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樱以一种看不出身体哪里不舒服的动作跑出了竹宣斋,看到曲潋万分的高兴,让竹宣斋里一直关注着她的陈娘子更无奈了。
这姑娘找了个身体不舒服的借口,那应该也作出个应有的样子来啊,这未免也太缺心眼儿了。
“阿潋,太好了,我正待得无聊,你终于来找我了。”她一副终于摆脱了麻烦事的放松神色,可见每天要去陈娘子那里上课,对于爱玩的小女孩来说,实在是件讨厌的事情。
曲潋见状,对她的性格实在无奈,说道:“阿樱,我来找你有事……”
骆樱先是有些疑惑,很快便明白了,“我知道了,咱们找个地方说话。”
骆樱拉着她到了她们常去玩耍的水榭,就在竹宣斋的附近,倒也不远。等到了水榭后,丫鬟们上了茶点,骆樱将她们都挥退到外面守着,便和曲潋道:“你是来问沁表姐的婚事的吧?”
曲潋点头,水眸蕴着清愁,“外祖母昨日打发人到家里来,请我娘和叔祖母今儿过来商议事情,我想了想,能教外祖母如此慎重地请叔祖母她们过来,只可能是为了姐姐的婚事了。所以我也仗着年纪小,说来找你玩儿,才跟着她们出门的,我姐姐现在在家里呢。”
骆樱点头,笑着对她道:“确实如此,外祖母已经为沁表姐选好夫婿了,听我爹娘说,对方家中的长辈也极是满意沁表姐,这次沁表姐应该能定下来了。”
曲潋精神有些振奋,不过还是先问清楚对方是何人,“你知道对方是谁么?”
“这是自然,我答应会帮你盯着的,怎么可能啥都不知道?”骆樱有些自得地说,“我听祖母的意思,祖母给沁表姐挑的是余尚书的族中侄子,听说是镇安望族余家的宗子,届时沁表姐若是嫁过去,便是余家的宗妇了。”
曲潋听后愣了下,没想到骆老夫人竟然会在文人圈中选,她还以为以骆老夫人的性子,要选也会选勋贵子弟,这样姐姐便能留在京城了。
想了想,曲潋又道:“和我说说这余家吧,我对镇安府不太熟悉,这余尚书……”她皱了下眉头,很快便想明白了,“外祖母和余府老夫人交情如何?”
“挺好的啊,听说外祖母的闺阁时和余府老夫人可是手帕交呢,不过是后来各自嫁了人后又各奔东西,渐渐地没了往来,但这感情还是在的。后来余尚书一步步高升,进京后,方才将余老夫人接进京来,只是余老夫人年纪大了,精力有限,不常出门走动罢了。”
说着,她又支着脸道:“我对余家也不懂,不过那余家在镇安府一带也颇有名望,以沁表姐的身份,是不能嫁进余家宗家嫡长子的,还是我爹在这上面使了力。当然,我偷听我爹说,对方能相中沁表姐,也是因为上回祖母的寿辰时,余老夫人当时也过来,加上曲家也是常州府名门世家,和余家家势是极相配的。”
曲潋听罢,便知道这桩婚事使力最多的怕是余老夫人,若是骆老夫人真的和余老夫人交情匪浅,骆老夫人难得请求,余老夫人见过曲沁,觉得曲沁不错,方才动心思去和余尚书说项。余尚书是个纯孝之人,余老夫人在余家应该也颇有威望,所以才能说动族中的侄子应下这门亲事。
一时间,曲潋也不知道这桩亲事好不好,但无疑在家势上是极相配的,甚至还是她姐姐占了便宜。
在曲潋和骆樱嘀咕这事情时,嘉善堂里,骆老夫人也和曲二老夫人、季氏说这事情。
“那孩子叫余长昊,今年十八岁,余尚书是他的族中堂伯父,为人纯善孝顺,品德上佳。近段时间,他进京来给余尚书祝寿,打算留在京城住段时间,到九月份时进丹心书院读书,听说学问是不错的,将来是要走举科出仕的,是个上进的孩子。我先前去余家瞧了一眼,是个很实在的孩子,沁儿嫁过去,定然不会被欺负。”骆老夫人说道。
曲二老夫人和季氏都相信以骆老夫人对曲沁的疼爱,自然会给她挑个好的,既然她觉得那余长昊好,那就是个好的了。
