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欲言又止的看向卓南:
“实未想到,公子竟然如此之博爱。”
博爱到连萍水相逢的陌路人,都要去祭拜凭吊一番?
谢昭忽而想到了什么,漫不经心的笑着问道:
“哎?是了,咱们阿尔若草原上许多部落盛行天葬,公子要去凭吊的陌路人,想必也是天葬之人罢。”
卓南老实巴交的点了点头,道:“是的。”
他想了想,不太肯定的补充了一句,道:“应该是。”
这位自以为将身份掩饰的毫厘未露、涉世未深的北朝贵胄公子,连被谢昭套了话都不知道。
不过,这也不怪他放松了警惕,实在是谢昭这只小狐狸太过狡猾。
“什么叫‘应该是’?”
谢昭哭笑不得。
“公子,你这出行的决定似乎做得太过随便了一些。
既然许多事情细节尚且都还不确定,你怎么敢独自一人从北到南,在深秋季节穿越九微山的?”
卓南看了她一眼,一脸莫名其妙。
“姑娘竟在说教在下,姑娘你不也一样?再者说,我也并非独自一人。
只是路上遭遇了一些意外插曲,不得已才与家人和随从走散了而已。”
“那怎么一样?”
谢昭若有所思的小声嘟囔:“我这是‘回家’”
是的,一路向南,调查出事情的真正始末后,她是要回家的。
回到南朝天宸。
卓南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信没信谢昭的鬼话。
谢昭知道,面前之人的身份必然不简单,冥冥之中,她觉得这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于是,她心中一动,清了清嗓子,眨了眨那双明媚慑人的狐狸眼。
“卓南兄弟,我们二人在九微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都能相遇,这简直太有缘分了罢。
这样吧,左不过你已经得罪了那位柯达鲁部的跋扈贵族,在下瞧着他看你的眼神着实不善,兴许盯上了你。
反正我也要回‘家’,正好也是要去阿尔若草原,不若我们同行,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说到这里,她表情格外真诚,笑眯眯道:
“说到这里,正好在下也想顺路去趟阿尔若草原的天葬岭,祭拜一下自己故去的亲友。”
谢昭见卓南蹙着眉似乎有些犹豫,怕他会拒绝,立马接着忽悠道:
“再者说了,此行兄台南行去阿尔若草原,必然要途径柯达鲁部的。
等到了柯达鲁部,那便等于是进入方才那个‘大蒜鼻子’的地盘上了,想必他一定会再伺机找你麻烦!
你我二人走在一起,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他也总会多忌惮一分不是吗?
当然啦,在下知道,兄台自然是不畏怕他的,不过你与家人走失,此时想来也不想惹事生非。”
那北朝邯庸贵族鼻子宽大,所以谢昭十分缺德的给他取了个“大蒜鼻子”的诨名。
卓南下意识看了看那北朝邯庸贵族大汉的鼻子,嘴角不禁也带了一丝笑意。
谢昭虽然出身显赫不凡,但是她少时便混迹江湖,时常隐藏身份在市井之中,因此骨子里时常有那么一抹挣不开的跳脱。
此时她又没忍住手欠的老毛病,伸手拍了拍卓南的肩膀,疑惑的问:
“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卓南因身份使然,平日鲜少与女子如此近距离接触,女子也大多敬他为天,不敢在他跟前稍作造次。
此时突然被谢昭拍了肩膀,卓南的肩颈处肌肉下意识收缩一瞬。
他停顿了一瞬,有些无奈的道:
“没有,姑娘说的很对,那便有劳你了。”
实则也是因为他方才便发现了,柯达鲁部那个名叫“班逐”的贵族,在谢昭背对着他时,看向她的眼神始终带着一丝男人劣性根的恶意。
卓南生性善良正直,这让他实在很难放下心来。
因此,当谢昭提议两人结伴同行去往阿尔若草原时,卓南虽然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当,但还是没有反对。
谢昭借梯下驴,立马见好就收,装腔作势的道:
“也没有很麻烦,兄台放心,在下能者多劳。”
卓南:“”
金枝玉叶清丽出尘的容颜,搭配上谢昭那放纵不羁不拘一格的性情,还真是能跌掉旁人的下巴。
卓南无声失笑,这姑娘的容貌和性情,还真的是十分违和。
是夜,谢昭没有睡实。
她能感觉得到卓南与她一般无二,虽然都闭着眼,但人也一直清醒着。
毕竟跟动辄要将人五马分尸的柯达鲁部一行人“共处一室”,谢昭可不敢过于放松。
单看那大蒜鼻子一脸冲动暴躁、满眼都是不怀好意的模样,万一他脑子一热,顾不得她到底是不是寄籍部“狼骑”的人,非要做了他们二人,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晚上,柯达鲁部那群人那边,窸窸窣窣总是有些小声音小动静。
谢昭本就是个极其不安分、且有几分“恶趣味”的人。
平日没人惹她,她还要自己给自己找些乐子的,何况如今有人还想要招惹她?
谢昭不动声色,每每听到那边有柯达鲁部的随扈,悄悄摸过来察看他们睡没睡时,便故意不动如山假装熟睡,然后默默等着他们靠近。
然后待那随扈当真贴到她与卓南附近,她再猛地挥舞着手中弯刀、用北朝邯庸语大呼一声“杀!杀!”!
——俨然一副梦境中杀人的怪病模样!
直接吓得来探之人唬了一跳,恨不得连滚带爬丢盔卸甲。
谢昭这厮也是刁钻,佯装睡梦中行凶,舞着未曾出鞘的弯刀,专门朝着来人腿上和肘关节的穴位和麻筋上打。
既不伤人,也不过分,但是却让人恨得牙痒痒。
等到对方退去,这厮再咧着嘴角暗搓搓的偷笑。
“无聊。”
卓南闭着眼,淡笑着摇了摇头。
谢昭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嘴巴轻轻开阖,小声回道:
“哪里无聊了?长夜漫漫,不能安寝,他们有来有往的,这多有趣啊!”
“你倒是挺会苦中作乐。”
卓南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这女子时而成熟果敢又坚毅,时而却又放荡不羁像个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