这样的说法应付过去吗?”
“那就……”苍伐突然难堪。
白言梨软了声调,很是感动的问道:“夫君是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你想的美!”苍伐大声反驳,然而话音落地后,他看着白言梨的眼睛慢慢沉默下来。
不然呢?带人回去干吗?善心发作啊?
可要说是还想跟人在一起,那自己成什么妖了?被人从头糊弄玩到尾,还巴巴凑上去喊人跟自己回家,贱不贱呐?
苍伐深吸口气,有些迟缓的握紧拳头。
白言梨盯着他,没有失望,相反的,人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温柔,他放在桌面的手慢慢往前,指尖轻碰了苍伐手背一下。
“谢谢夫君,哪怕你是一时冲动说的这些话,我……”
“谁说带你回去就得跟你和好了?”苍伐吐出口气,快道:“我就不能从外边捡个猫捡个狗回去养了?”
白言梨凝视着他没说话。
苍伐跟被人踩着了尾巴一样暴躁,“别管我们的伴侣契约是怎么来的,我他妈睡过你是事实,放你在外边,万一你哪天落到什么妖手里去被……我他妈嫌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