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曲潋头晕恶心的症状总算是好了,精神也恢复得差不多,额头的痕迹也没有那般严重,只剩下浅浅的一道血瘀。
不过手掌心上那处没了油皮的伤,倒是要养些日子,直到生出新皮长好为止,十天半个月是少不了的。为此,无论是纪凛还是丫鬟们都万分注意,不让她的手沾到水。
曲潋想到纪凛帮她换药时那阴沉的模样,就忍不住背脊发寒。明明前一刻还和她谈笑风生、温柔至极的丈夫,下一秒就变成蛇精病了,简直让人吓得够呛。只是他虽然变得蛇精病,却仍是以她为重,心里又被他感动得泪眼汪汪的。
曲潋觉得,似乎是脑子受了伤,她变得感性了不少,不然那天也不会哭成那样,几乎哭晕过去,整个人都变得悲观起来。
感觉身体好多了时,曲潋便带她家关了几日的闺女去寒山雅居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
知道能出门了,阿尚兴奋极了,曲潋叫她过来换衣服,吧嗒吧嗒地跑过来,叫她去找她的小鞋子,她也去专门放鞋的地方将一双小小的绣花鞋拎过来,还有帽子什么的……这种时候,只要叫了,她都会乖乖地拿了过来,被人指使得团团转都不知道。
淑宜大长公主看到阿尚特别地高兴,张开手就将小家伙抱到怀里,摸摸她的小脑袋,笑呵呵地道:“我们阿尚今天乖不乖啊?有没有听娘亲的话?来,叫声外祖母。”
“娘!”阿尚娇滴滴地叫着,叫完了附送一枚甜蜜蜜的笑容。
淑宜大长公主看曾孙女笑得阳光灿烂的样子,只能无奈地捏捏她的小鼻子,拿了块切好的甜瓜让她自己啃,方才询问起曲潋的身体。
“吃了几天药,头已经不晕了,景王的医术还是不错的。”曲潋笑着说道,虽然先前脑震荡的症状让她没少受折腾,如今精神变好后,便觉得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曲潋不是学医的,不过她曾听说很多西医都医不好的病,中医却可以,中医的博大精深可不是西医能比的,或者说各有所长,但对于一个华夏人来说,还是为自己国家的医术体系自豪。
所以,她觉得,其实有些病她也不用看得太严重,指不定真的能治好呢。
淑宜大长公主仔细端详她的脸,笑着点头,“看着精神多了,确实不错。”前两日,淑宜大长公主也亲自去暄风院探望,当时看她脸色苍白,恹恹的模样,实在是教人心疼。
两人正说着话,便听丫鬟说纪二夫人和大姑娘过来了。
纪二夫人带着纪语过来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见到曲潋,便将她上下打量,笑道:“今儿看潋丫头的模样,精神多了,可是病好了,还难不难受?”
曲潋感谢了纪二夫人的关心,笑道:“如今头不晕,也不犯恶心了,想来是好的,不过大夫说,还得再喝几天药,喝得我嘴巴都是苦的。”说着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既然大夫这么说,那就听他的。”淑宜大长公主拍拍她的手,“有病治病,没病补身也好,瞧都瘦得脸都尖了。”
曲潋摸摸自己的下巴,满脸无辜,能说她的脸天生就是瓜子脸的尖下巴么?
纪语跑过去和阿尚玩,她是个很有耐心的姑娘,无论阿尚多闹腾,都会看护她,不厌其烦地纠正她一些不好的行为,淑宜大长公主等人看在眼里,忍不住微笑。
纪二夫人说道:“娘,十月份便是语丫头及笄的日子,待举行完笄礼后,平宁妹妹说先给语丫头和勤哥儿定亲,过两年再完婚。”
“你们商量好了就行,我没什么意见。”有父有母的情况下,淑宜大长公主并不想插手孙子孙女的亲事,省得大家意见不合,闹得不愉快,除了纪凛是例外。
纪二夫人就知道婆婆会这么说,笑道:“娘您经验丰富,届时还要让您指点指点呢。”
曲潋坐在一旁倾听,并未插话,不免想到府里的二姑娘纪诗,想到纪诗那种似怨似恨的眼神,就有些头疼。
纪诗其实本性不坏,不过被镇国公夫人养歪了,然后一直没有掰回来,特别是自从阿尚满周岁那会儿,她单独跑去见沈勤一事,被纪二夫人拿来当众讽刺,纪诗整个人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人变得阴沉了不少。
比起性子渐渐左了的纪诗,一母同胞的兄弟纪冲倒和平时差不多,行事也比纪诗聪明得多,他每日除了去上课外,便去给长辈请安,每逢休假时,还会主动去别庄给镇国公夫妻请安,十分规矩孝顺,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看在旁人眼里,便觉得他是个孝顺的,虽是庶出,却也没有什么刁难他的意思。
这对姐弟俩完全是相反的类型,仿佛智商都长在了纪冲身上了。
明年纪诗也要及笄了,到时候少不得要操心她的终身大事,镇国公夫人不在,可能这事情就要她这作大嫂的去忙活了。可瞧纪诗那模样,就算给她掏心掏肺的,她都不会领情。
晚上纪凛回来时,曲潋和他说话时,便说起了纪语和纪诗的婚事。
“二婶和姑母已有约定,待语妹妹及笄时就给她和沈表弟定亲,明年诗妹妹也及笄了,母亲不在,届时少不得我们做兄嫂的要给她相看。”曲潋说着,忍不住看他。
纪凛手中端着茶盏,神色煦和中透着些微的清淡,显然对这话题不感兴趣,见她盯着自己,便道:“没事,到时候将父亲叫回来让他自个去处理。”
曲潋听了差点忍不住喷笑,他这种“谁生的谁负责”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如今镇国公府谁不知道镇国公算是废了,一心守着妻子窝在别庄里,不理俗事,恐怕到时候将他叫回来,他自己也没主意,还不是要纪凛去折腾?
