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亮不知何时躲到了云层中,整个苍府都显得黑暗异常。
不过哪怕在黑,今晚的苍府也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
落羽和落雷被苍穹叫去问话,而月澜居中,月影无声的落在苍连月身后,“没,七日情无色无味,他又没表现出任何异样,暗卫根本没有发现。”
苍连月眉头紧锁,“他都和谁接触了。”
月影递来一张写满名字的名单,“他今儿接待宾客了。”
苍连月扫了一遍,“司徒凝呢?”
月影摇头,“两人单独聊了一会,当时在暖阁中,暗卫没有上前,不过公子好像是从那司徒凝手中拿了什么。”月影眼神往被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司徒陌那里示意了一下。
苍连月摇头。
“那属下稍候再去找。”
苍连月点头,“那女人是谁?”
“王大人家的嫡次女,酒席上喝了很多酒,暗卫见到过她醉醺醺的随意走。”
“检查出什么没?”
月影摇头。
“处理了。”
“是。”
屋内沉默下来。
半响,苍连月再次开口,“空鸠……”她刻意记了这人的名字,“他什么情况。”
“擅毒,医术一般,当年治疗小皇女时是以毒攻毒。师从哪里没有查到,是突然被司徒长虹带回来的,我们的人还在查。”
“难道是……”苍连月神色一沉。
月影一愣,反应过来,脸色瞬间难看,“可要属下遣人去问一下。”
苍连月屈指轻敲着床榻,半响,她摇头,“不用了,既然已无关系,那就没必要去问了。”
“是……抱歉,主子,之前……”
苍连月摆摆手。
屋内再次沉默,月影见苍连月真没什么要吩咐的了,她拱了下手,跳出屋子。
苍连月坐在床边,垂眸看着昏睡的人。他睡的并不安稳,眉头紧紧的缩着,紧绷的身体会时不时的颤一下,可他却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
“小姐。”
不知何时,天已经大亮了,可床上的人依旧昏睡不醒。
苍连月走了出去。
“小姐,王家那边解决了。”
苍连月点头。
落羽目露担忧,“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不去。”她直接拒绝,越过落羽看向她的身后。
月影走了过来,“找到了。”她伸出手,她的手上是一个皱巴巴的香囊,“暗卫确认过了,就是这个。”
苍连月接过香囊。
“府医说香囊里有一些强身健体的药,长期戴着有点好处。至于七日情,府医并没有发现。”
苍连月一顿,没有开口,
月影等了一会,纵身一跃跳到屋顶。
“小姐……”
苍连月摆摆手,转身进屋。
屋里,司徒陌已经醒了,他靠坐在床头,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对苍连月的进来没有一点反应。
“醒了,饿没饿?”苍连月问。
司徒陌黑漆漆的眸子动了一下,慢慢抬头看向苍连月。
“还很难受?”
司徒陌摇头,“您不问我?”
苍连月伸出手,手中正握着那锦囊,“你愿意说?”
司徒陌笑着摇头,“您罚我吧,或者杀了我。”他看向窗外,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苍连月盯着人看了半天,最后道:“能说多少?”
司徒陌一愣,反应过来苍连月问了什么后眉眼弯起,他这时候的笑容好像真实了一些。
司徒陌慢慢抱住双腿,歪着头看着苍连月,“我能选择的路太少,只能尽量让自己少遭点罪了。”他笑容渐大,“死也要死的体面点嘛。”
“七日情?”
司徒陌眸中闪着点点星光,侧头望向窗外,“已经很体面了啊。”
心仿佛被刺了一下。
苍连月紧锁着眉头。
“我开玩笑啦。”司徒陌笑道:“妻主您要怎么罚我,嗯……或者杀了我?”说着,指尖无意识的在床榻上画着圈,司徒陌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死了会被扔在哪。”
他突然看向苍连月,试着求道:“妻主,我死了的话您能不能让人一把火把我尸骨烧了啊?或者直接烧死我?”
他觉得烧死应该算是比较痛苦的了,这惩罚或许可以。
司徒陌略显期待的看着苍连月。
砰!
房门发出一声巨响,苍连月冷声开口,“落羽,备膳。”
这顿饭吃的格外安静。吃完饭,苍连月头也不回的离开,屋内便只剩下司徒陌一个人了。
司徒陌抿了抿唇,低下脑袋。
他又说错话了吗……
果然不该求什么的。
司徒陌靠在床头,也不知等了多长时间苍连月也没有回来,他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再次醒来时,身体再次被毒素折磨着。
他看向窗外,天黑了,他又活了一天呢,转头看向坐在床边的苍连月,司徒陌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苍连月顿时被气得倒仰。
这狼崽子已经难受的发抖了,竟还是这么一副样子。
苍连月一把掀开被子。
“唔。”司徒陌空洞的眸子有了一点光亮。
还,还管他啊……
司徒陌疲惫的闭上眼睛。
等到司徒陌的毒彻底解除已经是在七日后了,他此时瘦的脱型。苍连月让人各种汤药补品不间断的喂着,养了足足大半个月,司徒陌才又有了点精气神。
“不是七日情。”苍连月蹙眉。
司徒陌愣了一下,垂下头,“是七日情,只是被改过了。”
七日情是越往后药效越弱,可司徒陌中的却正好相反。他身体本就不好,若非苍连月时时给他渡着内力,司徒陌根本撑不下来。
可即使这样,他这身体也全毁了,想要调养好几乎不可能。
除非……
苍连月眯起眸子。
女子面容冷淡,浑身上下都透着疏离,即使做那事时,她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司徒陌看着苍连月,唇角慢慢勾起。
“不想笑就不笑。”苍连月突然开口。
司徒陌一愣,笑意僵在脸上又慢慢变大,“笑起来不会让人看着舒服点吗?”
