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算的上是落荒而逃,扔下床上眼神迷离的伴侣, 苍伐出了门吹着夜里的冷风, 神智稍稍清醒一些。
司尾在梁上好梦正酣, 也不知怎么的被股力量挟持着飞向院外,他想要发出尖叫不成, 努力挣扎未脱,正想着今晚小命要交代,摔落到地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向后滚。
可还没等他爬起,身前一声高冷的“哼”让他马上松了口气。
血红月光下, 自家尊主正背对而站,表情相当晦暗。
“是您啊……”妖吓妖吓死妖, 擦了把冷汗,小老头跳了起来。
苍伐蹙着眉,明明是他将司尾抓出来的,这会却像是没话说。
司尾小心翼翼等了会,暗自揣测发生了什么事情, 应该不是南府打过来了, 他们距离妖府不远, 芙蓉镇中安静祥和。
所以这大半夜的……偷掐了自己把,司尾试图让自己的脑袋瓜子灵光,他往前走了步,注意着距离, “您是睡不着吗?”
每个种族的妖习性不同, 很多妖白天睡觉夜里活动, 司尾以前是,不过有了个人类夫主后,慢慢的他们的习性逐渐往人类靠拢。
他自己是没有意识到这点的,建立主仆联系后,多少能够感应到一些气场。
嗯……自家尊主现在应该很不爽。
为的什么呢?
“还是说,有什么活动吗?”比如悄悄去打南府或者杀什么妖?
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司尾又觉着有点不现实,现在他们不是孤家寡妖了,有了妖府,真要收拾谁何须家主亲自动手呢。
除非是秘密行动?秘密行动?就找自己?连丹和桃饱饱都没带?
果然,自己才是第一心腹……所以一定不能让尊主失望啊。
司尾表情慢慢坚定,月光下,苍伐却狠狠踹了脚旁边的大树。
眼见着大树轰然倒下,栖息在树上的鸟类被惊吓飞起,司尾不得不往后挪了点位置。
“白言梨!”咬牙切齿,苍伐一字一顿。
正自我感动中的司尾突然听到夫主的名字,呆愣片刻后神情有些尴尬,慢慢的,他又因为吃惊而张大嘴巴。
所以说,这大半夜的忽然从妖府跑出来是因为……“您被夫主赶出来了?”
不会吧!不能吧?!
“赶?”苍伐抬眼,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老蜘蛛恨不得将自己塞进泥里,吞咽口唾沫,他委婉道:“您和夫主发生什么矛盾了吗?”
自己只是碰巧倒霉被拎了出来?一会不会将火气发到自己身上吧。
司尾后悔了,天黑前那花妖曾来喊自己进屋睡觉,要是听了对方的话没准现在就能躲过此劫。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尊主谁都没找就找了自己,这同样代表信任和亲近啊。
毕竟伴侣间的矛盾找第三者倾诉,这得是多大的荣幸啊。
从悲伤后悔到重新振作起来,司尾只花了几秒钟的功夫。
苍伐不知道这千年的老蜘蛛内心戏如此多,他刚冲出来时还觉着自己把持住了没让对方奸计得逞,可现在缓过来后又觉着自己还是落了下风。
那样跑掉,白言梨会怎么想?
他倒是从头到尾表现沉着,反倒是自己……反倒是自己!越琢磨越上火。
“您是有什么话不好对夫主说吗?”看他憋屈表情,司尾贴心道:“属下可以代为转达。”
白言梨这会该不会在房间里笑呢吧,苍伐盯着芙蓉镇的方向,只觉着头筋抽跳,“府里有动静吗?”
对方接见人类时说出口的那些话,定下的那些规矩,一晚上早该有风波了。
决定先将干不干的私事扔开边,苍伐问的深意。
司尾也严肃起来,“下头确实有很多小妖感到不满,不过三位妖帅没有开口,且因为南府随时可能攻打过来,都还压着没有发作。”
外有强敌,内因为自己还没有开口,所以一切的火星都还压在桶中没有爆发。
“你。”冷声,苍伐迈步往回走。
司尾屁颠跟在后,等待着他的吩咐。
“保护好白言梨。”
只有司尾知道自己跟白言梨的契侣契约来的莫名其妙,不过这也不妨碍对方见机行事。
收司尾为仆时,对方的识相也是考虑点之一。
说穿了,这妖府众妖怎么对待白言梨最终还是要取决于自己的态度。
“是。”司尾虽也愤怒不能吃人这点,可是他不敢忤逆尊主的命令。
“若是他有好歹,”苍伐平静补充道:“将你封进妖灯中能燃几年呢?”