“诗妹妹的性子有些左,到时不管给她定了哪家,恐怕她心里都会有怨言,我可不趟这混水,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曲潋说得极不客气,在他面前也没什么好伪装的。
“行,那你就不理她。”纪凛朝她笑得温柔。
曲潋仔细看了他一会儿,见他并不介意自己这种不负责的推脱行为,顿时心花怒放,扑过去抱住他。
纪凛笑眯眯地接住她,将她纳入怀里。虽然孩子都生了一个,她有些行为依然很孩子气,特别是在他面前,对他一种毫不保留的信任依赖。可是他就吃这一套,恨不得她一生都能在自己面前保持如此真性情,喜欢就表达出来,不必像那些贵夫人一样矜持而内敛。
曲潋腻在他怀里,把玩着他腰间悬挂着的小印,问道:“对了,我遇袭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官府已经将那些人都缉拿归案了,你不必担心。”他低头亲亲她的太阳穴。
“什么罪名?审出什么了?”曲潋紧接着问道。
纪凛想了想,说道:“有两个人死在牢里,其他的都是京城外的镇子里的地痞儿,平时不学无术,不过是被人当抢使罢了,对外的说法是他们喝醉了,不小心冲撞了镇国公府的车驾。”
曲潋马上坐了起来,诧异地道:“难不成死了两个人线索就断了?”
“嗯,官府是这么判的。”
曲潋整个人都不好了,鼓起腮帮子,怒道:“果然不能相信官府,那年炎有查出什么吗?”
“有查出一些,你不用担心。”
一听他这语气,便知道他不想告诉她了,曲潋扑过去,揪住他的脖子,“说吧说吧,这么憋着我心里难受,好歹是我自个受了罪,总得知道自己青天白日的到底是倒了什么血霉,是吧?”
纪凛的目光移到她那只还缠着纱布的手上,将之轻轻握住,叹了口气道:“阿潋,并不是不告诉你,而是还不是时机,很快你就会知道的。”
听出他话里的慎重,曲潋微微眯起眼睛,想了想说道:“好吧,我相信你。”
纪凛脸上露出笑容,眼睛也因为笑意而变得温暖起来,整个人就如同打上柔光一般,无瑕而美好,但凡见过的人,都舍不得移开眼睛。
曲潋心花怒放,受不住美色就要扑过去亲他,谁知——
“娘!”
响亮的童声响起,然后是吧嗒吧嗒的声音从外面跑进来,曲潋差点吓得滑下炕,被纪凛眼疾手快地搂住。
小阿尚双手攀着门槛爬了进来,然后又冲过来,爬上脚踏,攀着高高的炕头瞅着他们。
“阿尚小宝贝,你去哪里野了?真是脏死了!”曲潋握住她的小爪子,让外头候着的丫鬟去端水过来给她清洗弄脏的小手,又给她洗了把脸,才将她抱到炕上来。
阿尚伸手就要父亲抱,坐在他怀里抱着她的小皮球,一下一下地戳着小皮球,发出噗噗的声音,笑得十分欢快。
曲潋忍不住摇头,让他们父女俩玩,她起身去让人准备晚膳。
翌日,纪凛休沐在家。
一大早的,吃完早膳时,趁着阿尚还没有起床来捣乱,纪凛便拿了干净的纱布和伤药给曲潋换药,边换边问道:“头还疼不疼?”
“不疼啦!”曲潋笑眯眯地道,“刚才你不是看了么,我都比平时还多吃了五个小笼包、一杯牛乳,胃口棒棒哒。”
前几天,因为脑震荡,使得她的胃口也不好,每天吃得比平时还要少了一倍多,纪凛十分焦急,觉得几天时间,她都瘦了一圈——曲潋坚决认为,那是他的错觉,才几天罢了,能看出什么来?
