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赋予的意思。异,特殊,独有。
天赋异禀,可以释义为上天赋予的特殊才华。
你要相信,这世界上就是有这样一群人。
从韩静嘴里我基本上拼凑出了赵牧之这个人。
从小学习成绩好,长得也干净,基本上就是小时候妈妈们嘴里别人家的孩子(期间韩静举了不少例子来讲述赵牧之的少年睿智,就不在此赘述)俩人历经了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用韩静的话说,如果俩人大学还在一起,可能她就“一咬牙一闭眼”委身给这小子了。
不过在高中的时候赵牧之家里出了事,父亲离世了,母亲带着他回了甘肃娘家,连大学也是在那边上的。开始相隔千里的两个人还互有通信,不过随着步入充斥着各种新鲜感与荷尔蒙的大学,两人逐渐少了沟通,韩静也渐渐把这个发小放在了心底。
以为这辈子很难再见,是去年一次偶然的机会,当时韩静坐地铁回家,无意中瞧见斜对面一个特别清秀的小伙子,她感觉这人有点眼熟,想了一下发现这人正是赵牧之,不过她没有过去相认,理由也很简单,就是长久不联系之后的生疏感,让她一时不该如何开口。
赵牧之比她先到站,她犹豫了一下跟着他一起下去,在看到他从地铁站旁边的车棚里推着自行车出来时,便转身返回了车站。
我大概理解她当时的想法,其实对于大多数先天条件就很优秀的外来女孩,想在北京拥有“面包”和“爱情”这件事,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没谁能强求她们必须找个普通人相夫教子。没有人说选择钻戒和跑车就不是爱情,物质也从来不是爱情的对立面,爱情会在路边摊的炒粉和玛莎拉蒂之间随时定义。
我知道韩静并不是多么追求物质,不像我这么咸鱼,她只是有一种不甘平凡的坚持罢了,诱惑那么多,以她的资本,但凡妥协一次,也不会如此“狼狈”。
话说回来,大概赵牧之于韩静来说,就是那种在青春期里欣赏过的男孩子吧。
我听完她的回忆,失望的叹气道:“那你是不知道这小子的住址喽。”
韩静一脸得意的说:“当然知道,我看见他的工牌了,是个公司的产品翻译,对了,我很好奇,你突然找他干什么?”
我想了一下,反问她:“我先问问你,按你说这么个聪明凌厉的小哥怎么就没混起来呢?”
她突然愣了一下,似乎再回忆记忆中的那个小伙子,眼神迷离道:“他这个人判断敏锐却缺少野性斗志,天赋极好骨子里却古板的近乎刻薄。这种人你应该懂,是很难在这片吃人不吐骨头的林立高楼下得到赏识的。”
我笑了一下,告诉她我希望能找他过来帮忙做事,韩静有些出乎意外,不过随即莞尔,“一加一等于两个怂包。”
我要开车送她回去,她没答应,把赵牧之公司名给了我便一个人走了。我下午没事,出门直奔赵牧之的公司过去,地址是在东边的一座叫菁英梦谷的园区里,我低头看了一眼韩静给我的照片,想要上去找他,却意外发现他背着包正从里面走出来。
我锁上车门跟上去,没有着急招呼他,只是跟在后面。
我现在真是黔驴技穷了,铺子急需人手,老何那边一个人焦头烂额,我又帮不上忙,就想着能不能拉人进来,不过龙山阁的生意也不是谁都能做的,行不行还要讲缘分,看运气。
这家伙挺能走,大下午顶着个日头拐了两道街才停在一个汽车站前,我有点纳闷,刚刚路过两站他怎么都没过去,直到我瞄了一眼站牌才恍然大悟。
北京的公交不是通票,是按站收费,比如某几站之间一个票价,过了这个站再下车就要溢价,这小子走这么一段路就是为了不跨站乘车省下个差价。
我回想了一下,虽然二爷没怎么管过我,不过也没让我缺了钱,基本上初出北漂应该经历的一切,我都没体验过,似乎就是他说的安稳一生。
我把视线转向赵牧之,车还没来,这家伙犹豫了一下走进身后的小商店。我也好奇跟着过去,装作在柜台买烟,瞥见他低头在冰柜前看着里面的冷饮,踌躇半天也没有选择什么,直到我付完款买了包白沙,他才迟迟拉开冰柜拉门,选了一个很小的。
没等他过来结账,老板隔着货道瞥了他一眼手里的冷饮,“那个贵一点,得6块啊”,我见他眼中似乎挣扎了一下,才“嗯”一声,低着头走到柜台交了钱出来。
这之后的他没有直接去车站等车,而是走到一旁的绿化前蹲着,望着手里的那支冷饮发呆,他忽然把头埋进膝盖,任由手中的冷饮融化滴落。
我望着那个微微颤抖的身影,似乎有些明白这个本不该拥有如此狼狈不堪人生的年轻人低下的头有多重。
那个家伙狠狠抹了一把脸,抹掉一些东西,开始狼吞虎咽的解决已经融化的冷饮,似乎在对付的不是“六块”而是让他低头的贼老天。
我走过去蹲在这家伙旁边,抽出一根白沙递给他,“来一根兄弟。”
他看了看我,恢复原先那么冷冷的样子,冲我摇摇头,作势要起身离开,我拉了他一把,说道:“先别急,我是韩静的朋友,找你有事。”
他迟疑了一下才没走,等待我的下文。我歪头打量这个家伙,直接道:“你蹲下,我仰着头累,不是两三句,得说一会呢。韩静极力夸赞你的能力,我想你来我这帮忙做点事,怎么样。”
“没了?”
