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赵怀逸早就清楚姜漱玉心中一直有个他看不见的人。即使家中没有通房,但酒醉那晚是她慢慢引导着自己如何伺候,心中了然她早就知晓人事,但这种事再正常不过。

妻君这般好的女子怎么可能没有通房呢?不然岂不是太委屈了她。

为此在婚后他还在家中小心打探是哪个小厮爬上了妻君的床,最后怀疑在了弄墨身上。

据伺候的人说,这弄墨本就是买来做通房的,即使姜漱玉对他并无想法,却总是爱赶走他人跟主子单独相处,再借机会伺机勾引。赵怀逸本想好好训斥对方不要痴心妄想,但那时的弄墨已经被妻君送给她妹妹洗玉当通房。

人既然已经不在跟前,也就没必要再小心提防。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那人根本不是弄墨,而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傅跃安。若姜漱玉对他念念不忘,为何不告知自己此事。

他才是她拜过天地明媒正娶进赵家的,还是在她心中那命薄的傅跃安才是她真正的夫郎。

赵怀逸也没听傅霖再说什么,浑浑噩噩的返回赵家。刚从小门进去,抬眼就瞧见站在院中的爹爹正一脸怒容看着他,瞧这架势已经等了他有段时间。

男人从玫瑰椅上起身,瞧他这无动于衷的模样,厉声斥责道:“给我跪下。”

赵怀逸当然没有跪下,只是冷眼佯装听不见。

“你兄长马上就要议亲,身为赵家的男儿理应知道恪守规矩。你竟然又私自乱跑出去,这成何体统。若是被外人知道连累了青琅的婚事,我定饶不了你。”赵李氏瞧着他漠然的模样更为恼怒,好好的清流世家,怎么就养出这么个不知礼数的孩子。

他真是愧对妻君,今日若不好好料理他,以后若是嫁了人那还了得。定会连累了赵家的门楣,还要害青琅被人嗤笑有这么一个性情乖张的弟弟。

赵李氏沉住怒气,先唤人道:“还不赶紧把他给我关到屋里,这半月都不准他人再出去。”

“是。”

几个奴仆刚要上前把人带走,刚才还纹丝不动的少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只是那张俊脸丝毫没有认错的态度,漠然扫过院中的一众人等,仿佛此时他并没有下跪。

这个举动把赵李氏吓得不轻,若说平时自己再怎么责骂,这孩子也是置之不理的态度,骨子硬的很。也就在妻君面前会服些软,毕竟她是个软性子,从来舍不得对孩子们多加责罚。一向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既然这孩子好不容易服软,自己也不能再刁难,索性让人去把他身边的石竹带出来打了十几板子,好让他长长记性。这才几日就有没有看牢自己的主子。再不狠狠惩处一番,怀逸这孩子也不会知道记住教训。

他稍稍收敛神色,让赵怀逸亲眼看着他身旁的石竹怎么因为他的肆意妄为而吃苦头。都说主仆连心,这身旁的小厮都是跟着他们一起长大的,这情分旁人那是比不过的。大都是当半个弟弟看待,怀逸这孩子绝不会无动于衷。

主子不管犯什么过错始终是主子,哪能真受体肤的痛楚。所以惩罚的事当然要由身边的近仆挨着,来让主子痛其心。

身形单薄的石竹全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但看到本该在屋里的主子跪在院中也明白对方定是又偷跑出去。弱小的少年被其他人死死按在长凳上,一个个板子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腰背上。疼得他冷汗直冒,但依旧闷声不吭,死死咬住唇生怕泄露了一丝痛声引得主夫不满。

石竹压根不知主子什么时候溜出去的,明明只是说他要小睡一会儿,让他去别来打扰。怎么就自己莫名其妙挨了板子,他心中有怨气,但仆人终究是卑贱货色,又哪里敢说主人不是。

只能忍气吞声替人受了罚。

赵怀逸面对石竹的惨状无动于衷,甚至恨不得他现在就被人打死,好落个眼前干净。他可清清楚楚的记得前世赵青琅过门不久就把石竹给纳进房,更不用说自己惨遭毒手还有他的算计。

前世自己待他可不薄,是身边最的脸的人。却偏偏叛主,跟赵青琅狼狈为奸,谋害自己成为了妻君的小侍。也不想想他是什么卑贱玩意,家生子出身。一辈子都是伺候人的,还敢攀高枝。

