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州境内。
一队八万人的大军,刚刚结束一段日月星程急行军速度般的赶路,扎营稍作休整。
他们已经足足走了七个时辰,再不歇歇脚只怕走不出多远了。
遂带队的将军果断喝令全军暂停脚步安营扎寨,支锅埋灶。
人是铁饭是钢,即便他们行军速度如此之快,但是如此自备粮草的冗长大队,可不单单是骑兵。
行伍中还有许多推着战车、负重遁甲的步兵亦在队伍之中,他们后面的路且得走上两日呢。
更何况到了目的地,等待他们的亦是一场生死恶战,疲军如何作战?
面前这支队伍,正是西南边陲分出来支援天宸北境琅琊关的那一支。
这些西南军将士,大多都是西南当地人,自幼习惯了南边湿润的气候。
如今奉命要在几日内连越南朝四十多个郡、极速赶往边塞,马儿吃不消是一方面,其实很多人也是有些吃不消的。
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队西南军走到第二日时,许多将士竟纷纷起了些又痒又肿的麻疹!
那些疹子大多长在臀腿上,看起来像是蚊虫叮咬所至,但实际上却又不是。
养的将士们坐立难安,实在是折磨人,许多人更是忍耐不住,将自己的臀腿抓挠的血淋淋一片。
大军主将见状心下骇然,只当出师未捷便大不详,自己的这队人马便染上了什么疫情了。
——毕竟当年蜀地三郡那场十室九空的大疫才过去数年而已。
昔日惨状,蜀地官民而今依旧历历在目,念之魂伤落泪。
不过好在,随军的军医看过之后却说是无妨。
好几位军医看诊后都道,虽然染病者众多,但是这只是将士们身体劳顿和水土不服引发的麻疹。
兴许加上越往北走气候越是干燥,因此很多人才会生出些许皮肤急症。
不是大问题,过些时日便会自愈。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于是依旧马不停蹄、人不安歇的赶着路。
西南边陲的士兵如此奋不顾身的卖力,一方面断然是因为身为天宸子民、南朝士兵,守土卫国本就是他们的职责。
另一方面,更因为诏令他们前往琅琊关支援的主事之人,乃是天宸长公主殿下!
昭和二年,“千岁剑仙”不顾千金贵体安危,不惜违抗先帝皇命,请动“逍遥医圣”、“岭南医仙”和“南海老叟”这三位江湖上赫赫有名、却又亦正亦邪的神医入蜀,最终研制出了缓解那次疫症的良方,解救了无数受苦受难封城等死的蜀地百姓之事,蜀地百姓至今感恩于心、无人敢忘怀。
守护百姓本就是军中将士的本职,更何况如今千岁有诏,有血性又善战的蜀地儿郎,又怎会不尽心竭力?
即便没有天子的圣旨、没有上峰长官敦促,将士们也一个个铆足了劲儿的咬牙赶路,无人叫苦叫累。
此时日暮昏沉,正是休营时刻。
将士们抓紧时间埋灶做饭,养精蓄锐。
许多人先前全是凭着一股心气儿死死咬牙坚持,这会儿蓦然停下脚步休息,竟累得神情呆滞。
还有一些将士,解开这些天走得脚底都磨破流血的军靴,捡着一旁树丛中的蒲叶对着伤处扇风。
而与这些穿着厚重的行军铠甲,一路走得大汗淋漓的将士们不同的是,这个队伍外围,竟然还有一队穿着寻常武人衣衫的人。
这些武人人数不多,只有五十多人。
虽然这五十来人有男有女,单看外表具是些十分寻常、丢在人堆里都不显眼的普通长相,且行为举止也很是低调不起眼。
但你若是仔细观察他们,却会发现这些人竟然各个眼底精光乍现,行动间举重若轻,脚步落地几无声响,显然都是精于轻功的武道好手!
与旁边热火朝天的西南将士们不同的是,这几十人即便是在埋灶造饭休息时,竟然也都安安静静的。
所有人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手里的事,彼此交流说话间声音压得都很低。
可以看得出来,这不是他们有意为之,而是多年来善于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行为习惯。
两个女子此时正在大军停驻的附近十多米外的一条小河边打水,准备一会儿烧饭。
她们虽然一路跟那队西南大军形影不离,形如保护、又如跟随,但实际上两方人马平日里都不怎么交流。
除了双方的主事之人每日会沟通一下次日的行军路线外,
一方面是军中军规军纪严明,这队江湖之人中女子占据半数之上,将军出发之前早有严令,命他们不得打扰她们。
另一方面是军中将士们也不是傻子,他们虽然不知这些江湖之人的身份,但是也都是粗通武艺的,相处几日后自然看得出这些人各个身手不凡。
此行是有大事要做,不论是西南军士还是那伙江湖人,都明白到了琅琊关后生死便要看天意了。
此时还愿意奔赴北地的,无疑都是将自个儿的脑袋别在了裤腰上、随时做好了马革裹尸以身报国打算的忠义之人。
所以即便军中许多没有成家的光棍,也无人叨扰这些女子。
不过尽管如此,这些江湖之人在安营休息时候,也大多与那些西南军保持一段距离。
所以两个女子自然也是选了一处相对偏远的小溪取水,而非是将士们就近打水的大河。
这条小溪很窄,水流也温吞缓慢,但是好在她们人少,取水造饭也足够了。
打好水后,两人起身准备回去。
但其中一位年纪小的女孩子,欲言又止一瞬,最终还是忍不住拉住前方提着装满溪水锅具、年纪稍长一些的女子的袖摆。
“枭娘姐姐,我们此行到底有什么任务,为何掌门现在还未曾告知咱们。
是不是将这些西南军护送到浔阳郡,便可返还巫岚山脉了?”
枭娘蹙眉回身道:“香江,你放肆!‘潇湘雨下’弟子只听掌门之命行事,不必理会是非因果,这是规矩。掌门既然未说明,那自然是有她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