“嗯。我是想着你跟我还还价啥的,得挺长时间。”
谁知他却毫不犹豫的摇摇头,拒绝道:“谢谢你的好意,我想我可能做不了。”
我诧异道:“为啥,不亏待你,你试着还还啊,我稍微有那么点钱。”
他看着我,语气平静到近乎刻板,“如果是韩静推荐的,那我想你们肯定是十分要好的关系了,我了解她,你那里至少也是个管理位子,可惜人贵有自知之明,我这人眼高手低,不善于花心思图谋钻营,对下面人不会虚与委蛇,对上面不能阿谀奉承,前不喜烟,后不喜酒,你说我能做什么?”
“文人最能相轻,职场中有的是软刀子割肉的办法,上不传,下不达,面对那些职场不倒翁,任你有天大的才干他们也能压得你死死的。察言观色,事故圆滑这些我都不会,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可能不是你要找的那种人,如果是个员工,我现在这工作挺好。”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家伙宁愿做十年垂钓的渭水飞熊,也不愿用自己一身不合时宜的才能去摸爬滚打。
是张良而非韩信。
我点上根烟,笑了笑,说道:“我的铺子就在海王村,叫龙山阁,目前有个老人帮衬着照顾,缺个帮手,我不能保证你大富大贵,不过至少能入韩静法眼,你别急着拒绝我,你先回去考虑焦虑。”
“铺子?”他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我笑着点点头,“嗯。”
和赵牧之分开后我无事可做,直接开车回了龙山阁,把从韩静那得到的赵牧之资料给了老何,让他查一下这个人,看他干不干净。老何似乎对我这个举动很高兴,可能他觉得我终于开始担任起二爷这个角色了吧。
晚饭后我坐在书桌前开始研究二爷留下来的资料,和他那些寻龙点穴的心得,这些东西不仅斑驳庞杂,更是晦涩难懂,看到后半夜半包烟都进去了,才勉强得了些皮毛。
接下来的三四天我都沉浸在二爷留下的这些笔记里面,直到小南北过来敲门,说外面有个大哥哥找我,我才放下书,揉了揉脸,心想还以为这家伙不来了呢,老子都他娘的坐不住了。
去了前厅,赵牧之正坐在太师椅上,已经有伙计端上了茶点,我走过去,笑道:“想好了。”
赵牧之看我的神色中带着好奇与不可思议,我告诉他想问什么就问,这样的机会不多,多少人想让我开口呢,有宁愿花钱那种的,也有要命那种的。他直言不讳的问我:“你就是二爷?”
我扶额苦笑,“你功课做得还真足,要这么说也行。怎么样,既然你打听了龙山阁,留不留下来?”
他神情认真的凝视着我的眼睛,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我?”
我摇摇头道:“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高,每个人都有他的价值,我信韩静也信自己的眼睛,所以我愿意让你来尝试,当然我们也背调了。如果你达不到我所期望的地步,我会毫不留情的把你踢出这个圈子。一勺米养三口人,多一张闲嘴都不行,大家都要吃饭,哪都是这个理儿。”
赵牧之听完我的“肺腑”之言,明显松了口气,显然了解到了有关龙山阁的真相后,让他大感压力,不管从外面的任何渠道,他拿到的都不会是龙山阁的全部信息,但却一定是最风雨飘摇的那部分。
我看他还有顾忌,也坦率的讲:“你的工作都是干净的。”
赵牧之沉默许久,终于在我喝下第二泡茶后,给出了答案,“我接受。”
我笑着点头,我知道他一定会答应,早在昨天老何就拿到了他的全部资料,对于一个骄傲到怀才不遇却家里摆满了废旧书刊,住着九百块的地下室,每周却还能坚持通过一家进出口公司代订海外报纸的家伙来说,来操龙山阁这艘大船的诱惑力恐怕是无法抵挡的,尽管现在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我记得老何当时看着资料说了一句话。
麒麟生于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