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跪在地上的小侍瞧见主子面上漾开浅笑,心生欢喜,以为自己终于等来时机。他进入姜家两年,本就是为当做大人通房准备的,自认身份高于那些整日干着粗活的低等下人。

但努力两年也只是能勉强近大人身子,做些洗脚沐身的活计。眼见着她就要择夫,自己若再不使一把劲,等到正室进了门,哪还有他的容身之所。

“主子,今晚就让奴好生服侍您吧。”少年面色微红将身上的轻薄纱衣缓缓扯去,含羞带怯的盯着女子的面容。每个动作他都在屋内对着铜镜练过千百回。

姜漱玉见此美景眼眸依旧清亮,垂手将飘至地上的薄衫捡起,重新披在少年如玉的身躯上。

她温笑道:“还未入夏,小心着凉。”

一句话,就让少年滚烫的心直接给冻住。小侍只能乖乖埋头伺候大人洗漱后,走时还依依不舍的瞧着榻上的人。

刚出院门他就被几个平日里嘲弄他的小厮冷笑讽刺:“呦,这么快就从少君的屋内出来了。”

“笑什么呢?”少年裹紧身上的纱衣生怕被某个女使瞧见而污了名声,故作淡定道,“你们这些粗人连伺候洗脚的资格都没有。”

“切,以为有点模样就能爬上少君的香榻。”

其中一小厮最不待见他,好吃懒做,还没当上通房,平日就敢对他们吆五喝六的。还仗着容貌讨那些女使姐姐欢心,只为借机跟少君接触。

“等到正夫进了门,有他好受的。”

“就是,等到少君成婚之后,就他这般轻浮放浪的定是要被少夫郎给发卖了。”

小侍佯装未听见那些小人尖酸刻薄的言辞。他不认为自己行为有错,那些蠢笨家伙就是嫉妒他能谋个好前程。

他模样生得好自然心气高,如若嫁给寻常女子为夫,以后只能顶着烈日耕种,伺候着不知收成如何的庄稼地。而能成为大人的通房,即使正夫进了门,他日后也吃穿不愁。

但思来想去,还是要抓紧时日,听前院的几个姐姐说主君已经有意为大人议亲。莫非是自己身上还不够白,腰肢不够软,胸脯不够大。

小侍有些气馁,心想这几日要少食多动。

女人不就是爱男人貌美腰细胸大,还有那床笫上面的功夫吗?他身强体健若上了大人的榻,定是要将她伺候的舒舒服服。

为此他连早膳都没用,五更天早起就开始练胸。伺候大人洗漱更衣后一同陪同她去慈春堂看诊。

少年瞧着静心诊脉的姜漱玉面色微红,大人难得休沐都来坐堂,日后定能让慈春堂日进斗金。自己跟着她以后荣华富贵定是少不了,怎能让他不爱慕呢?

姜漱玉来坐堂只是闲不住外加手痒。宫内千篇一律的都是心病,长此以往她的医术定会减弱不少。来慈春堂的病患的毛病尽不相同,更考验她的医术。

不知看了多少位病患后,姜漱玉才接过弄墨手中的茶水,润了润干疼的喉咙。

她瞧向少年,比起昨晚他今日要穿得得体多了,一身官绿绸衣,规规矩矩的站在身后帮她研磨。

姜漱玉正要看下一位,就看到堂妹神色慌张的在廊下探头。

她便让另一位大夫替自己问诊,起身来到无人角落,低声询问:“怎么了?”

“漱姐姐我惹祸了。”姜洗玉垂首,双手搅成一团。

姜漱玉眸色微沉,她这个堂妹性子顽劣,自幼惹出的祸事不少。而三姨妈又管教极严,一旦出错不是让她跪祠堂就动辄打骂。久而久之,弄出麻烦来就跑来找自己收拾烂摊子。

她沉声静气道:“是调戏了谁家的小公子还是又跟谁家娘子抢花郎,莫不是又在哪家酒楼赊了账。”

“都不是,好姐姐你快带着药箱跟我前去吧,再晚点人命都没了。”姜洗玉急的差点哭出来。

“你……”

姜漱玉顾不得责骂,赶紧带着药箱同堂妹前去救人。

如若真得闹出了人命,被对家拿去做文章。不仅自家的慈春堂名声不保,就连堂妹以后的前途都堪忧。

一路上姜洗玉不忘为自己辩白:“漱姐姐,这次真不是我的过错。我是看那花郎年轻俊俏,最重要的还是未破红,就想尝尝他的滋味。哪里知道他本是良家子,才刚被卖身入楼。但我不知晓啊,刚进门还没碰他,人就直接从楼上跳下去。倒没摔死但我把了脉,估计也要活不成。”

女欢男爱本是常情,她好不容易碰到位美人,还没一亲芳泽怎么就跳了楼。

姜漱玉知道堂妹虽然胡闹些,但从不说谎。定是那花爹没有调教好就急着把人卖身。

两人从后门进入风月楼,穿红着绿的男人见到姜漱玉便赔笑道:“姜大人您怎么来了。”