“不会。”
司徒陌蹙眉,“不会吗?”他抿了抿唇,很认真的问,“那妻主您喜欢什么样的?”
“都不喜欢。”
砰!
苍连月甩袖离开。
司徒陌怔怔的看着,有点苦恼,“都不喜欢啊……”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司徒陌苍白的脸不再有一点表情,像个没有灵魂的人偶。
站在门口的苍连月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主子,要么属下去解决了那空鸠。”月影悄然落在苍连月面前。
苍连月皱眉,“干涉太强。”
月影诧异,“怎么会?你们不是已经有牵扯了?”
苍连月摇头,她发现时也是很懵逼的。
“那可要联系韶家?”
“不用。”她也该回去一趟了。
苍连月很快弄来了个方子给司徒陌,在这汤药的调理下,司徒陌的身体终于有了起色。
司徒陌不敢置信的盯着空空的药碗。
而苍连月则在司徒陌情况稳定后再次消失。
时间就这么单调的流逝着。
司徒陌不知不觉间可以下地了,他扶着墙壁走到屋外。
外面的雪化了大半,院内的几棵柳树抽出了新芽,十几个没见过的丫鬟小厮们正在打扫院子,忙碌中,她们也都笑意满满。
“公子,您醒了,要不要用点吃的。”安然正在一边忙着,见到司徒陌起来,他兴奋的跑了过来。
“今儿什么日子?”他看见落雷领着几个丫鬟正在挂灯笼。
大红的灯笼看着很喜庆。
“公子,您这一病都病糊涂了啊,马上就是新年了。”安然笑弯了眼睛,司徒陌中了七情散的毒除了苍连月几人和府医外没人知道。
就连苍穹也只是知道司徒陌出了事,具体如何都不清楚。
当然,也是这时候苍穹才确定她这三女儿果然藏了些什么,府医离奇失踪,苍连月底下的人一个个嘴严的和河蚌似的,就连韶念华给苍连月的落羽,落雷,苍穹也没撬开口。
那时的苍穹简直快气笑了,她冷着脸看着一群摆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下人,威逼利诱,几番下来都没有结果。
就连月澜居,当时都被包围的像是铁桶一样。从来没见过的人守在月澜居周围,就连她府里的暗卫都探不进去。
“你的人?”苍穹看着韶念华,“还是长鸣寺的?”
韶念华低垂着眸子擦拭着手中的剑。
苍穹最终什么也没问出来。
而司徒陌这边。
他愣愣的看着喜气洋洋的下人,一时竟有些恍惚。
竟然这么快就到新年了。司徒陌有点不敢相信。
“公子,您看我这新衣裳,落羽姐姐给我的,有三套呢,我第一次穿这么好看的衣服!”安然明显很兴奋,那笑容都快绽满了整张脸,“还给了我二两银子,二两啊,我这辈子都没看见过这么多钱,公子您嫁过来嫁的真是太对了。”
安然越说越兴奋,“三小姐对您真好,您病的这些日子三小姐一直寸步不离的照顾您,如今又去给您求药去了。公子您是不知道,现在外边的人都可羡慕您了,再也没有人说您留不住人了。”
司徒陌安静的听着,弯起的唇角是在笑着,可那双眸子依旧没什么波澜,想到了些什么,司徒陌压下唇角,“安然现在很开心?”
“嗯!”
“那就好,去忙吧,我在睡会。”
“公子,您还没喝药,还有早膳。”
“帮我放桌上吧,我一会吃。”
等着人离开,司徒陌端起桌上的药碗一饮而尽,药很苦,司徒陌没什么表情的喝完。
“白术,茯苓,党参……还多了川芎。”司徒陌默默记下,没一会儿人又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苍连月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她轻叹口气,明明就只是只又乖又狠的小狼崽子,怎么就招了这天的不喜呢。
她轻轻理顺司徒陌散落在额前的发丝。
“按这个方子去熬一碗药粥过来。”苍连月掏出一个方子递给落羽。
司徒陌因为这声音惊醒,看见是苍连月,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怎么不吃饭?”
司徒陌一愣,偏头看着凉掉的早膳,他又看向窗外,中午了啊。
“对不起。”
苍连月一顿,摇摇头,伸出手搭上司徒陌的手腕,司徒陌的手很凉,因为太瘦可以清晰的看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恢复的不错,一会吃点东西,下午绣郎过来给你裁几件衣裳。”
司徒陌乖乖点头,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苍连月,这人又消失了大半个月。
“看什么?”
司徒陌垂下头,“没……”想了想,他小心问,“妻主还走吗?”
苍连月点头,想到什么,她问司徒陌,“年后陈妍她们组织了一场春猎让我过去,你要去吗?”
陈妍……
司徒陌默念了一遍,愣住,“我?”
“嗯。”
司徒陌攥紧被子,“我,我可以去吗?”
“当然,这次是去玩,你要是想去就和我一起。”一顿,苍连月蹙眉,“不过陈妍她们很闹腾,你身体还没好……”
司徒陌小心翼翼的看着苍连月。
苍连月卡了一下,话调了个个,“去的话这几天好好补补,免得太遭罪。”
“谢,谢妻主。”那眸子亮起了些微的光。之后的药粥,司徒陌愣是多吃了小半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