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无端出现在眼前的妻君,赵怀逸不是先担忧雪公子对自己的栽赃陷害,而是猜想她青天白日都来这腌臜地方找他,那晚间岂不是夜夜笙歌。
男人心头泛酸,抿唇将眼底的湿意硬生生憋回去。这才又望着地上故作无辜,令人作呕的雪公子。
他此时模样极其狼狈,无助地跪在地上,半张玉颜被血污面。红着眼眶抬眸望向门口的女人,在碰触到她的目光后,又垂下头来,露出那干净白皙的侧脸。随后温热的泪水从眼尾流下,明明是极痛的模样,却只是无声哭着。
姜漱玉长叹了口气,起身先将地上的人扶起,拿出罗帕为他止血。
赵怀逸厌恶地盯着那在他眼皮底下猖狂的小贱夫,为了维持那本就不多的自尊,硬邦邦道:“他自己撞得,跟我无关。”
姜漱玉神色不怠,还没吭声,她身侧的雪公子凄凄一笑:“姜夫郎,我刚才已经说罢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得。奴家没有冤屈您的意思。”
这话气得赵怀逸怒火攻心,想解释还解释不了。头回讨厌自己嘴笨,比不上对方伶牙俐齿,但他可不会凭生把这口恶气咽下。
“反正跟我无关,石竹可为我作证。”
门口候着的石竹听后淡淡皱眉,他清楚跟着的主子是多么愚蠢不堪的货色。本想用这雪公子的事敲打他,趁机自己上位,获得大人的恩宠,他倒好不顾身份直接来风月楼找人算账,还试图牵连自己。
但为了维持主子颜面还是弯腰低声道:“奴在门外候着,里面发生了什么没仔细看。”
“你……”赵怀逸气到哽噎,想不到该跟自己一条心的石竹也在帮外人说话。不怀好意的揣测对方是不是跟雪公子联合诬陷自己。
姜漱玉望着恶声恶气的夫郎,只觉得头疼。本想开口斥责,但望着那张俊颜还是不忍心,温言道:“你先回家等我。”
赵怀逸没有吭声,转身愤然离去。在轿中时不免又胡思乱想。
妻君跟那贱人是何时发生的事,莫非是因为自己外出经商的缘故吗?
长得也不如我,靠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恶心谁呢,妻君才不会吃这一套。
若不是对方刻意勾引,再加上屋中落寞,妻君哪会看他一眼。
行至半路,赵怀逸心事重重,途经赵宅索性前往看看小爹。但他不敢进门,只是托石竹前去传话,父子二人就在后门偷偷相见。
赵小爹虽已是不惑之年,但保养得当。跟孩儿站在一起,不像父子,倒像是兄弟一般。他前半生过的艰难,好在正夫年纪大了,小妻君十岁的他又被宠爱,俊秀的面色上满是喜气。
男人听闻前因后果,暗骂他儿子真是十足十的蠢货。自小在正夫膝下教导,却没有一点容人之量。
“你呀,也不好好想想,出去了半旬时日,你妻君身旁又没有其他人,怎么可能不出去尝鲜。这都是你身为正夫的不是。就该听你公爹的话将石竹收进她房内,这孩子刚满十八,年轻俊秀,身子也干净。最关键的是跟你上下一心,你还有什么不情愿的。”
“妻君都没提,我为何要自作主张。”赵怀逸就是死不松口,除非逼不得已。再说漱玉跟他感情甚笃,外人何必掺和。
“你怎么学的三从四德,男儿为妻君纳侍那是本分。”
“我不愿意什么纳侍,那种卑贱买来的货色也配同我伺候妻君。”
听到孩儿此话,小爹面色苍白。
赵怀逸这才想起小爹就是被买来的,他自幼家中贫寒,为了给长姐娶夫,被逼无奈才成了母亲的小侍。大虞有令,若是男子二十五还未让妻君怀上凤女,就是自身过错,必须要为她寻上一可人小侍。
可惜也没那福气,所以赵怀逸心中更认定,小侍本就是多余之人,他就要独享妻君宠爱。
赵小爹面色忧愁,长长叹息一声:“哪个苦命人不愿意当正室,那不是没有办法。石竹这孩子懂事的很,不会跟你抢恩宠。再说这婚事本是青琅的,却被你强求过来,漱玉这几年能对你做到如此已经不错。谁家女郎房内没几个贴心的小侍,怎么就你不愿意?”
赵怀逸听到小爹提及兄长,冷笑道:“我没有强求,是他没这福分。”
他不懂旁人怎么都说自己对兄长有愧,赵青琅从小夺得所有人的喜爱,就连小爹也对他多有褒奖。他错过妻君还有更好的,就单单凭借着他爹家的声誉,朝中二品以下的官员女子不是随他挑选,自己却只能择个六品小吏。
当年妻君确实喝醉了,但他确实清醒的很。故作一副被单纯懵懂的模样,乖乖被女人压在身下欺负,还不忘偷偷松散腰带。
他除了没有一个好爹家,哪里比不上兄长。
赵小爹自知他性子固执,没有多软。等到日后吃亏才会懂事。
回到姜家,赵怀逸先是被公爹责问去了哪里。他自然不敢道出实情,一声不吭的在原地站定。
“赵家身为书香世家怎么给你起了个轻浮浪荡的名讳。怀逸,莫非想飞了不是。”
赵怀逸没有辩解,依旧冷脸。鸦色的长睫遮住双眸,虚虚盯着地面。他这模样把公爹气的不轻,刚要拿出家法,被姗姗来迟的姜漱玉阻止。
“爹,我同怀逸还有事要说,先回了。”
望着宝贝女儿姜许氏语气放软:“我都是为了你才好好管教他,天天野在外面,哪像个夫郎样子。”
赵怀逸心有委屈不敢说出,他为何总在外面?身为公爹还不清楚吗?让他打理的庄子,在京城三里外。上船经商也是被强迫的,否则也不会让那勾栏货色傍上妻君。
“是,爹爹辛苦了,还是孩儿亲自管教为好。”
说罢,姜漱玉牵着夫郎回院内。
姜许氏无奈叹气,这赵怀逸若是侧室他哪会颇有微词,偏偏是个容不得旁人的妒夫。哪里能登得上大雅之堂?