当下,曲二老夫人说道:“我们自是相信老夫人的眼光,不过还是想去瞧瞧这孩子如何,若是沁儿也满意,我们自是没意见。”
季氏在一旁猛点头,镇安余家也是个名门望族,原本以曲沁的身份,余家无论如何也不会聘娶为宗子媳妇的,许与家中其他嫡子倒是可以。不过这事情因有骆家、余老夫人、曲家因素在,余家方才接受。
若是曲沁能嫁进余家,她自也没什么反对的。
当然,前提是曲沁自己也满意方行。季氏不是那种独断专行的长辈,加上曲沁从小太有主意了,她也不敢作主曲沁的婚事,甚至不觉得姑娘家只需要听长辈的安排,她还是想要听听孩子们的意见的。
所以,现在她先保持沉默。
骆老夫人笑道:“没问题,我已经和余老夫人通过气了,过几日秋日宴赏菊,请余老夫人过府来吃螃蟹,让她带上那余长昊,届时你们也过来一起看看合不合眼缘。”
曲二老夫人和季氏都对这个安排很满意。
在骆家坐了大半天时间,曲二老夫人方带着季氏、温氏和曲潋告辞离开。
她们先是送曲二老夫人和温氏回常叶巷,然后母女俩方坐车回双茶巷。
没了外人后,曲潋缠着母亲问道:“娘,是不是你们在商量姐姐的婚事?外祖母相中了谁?那人如何?好不好?”
季氏拍拍小女儿,笑道:“家势上来说是不错的,人还未见到,还不知道如何。不过你外祖母不会害沁儿,她老人家说不错,应该是不错的。”说着,又有些迟疑,“我不知道沁儿如何想。”
说到这里,季氏已经纠结起来,若是继女不喜欢,她到时候要怎么办?
曲潋见季氏说的和骆樱差不多,觉得挖不到什么有用的,便不问了。所以,关键还是要看几天后骆府的秋日宴。
回到双茶巷的曲家,曲潋扶着季氏回到正房时,便见曲沁闻声而来。
曲沁看起来很淡然镇定,一副不知道季氏和妹妹今儿去平阳侯府做什么的模样,让丫鬟端了放在井里冰镇的酸梅汤过来给她们解渴。
虽然快到中秋了,但秋老虎依然不饶人,这白天时候还是有些热的。
喝了酸梅汤后,季氏便和曲沁说起今儿她们去平阳侯府的事情,顺便也将余家的事情说给她听。她心里明白,这事情是不能瞒曲沁的,还不如让她心里清楚。
曲沁平静地听完了,说道:“既然是外祖母看中的,应该也是好的,待那日我再看看,若是不错,就定下来吧。”
她对余家没什么印象,上辈子她嫁入皇子府,平时打交道的都是京中王孙贵族,对江南那边的家族并没有什么印象,所以也不知道这余家的宗子如何。如果真是个好的,定下来倒是也不错,省得外祖母和家人为了她的亲事操心。
想到这里,她心里叹了口气,对于嫁人真的没什么感觉,到时候若真嫁进余家,虽说宗妇很风光,但是又要操持一大家子,好像和上辈子差不多吧。只是,为了家中的弟妹,她自是不能一辈子不嫁人,而且也不能让自己的名声受损,免得累及家人。
见曲沁神色平静地接受了,季氏的心悬得老高,只觉得曲沁这反应不对啊。若是姑娘家听到这事情,第一反应不是先害羞么?
于是被继女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季氏转身就去佛祖那儿寻求安慰了,一时间小佛堂里又烟雾弥漫的,看得曲潋好生无语。
“佛祖真忙啊,世人只要有点什么事情都要找他,咱们娘特爱找佛祖唠嗑。”
姐妹俩掩着鼻子离开正房后,曲潋感叹了一声。
曲沁听罢不免觉得好笑,戳了下她的额头,“你这小丫头又促狭了!若是让佛祖听到,小心他老人家怪罪。”
曲潋才不信有佛祖呢,她心里不相信,却又害怕鬼这种东西,说来也挺矛盾的。她挽着姐姐的手走在庭院中,故作天真地道:“姐姐,你说余家公子是怎么样的呢?姐姐到时候若不满意,会拒绝么?”