姜漱玉没有理会花爹,而是先前去看人如何。一进屋就看到躺在地上面色惨白的俊秀少年,身上的雪裳被血水浸透,气息愈发微弱。

她冷声道:“怎么把人放在地上。”

“眼看人就不行了,还不如拿草席一卷等到夜里扔出去。男子命贱,再说他就算救活了也还会寻死,大人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关键就他现在这副模样,想要痊愈药汤都是花上一大笔银子。仔细算来还不如让他死了一了百了。

反正姜洗玉是他的恩客,日后自己定要收上封口费的,也能抵了他的卖身钱。

姜漱玉命人将他抬到榻上,查看身上伤势后面色凝重。

“漱姐姐不如埋了吧,我会给他买上一副好棺材的。”姜洗玉以为人救不活了,也只能做到如此。

姜漱玉将药箱打开,取出一粒回春丹温水送服。施针片刻后,又写好药方差人去慈春堂煎好药后再赶紧送来。又为他接骨疗伤,止血化瘀。

身为医者,即使再见惯生死,也不能弃病人的性命不顾。忙完一切,姜漱玉身上出了层薄汗。

等到天边浮出一抹月轮,床上的人才苏醒。少年睁眼就看到气质温润的紫衣女子淡淡望向他。

这是九阙之上的神女前来接他吗?

但下一刻身上的巨大痛楚将少年的意识拉回,瞧见还是身在囚禁自己的花楼。他心如死灰,微亮的眸色又暗沉下去。

姜漱玉温言:“身体感觉可好些,哪有疼痛。”

“大夫您不该救我。”

少年满目悲怆,他也想嫁个妻君相守一生。但入了花楼以后还有谁愿意明媒正娶。

姜漱玉没有继续劝说,人各有天命。

“救你是我的职责所在,是否活下就看公子的选择。”姜漱玉懂得他的不易,被卖入花楼以后只能靠卖弄色艺过活。可年老色衰以后,又会无人问津。

她起身离开,临走时放下一瓶上好的伤药塞入他的手心?还不忘叮嘱道:“小心藏着,对你伤口有好处。”

少年面色怔忪,望着那小小瓷瓶,奋力对着离去的人说道:“我身子还是干净的,您能赎我吗?”

姜漱玉听到过许多类似的话,宫中那些哀怨忧愁的才人美人也总是想要自己将他们收房,若真如此,她们姜家的屋子可要全塞满了。

她转身温言:“好生养伤,我过几日会来看你伤势如何。”

少年的眸色又暗了下去,没人会救他出泥潭,靠人不如靠己。

姜漱玉在马车上神色肃穆,对面是低头垂首的堂妹。

少女拉着她的衣袖,哀求道:“好姐姐你可别告诉我娘。”

“洗玉,我不可能永远留在宫内,迟早要接手家里的营生。所以姨母让你苦读诗书,只为以后做官能助家里一臂之力。不求平步青云,也只愿能有个照应。咱家能成为皇商靠得不止是百年名号,更是因为宫里的门道。”

“是,我定当好好读书,以求秋闱夺得榜首。”姜洗玉嗓音微弱。

“可今天这事我还是要给三姨母坦诚相告。”

“啊?”姜洗玉傻了眼,若是被母亲知晓此事,她还能出的了家门。

姜漱玉平时可以纵容堂妹,但这次差点闹出人命不能再加以隐瞒。但不用她说,女人已经知晓此事,气得当场歪了鼻子摔了杯子,把人好好责骂一通后。直接让不成器的女儿去祠堂罚跪抄书。

姜舒华拍着妹妹后背轻声安慰:“别动气了,对身子不好。”

女人气急败坏道:“我自幼对她严加管教,可祸事从没少惹过。反观漱玉品行端正,从没让你操过什么心。”

“你别这么说,洗玉能言善辩,日后若是做了官定能步步高升。”

“哎呦,姐姐可别说笑了。算了别提这败兴事,漱玉的夫郎你可相看好。”这才是她心中的头等大事,毕竟这孩子日后要成为家主,这夫郎定要仔仔细细的选。

姜舒华含笑摇头:“还在瞧,怎么你有合适的人选。”

女人眸色一亮,挺直腰背徐徐说:“太常寺赵少卿的大公子容貌极好,性情也温厚,我看跟漱玉甚为般配。”

“太常寺啊。”姜舒华神色犹豫,虽说是个显贵人家。可掌管的是礼乐,对自家生意没什么助力。

姜豫华急忙解释:“虽然只是个四品礼官,可她夫郎母亲乃是李太傅。”

“你说是如今教授太子学业的那位。”姜舒华眸色微亮,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啊。

“可不是,改日约出来让漱玉相见相见。”

姜舒华不住点头:“也好,就有劳妹妹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