如此……恐怖的话,司尾白了脸信誓旦旦道:“属下一定不会让夫主出现意外的。”
……
苍伐回了妖府将自己锁到另一个房间一躲就是十天。
期间白言梨来敲过几次门,听他说要闭关修炼后再没来打扰。
这话倒也不算假,最近妖力恢复的快,苍伐正在重新熟悉掌控。
第十一天,丹出现在门外。
“您再不出来,有意思的事情可都赶不上了。”
就算闭关,苍伐的妖力一直隐隐笼罩在妖府中,真有什么大动静会立马察觉到。
“府中小妖多啊就喜欢乱说话。”丹加重自己的嗓门。
床上,苍伐慢慢睁开眼,一瞬金色瞳孔隐没后变回黑色眼珠。
白言梨怕自己被打扰影响,严令不许任何妖或人靠近,所以老鸟一接近他就已经处于警觉状态。
“他们都在私底下议论,说是啊,您突然不出现是因为那天晚上……”神秘兮兮的语气中透着八卦的欲望,丹一点也没想着控制音量,“夫主拎着壶酒去找您……”
“……”
“一晚上也没从您房里出来啊!”
莫名紧张,苍伐从床上跳了下去。
丹靠着门,不知道他的动作,继续说道:“可是第二天,夫主那个生龙活虎的从您房中出来,一整天都指挥着大家干这干那,跑东跑西,那精力好的很呐。”
“……”苍伐握紧拳头。
丹仍然不知死活的继续道:“相反的,您却闭关了……”
大概猜出接下来的内容了,苍伐气的脑袋空白。
“大家就冒死讨论啊,说您是不是……”停顿片刻,丹咳嗽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叙述听上去平静不带个人情绪,“那方面不太行。”
“?”苍伐拿出妖生所有的气量,忍着继续听下去。
“这可不行啊,白言梨只是个人类,您怎么就……”丹叹息道:“就有妖商量着要不要去赋予山给您找药。”
房门开又关,走廊上瞬间没了老鸟的身影。
房中,苍伐坐在椅子上,身前,恢复妖身的老鸟扑腾着翅膀痛苦的鸣叫了两声。
苍伐手中拿着茶盏,轻抿上口,笑容扭曲道:“找什么?”
“您?”惊恐万分,鸟嘴张开吐出的却是人言。
然而,紫色鸟翅死命扇动,除了掉下来的鸟羽外,那双颇为漂亮的爪子还弯曲着贴服在地面。
“你们准备去赋予山找什么来着?”茶盏碎成粉末,苍伐手中变幻出扇子。
大鸟努力抬头,使出全部妖力,那束缚在身上的力量仍然没有半点松动。
丹似第一次认识身前的苍伐般,速度很快的摇头,鸟眼中泪水飚出,“我错了家主!我再也不敢了家主!”
“别。”苍伐皮笑肉不笑,阴沉道:“找什么药来着?”
“我错了!”这会哪还能不清楚彼此之间的差距,丹是真的没想到啊,虽说做了家臣,可实力上,其实因为界质空间的特殊他还强于对方。
可是短短十日,怎么就突然变得如此恐怖。
虽说早有猜测对方血脉强大,可再强大,身处荒服灵力如此稀薄的地方,短短时间能修炼成这样?
实在想不通,只有一点,他涕泪衡量的求饶道:“不包括我,那都是他们说的。”
也不完全是他在瞎扯,府中确实有谣言在传,自己只不过加工夸大了点。
“哦。”苍伐压根没看他,漫不经心的翘着二郎腿,温声道:“你猜我信不信。”
“家主……”身体抖动,身上鸟羽掉了一地,身为大妖,光鲜亮丽的羽毛这会完全没了色彩。
丹的气息逐渐混乱,唯一能抬起的头也垂到地面。
苍伐扭动了圈脖子,用扇子抵住自己的下巴,轻“呵”一声。
丹离昏死只有半步,好在那股镇压在他身上的力量随着那声“呵”消散无踪。
光芒闪现又黯淡,原地趴着的大鸟消失后,一个半死不活的青年爬了起来。
双膝跪地,丹嘴角无法控制的流下许多唾液,他的身体还在抖,支撑不住,只好用双手撑在地面稳住身形。
“外头怎么样了?”苍伐淡声,就似没看到他的惨样。
丹再不敢放肆,他来这,本就是想告诉苍伐关于妖府的扩建进度。
“您真该看看的,妖和人,在一个空间内配合着干活。”绝口不提不问刚刚发生的事情,丹装作平常道:“别的地方绝对看不到这样的风景。”
挥手,半空中悬挂出张新绘制的地图。
苍伐盯着看了会,沉吟道:“挺快。”
速度确实很快,小半个芙蓉镇都收拾出来了。
“这都是夫主的功劳。”察言观色,丹看到身旁散落的羽毛相当难受。
他不怀疑,若刚刚苍伐动了杀心自己是否还有命,因为不是没想过召唤出界质空间,可是失败了。
竟然失败了!就算被修堇那老不死的追捕时,自己都未曾这样被完全镇压过。
不敢深想,他低声道:“您要出去看看吗?”不管怎样,最起码不要继续呆在一个空间里。
他第一次感觉生命受到威胁,默默低下头去。
苍伐勾起嘴角,“不急,先跟我说说你嘴里有意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