曲沁想了下,说道:“应该不会吧。”如果在妹妹的婚事未定下之前,她可能会亲眼看过对方如何,然后觉得不满意会退掉,或想办法延迟自己嫁人的日子。不过这阵子又经历了些事情,突然间看明白了,觉得算计来算计去,生活也变不了哪里去,过得好或不好,也端看个人的愿意。
所以,如果余长昊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就这样也好。
曲潋疑惑地看她,发现她坦然得不可思议,心里有些不解。莫不是她都看透了,对自己将要嫁何人并没有什么意见?难道这就是她和姐姐不同之处?
她上辈子只是个还未历事的高中生,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不过是父母感情不和,她成了父母之间的累赘,最后在父母又一次吵架时,爸爸狠心地将她这个累赘推下楼惨死。而这辈子,早早地跟着姐姐进骆府历练了一翻,学会了些小心机手段保护自己,除了长成了个心机婊,对自己要过一辈子的人还是要求挺高的。
而姐姐的上辈子已经嫁过人,经历过很多事情,最后病死,虽然年纪并不大,但也经历过沧桑,所以对男女情感之事从来未抱过什么幻想。
想到这里,她有些莫名的伤感。
曲潋也不知道这伤感从何而来,直到第二天,纪凛的小厮常山突然送了一只鹰来给她。
曲潋听到常山来时,还有些莫名其妙,待她去厅堂一看,见到常山小心翼翼地拎着一个笼子过来,笼子里站着一只浑身漆黑的鸟,只有头顶上一绺金色的毛,十分亮眼。
曲潋一开始眼拙,并未看出这是一只鹰,见它站在笼子里,十分高傲地看着她,眼神阴冷阴冷的,心里有些发毛,问道:“这是什么?”
“曲姑娘,这是世子养的鹰,世子说送来给你解闷儿。”常山笑得很是殷勤,“这只鹰已经是训好了的,只要不招惹它,并不会轻易伤人。”
听到是鹰,曲潋这才惊讶了下,她打量那只鹰,看模样还未长大。笼子里的鹰也回视她,仿佛在打量她一般,然后转了个身,将屁股对着她。
曲潋:日了狗了,为毛她觉得这只鹰……很瞧不起她的样子?
曲潋瞧了瞧那鹰,慢吞吞地问道:“这只鹰,真的是你们世子叫送给我解闷的?世子有说其他么?”最重要的是,她想知道是哪个人格的纪凛让送过来的。如果是阳光的美少年,她相信确实是送过来给她解闷的,如果是凶残妖孽的那个——有等商榷。
常山不知她为何这样问,如实地答道:“确实是世子让送过来给姑娘解闷的,而且这只鹰儿颇通灵性,世子说,姑娘只要安心收下便可。”
曲潋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一脸为难地道:“可是……我不会养鹰。”万一养死了,那多不好啊。
“曲姑娘不用担心,这鹰儿十分乖觉,很好养的,只稍每日准备新鲜的肉食给他便可。若是姑娘不理它,它也自己会去找食物。”
听起来就像放养一样,好像真的不用她操心。
曲潋心里嘀咕着,不知道纪凛让常山送它过来给自己作什么,只得收下,让人去给这只鹰准备住处。
常山将笼子放到桌子上,小心翼翼地将笼子打开,那鹰抬爪子走了出来,然后飞了起来,一翅膀往常山脑袋上扇去,常山被这位祖宗扇得只能抱脑袋,等它飞回笼子上站着,赶紧赔着笑。
“曲姑娘瞧,它知道是属下将它塞进笼子里的,所以颇为生气,却也不伤人。”常山为那只鹰开脱,就怕曲潋误会这只鹰凶残——虽然它确实很凶残的。
曲潋哦了一声,只是看着常山,并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