赵怀逸燥热着脸,被妻君当着下人的面拉扯着往两人的听雨轩走去。女人的手很软,让他肚中的怨气全然消散。他惴惴不安的坐在方桌前,等待妻君问责。
姜漱玉先是将仆人散去,敛目道:“知不知道你今天今日错在哪里?”
“反正人不是我推的。”
“我知晓事情不是你做得,可身为良家男子,前往那种风月之地,对你的名节有损。”姜漱玉有时真愿他能再聪明些。
赵怀逸听闻言辞慌张:“我是从后门进去的,没几人瞧见。”
姜漱玉清楚他从前在赵家受苦不少,所以性子敏感,索性将话摊开:“我去风月楼找雪公子是因为太医署的王院判想让他进门当小侍,便让我前去说和。”
“为什么让妻君你去。”赵怀逸为人多疑,再加上今天的情形,两人明显从前认识。
“我跟他是有些旧情,他被卖身那天从风月楼上跳下来,险些摔死,我路过救了他一命,但再无任何干系。”姜漱玉身为医者,见不得人白白丢了性命。
“我知错了,”赵怀逸就知道妻君心中只有自己,环住女人腰身,小心翼翼将一枚羊脂白玉为她系上,“我在船上无聊,看这玉料趁你,亲手雕琢的。”
姜漱玉低头抚摸,确实是上好的和田白玉,但他的雕工显然没有匠人精妙,略显粗糙,还是不动声色的收下。
瞧着大人和主子其乐融融的模样,候在一旁的石竹面色阴沉。直到院中女使翠儿唤他去传食,才从廊下离去。
用过晚膳,赵怀逸前去沐浴更衣,石竹低眉顺眼端着木盆,为大人洗脸。姜漱玉望着烛火下俊逸年少的脸庞,呷了口茶询问:“石竹今年多大了?”
少年乖乖答道:“回主子,十八了。”
他握住盆中的玉足,力道适中的按摩。这门手艺石竹是向府中的几个小侍学得。他们为了讨得家主宠爱,无所不用其极。只盼她能来院中,好在榻上承恩。
姜家富庶,不知多少贫民男子巴望着进来。他们不愿草草嫁人,过着清苦生活。光姜家主就有三个可人的小侍,通房更不用说了。如今的张管事就是从通房升上来的,家主怜惜他操持不易,平日还会去他院内宠幸。
其他房内的女郎哪个没有通房,唯独大人干净如玉,从无抱怨。石竹身为赵家的陪嫁小厮,不免心生嫉妒。
他赵怀逸除了有张得天独厚的好脸,那是样样不如旁人。若是跟着长公子进来赵家。自己早就能在大人身下承欢,哪会只能靠为她濯足的功夫亲近。
赵怀逸刚进屋就看见石竹那粗手在为妻君擦足,立刻上前夺过,眼神示意对方离开。
姜漱玉知道他的小性子上来了,轻笑道:“石竹的岁数也该嫁人了,你要上点心。府中有几个未娶的女使,要给他相看相看。”
赵怀逸心中一喜,温声道:“是,妻君。”
石竹端起木盆时脚步踉跄,在廊下乖乖候着等着一会伺候大人沐浴。
赵怀逸为妻君宽衣后,将鹅黄帷幔放下,散着长发乖乖躺在榻上。他略带羞涩瞧着女人如画的眉眼,面色微红。
室内的烛火衬得男人肤如白玉,女人手指挑开那单薄里衣,露出那饱满的胸肌和劲瘦的窄腰。她欣赏的打量着他漂亮的身躯。
赵怀逸在床上很会伺候,看那壁垒分明的腹肌就知道。动的时候温柔又有劲,不过姜漱玉最爱的是他的腰身。她的一双手刚好握住,手指不由在上面流连忘返。
床上的帷幔不住晃动,男人嗓音低哑,痴痴看着女人轻喘。
“妻君,我想要个孩子。”
女人俯身咬住他滚动的喉结,他皮肉嫩得很,轻轻一咬就成了红色,没有理会男人的话。
“我想要个孩子。”男人嗓音又低又沉,那双眼睛在烛火的照耀下漂亮的很。
女人身子一顿,依旧没有给他回应。
秋雨绵绵,重重打在青石板上。瑟瑟的冷风吹得人骨头疼,男人的道袍随风鼓起,如同色彩浓重的水墨画。
旁人温香暖玉在怀,有人却是孤家寡人在廊下枯等。
赵青琅抚琴,低声喃喃:“她今日不来了吗?”
明明前几日都会来陪他的,怎么这两日一直未见。
旁边的小厮小心翼翼道:“二公子昨日回来了,想必是……”
“差人告诉她,我心口疼,”赵青琅神色幽幽,抬手轻拨琴弦,“明日她定是会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