十几个板子打完之后,石竹的后面血肉模糊。整个人都直不起身,疼得浑身直哆嗦。双腿软在地上,只能被人硬生生拖着走。

此时的石竹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他不明白主子为何要这么刁难自己,自从前段时间醒来人他就像是变了性子,对谁都副冷淡孤傲的模样。明明从前只是不爱搭理人,并不像如今这般恶毒,故意害自己受罚。

他到底哪里做错,引得主子如此设计,半条命都差点丢了。

赵怀逸冷眼望着石竹心不甘情不愿地望向自己,嘴角勾出一个冷冷的笑意。随后无动于衷的继续跪在地上。不管如何,他决不能被关在家里。

否则怎么破坏掉姜漱玉同赵青琅的议亲之事。

他算是想通了,姜漱玉的心中一直有着别人,根本容不下其他人。他此生决不能像上辈子那样重蹈覆辙,落得一个白白枉死的结局。也绝不允许赵青琅成为她的夫郎。

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他也别想得到。

“怀逸犯了什么错,怎么跪在地上?”赵明若一进家门就瞧见她那冷心冷清的小儿子一脸漠然地模样。

“妻君,你不知道这孩子刚刚又偷溜出去。下人们四处找了个遍,也没瞧见他去哪里。”赵许氏先声夺人,生怕在妻君心中落得自己一个刁难孩儿的印象。

“怀逸你去哪儿了?”赵明若眸色温情,温声轻问。

赵怀逸当然闷声不吭,他怎么可能告诉母亲自己去见了姜漱玉。她此时是兄长的议亲之人,自己这般举动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说不定还会让他的心思早些暴露。

眼看这孩子什么都不说。赵明若叹了口气,她最瞧不懂怀逸,这孩子怎么天天一副别人辜负他的模样。

赵李氏也气得面色扭曲,好像他这个爹爹对他不薄似的,只要青琅有的东西,他什么没有。吃穿用度两个兄弟尽是一模一样的,从来没有厚此薄彼过。

即使娘家有的东西自己也全都是双份给的,省得让外人挑理说自己看不惯他。

但依然有不少外人都偷偷嘀咕自己,是不是因为赵怀逸是小爹同妻君生得,所以对他多加虐待。不然怎么一天天都吊着个脸,从来没见他挤出来个笑意。

“怀逸你怎么不说?放心,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不会责罚你,毕竟你还小贪玩也正常。”赵明若的神色淡淡,依旧温声细语。

“我哪里都没去。”

听他这话赵李氏就恨得牙痒痒,赵怀逸什么意思?难道是自己白白冤枉他吗?府中上下几双眼睛都看到他从外面进来。像让妻君觉得是自己刻意为难,想要让他受罚。

“妻君,这孩子千真万确就是从外面回来的,我在家等了他半晌,都没瞧见他归家。青琅马上就要议亲,如果怀逸在外面跟谁私会,影响了自家声誉,那可如何是好?我们赵家那是诗书礼仪之家。若是被外人知道有这么礼数的孩子,日后我们女儿也会被人耻笑呀。我虽然只是他的爹爹,但我敢保证从没有亏待他。”赵李氏说得真真切切,险些哽咽。

赵明若并未吭声,只是缓慢打量着怀逸,再次问道:“你当真哪里都没去。”

赵怀逸心中冷笑,爹爹可真能会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他不过出去遛了一圈,怎么就成跟人私会了。还连累了赵青琅的名誉,他前世做的可比自己放荡多了。在城外借着当道士的由头,不知跟多少贵女不清不楚。甚至还连累自己被人耻笑,是不是同他一样放荡不安才爬上妻君的床。

那时候也没见他吭个声啊。还为此刻意隐瞒他儿子的行径。甚至任由他在外面作威作福。赵怀逸那时巴不得赵青琅赶紧死了,他出门都因为此事被人议论纷纷,抬不得头。

自己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兄长,待人恶毒可恶,还害得自己抛尸荒野,甚至在死后抢了他的妻君。

“母亲,我就是嫌屋子里面太闷,逛了一圈,哪里都没去。”赵怀逸满脸无辜的望向自己的母亲,昳丽的双眸微垂,“也不知道父亲为何这般说我,明明只是在外面逗留片刻怎么就成了跟人私会。我哪会趁这个时机,害得哥哥无法议亲。难道在爹爹心中我就是这般恶毒吗?”