纪凛拉着她的手瞧了下伤口的愈合情况,虽然这点儿伤落在自己身上,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是伤在她身上,却忍不住跟着抽疼起来。他小心地给她上了药,包扎好纱布。
曲潋笑盈盈地看着他,只要他看过来,就露出一个大大的脸笑,笑到最后,她觉得脸上的肌肉都要抽筋了。不过也没法子,她怕自己如果忍不住露出疼痛的模样,这人就要变脸,到时候她又要难受了。
上好了伤药,这时碧夏端来煎好的药,那股味道扑鼻而来,曲潋差点又要吐了。
虽然如今胃口好了,可也架不住连续喝了好五六天的药汁,都反胃了。
就在她困难地喝药时,下人来禀报,襄夷公主和靖远侯世子过来了,不仅有他们,还有景王府的管事嬷嬷和承恩伯府的人。
景王府的管事嬷嬷是代怀孕的曲沁来探望曲潋的,如今她怀着身子不能出门,只好每天都打发管事嬷嬷过来探望,而承恩伯府的人过来,应该是骆樱派过来了,只是如今她已经可以见客了,骆樱那性子急哄哄的,怎么不自己过来?
正想着,承恩伯府过来的嬷嬷满脸笑容地对曲潋道:“我们二少奶奶原是打算今日过来探望世子夫人的,谁知昨儿午时,二少奶奶身子不舒服,请了太医去把脉,原来是二少奶奶有喜了。”
曲潋听得乐了,“哎呀,原来是这样,这可是大喜事儿呢。”说着,就让人准备份贺礼,等会送去承恩伯府。
承恩伯府的嬷嬷也是笑容满面,继续道:“二少奶奶原本还想亲自过来探望您的,可是二少爷见她害喜得厉害,便让奴婢过来给世子夫人请个安了。”说着,飞快地睃了曲潋一眼,见她面上并无不乐反而一副为骆樱有孕高兴的模样,便放下心来,同时也知道自家二少奶奶和世子夫人的情份,那真是嫡亲的姐妹也不差了。
曲潋让碧夏将承恩伯府的嬷嬷送出去,顺便保证过些日子,她也会去承恩伯府探望骆樱之类的。
将景王府的管事嬷嬷也打发了后,襄夷公主幽幽地道:“真好啊,景王妃有身孕了,你的好姐妹也有身孕了,为什么我却没有呢?”
曲潋转头,看到襄夷公主那张怨妇脸,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安慰道:“孩子是看缘份的,许是你们的缘份还未到吧。”
“骗人!”襄夷公主可不是那种无知的小丫头,“这和缘份没关系,而是可以人为操作的!偏偏景王就是不肯帮我,我讨厌死他了!”
曲潋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想要孩子想疯了的姑娘,只得将她闺女叫过来。
襄夷公主抱着阿尚不撒手,抽着鼻子道:“阿潋,为什么别人要个孩子那么容易,我想要个孩子却那么难呢?竟然还有讨厌的人和我说,那么想要孩子,就让表哥和旁的女人生,到时候去母留子,也是我的孩子!呸!不是我生的,都不是!表哥敢和别人生,我掐死他!”
襄夷公主柳眉倒竖,一副凶神恶煞。
曲潋疑惑道:“谁给你出这种馊主意?”明知道襄夷公主的性子,还说这种话,不是欠抽么?
襄夷公主抿着嘴,一脸不屑地道:“还能有谁,就是我那好三妹妹。”
听到是三公主,曲潋倒是没什么好说的了,三公主如今也出阁了,嫁的是忠勇侯府的嫡次子。
不过三公主的性子和襄夷公主不同,外表看着是个柔弱的公主,但是私底下也不是个喜欢吃亏的主儿,将三驸马把持得牢牢的。
三公主的身份自然比不得襄夷公主的尊贵,甚至比宠爱也比不过,难免会生出一种羡慕嫉妒恨的情绪来,对这位二姐姐素来不喜。如今襄夷公主成亲一年都没消息,三公主自然是当笑话看的,特别是见襄夷竟然为了孩子连名声都不要了,她心里幸灾乐祸的同时,又免不了觉得丢脸。
于是,三公主便出了这么个主意。
三公主的意思是,襄夷公主的肚子一直没有消息,并非是袁朗的身体原因,可能是襄夷公主自己根本没法生罢了,不如让袁朗去找别的女人试试,如果那女人能怀上,证明不是袁朗的原因,如果不能怀上,那也没什么损失。
襄夷公主将三公主的话对曲潋说了一遍,然后哼道:“我当时气坏了,直接给她一巴掌!竟然敢怂恿表哥去睡别的女人,就算是妹妹,也照打不误。别以为我是缺心眼,看不出她的用意,分明就是想要看我笑话,给我添堵。”
曲潋没想到襄夷公主这么彪悍,自己妹妹说打就打,就不怕三公主进宫哭诉?
“怕什么?你不知道我这三妹妹行事有多恶心,她竟然主动让她的陪嫁宫女去伺候驸马,还和那宫女一副姐妹俩好的模样,我看了都要吐了。”襄夷公主怒气难消,“下次她再敢将那宫女带到我面前,一副姐妹俩好的模样,我非抽死她不可。”
曲潋:“……”
真羡慕她的彪悍,曲潋觉得以襄夷公主的战斗力,真不需要为她担心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