“妻君,你看这孩子。”赵李氏是被气得差点昏厥过去,果然是随了他那上不得台面的小爹,满嘴胡说八道。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现在是有理也说不清,什么好话坏话都让他说了。这孩子比他做作的父亲更加恶毒。

“行了,起来吧。”赵明若听两人的话后感到直头疼。

“父亲我明日就要议亲,别弄得这么不愉快。”赵青琅才知道弟弟在此受罚,连忙过来劝慰。

赵李氏被弄得里外不是人,也不再吭气,去好好准备明天十五要去城外施粥的东西。

怀逸这孩子毕竟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为了给夫郎一个交代,赵明若还是罚他晚间不准吃饭。

石竹又因为被罚了十几板子,躺在屋里不能动弹,也没人给能给他送个饭。

赵怀逸正寻思着要饿肚子时,就瞧见门口吱呀一声。少年手拿一个油纸包微笑递给他:“弟弟你快吃。”

赵怀逸冷着脸,寻思着赵青琅又要用这副假惺惺的模样干什么。

赵青琅心中忐忑,明日就要议亲,便想同弟弟说些知心话:“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以后会不会待我好。”

你管她是什么样的人,反正是你得不到的人。

“父亲说她性子极好,医术也高超。听说前个日子有两家夫郎为了争她去给自己妻君瞧病,还当街打了起来。”

那当然,漱玉的医术高明的很。

“听说她长得也美。”赵青琅羞涩一笑。

长得再好看也关你什么事。

“不知她能否瞧中我。弟弟你说我明日穿的哪件衣裳好?母亲挑得太过朴素了些,我怕她看后不喜欢。”

你穿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别人都喜欢漂亮的脸蛋。他只要站在赵青琅面前,谁还会看上你一眼。

赵青琅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话,他甚至有些恐慌明日见的女子会不会真的成为他的妻君。

“如果我真的成婚,离开赵家去了别人家当女婿,总会感到些惶恐。我们男人没有自己的家,在娘家迟早要嫁出去。到了妻君家中,又要听婆婆教导,公公教诲。”赵青琅害怕日后婆公不好相处。

赵怀逸完全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慢吞吞吃完糕点后就躺在床上闷头睡觉。

不到五更就趁着月色起床,石竹是起不来了,索性就换来身边的一个忠仆给自己烧水沐浴。

将自己身上弄得干净清爽之后,还不忘多用一些花瓣。又拿出前几日得的珍珠冠缠在发间。据说这是郑昭仪最爱的装扮,陛下为了彰显宠爱,还在他身上的纱衣上缀了千颗珍珠宝石。

赵怀逸翻箱倒柜找了一件最鲜亮的衣裳。又用螺子黛细细的勾画,男人的眉越淡越好,才不会显得模样太过锋利。又挑了点儿口脂涂在唇上,显得气色不错。

赵怀逸刚一出门身边伺候的张嬷嬷就夸他:“咱们二公子生的可真好。”

他淡淡点头,随口解释:“不过是平时打扮。”

赵怀逸来到前厅,母亲和爹爹都已在等候。赵李氏看见这孩子的穿着就气从心来,但妻君在身边并没敢吭声。

赵明若知道怀逸这孩子性冷孤僻,不爱说话。但总归是懂点事理的,怎么今日穿成这副模样过来。

“今日是你兄长议亲,你穿成这样是什么样子。”赵明若不得不提点他。

“我换件衣裳也是这副样子。”

“那到底是你兄长议亲还是你议亲,赶紧把衣裳给我换了去。头上的珍珠冠也给我去掉,去城外施粥,那是善举。我不是都说过衣裳不宜太过华美,你怎么也没听进去。”

“您那是同兄长说的,又不是同我说的。”

“你这孩子。”赵明若只能无奈叹了口气,但是孩子生得模样好,自然心中更偏爱一些,她催促道,“赶紧去换衣裳。”

赵怀逸只好将自己身上的衣裳换了件淡雅些的,头上的珍珠冠拆下来后仍不死心,将顶白玉莲花冠戴在头上。又仔仔细细地描了眉,还往身上都撒了些香粉。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城外出发,大虞的官员每到十五都会来城外施粥。

赵家和姜家的棚子恰巧挨在一起。

赵李氏对儿子低声道:“你瞧那就是姜家的长女漱玉,容貌不错吧。”

赵青琅偷偷一瞧,女人面容端丽,正在静心为老者诊脉,随后温声细语地询问病况。

只一眼他就乱了心神,脸色羞红的低声道:“父亲,我哪里能议论别人的样貌。”

“行了,我就知道你会欢喜。你得小心你弟弟,他看着可没什么好心。”

“您说什么话呢,他是我弟弟,还能害了我不成。”

“这孩子就是心太善,被欺负了也不知道。”

赵李氏是男人一眼就瞧出来怀逸那孩子心思不正。其他事也就罢了,他若是敢在自己青琅的身上使坏,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