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平阳长公主符景琳在自己的心腹娇宠安氲之、几位使女和长公主府的诸多护卫们前扑后拥下匆匆离开,薛松源一时之间且还没有缓过神儿来。
他被平阳长公主这一套前倨傲骄矜、后莫名其妙的组合拳,打得几乎找不着北了。
而李遂宁今日亦被平阳长公主兜头盖脸的一番挤兑,弄得大大丢了颜面,因此也无颜在此多待,更别说有心情与谢昭等人许久了。
他与他们拱手一礼作别,又拒绝了江如流的挽留,旋即便神色阴沉的下楼离开了花满楼。
不过看他离开的方向,似乎也并非是回平阳长公主府的,而是去了九门提督府。
谢昭转过身笑意晏晏的看向薛松源,道:
“长公主殿下的玉令,莫非薛公子没有听清楚?怎么,您还不走吗?”
她居然还敢出言羞辱讥讽他!
薛松源简直暗自咬碎了一口牙!
但是势比人强,这江湖女子也不知私下跟长公主说了什么,居然致使长公主不仅改了主意不再替他“做主”,还在人前毫不留情的斥责了他与他划清界限!
薛松源阴恻恻的将视线从在场诸人身上一一滑过,最终只能恨恨道:
“山不转水转,今日之羞辱,本公子铭记于心,将来必找诸位讨还!”
他话毕疾言厉色的冲着周围河东薛氏随扈打手发火道:
“还在等什么?走啊!难道要本公子请你们?!”
待河东薛氏一行人也骂骂咧咧离开,方才鸦雀无声的花满楼这才轰然作响,再次沸腾热闹了起来。
方才平阳长公主玉驾当前,哪有人敢随意嬉笑作声?
人人都怕自己会被殃及了池鱼,这会儿终于等到平阳长公主那位“活阎王”离开了,气氛才算再度活泛了起来。
崔月迟携着吴若姝一同上前,郑重对着谢昭等人当头便要一拜!
这一次,他们二人行得可不是什么平辈拜礼了,而是实打实打算双膝及地行一叩首大礼。
众人见状一怔,然后连忙纷纷阻止他们,不叫他们真的将头磕下。
尤其是韩长生,更是燥红着一张脸连连摆手,他实在受不了旁人这般郑重其事的对着自己叩头,夭寿嗷!
虽然因被阻拦而无法磕下这个头,但是崔月迟和吴若姝满脸的感激之情依旧无法言表。
崔月迟感激道:“几位侠士再三相助,此等恩情崔某感念于心,不敢一日或忘。”
吴若姝更是眼含热泪,湿了眼眶。
“谢过谢姑娘,谢过几位少侠。若非几位仗义出手相救,只怕若姝便要.”
说到这里,她想到自己方才极有可能惨遭薛松源的毒手,当即后怕不已、泣不成声。
凌或和韩长生连道,“只是人之常情,我等不敢居功”。
薄熄面具下的容颜也略带几分怜悯,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谢昭叹道:“我们只是略尽绵薄之力,只是方才听到那个薛松源的意思,吴姑娘似是犯官之后,这才被没入教坊司的。
我等虽不知姑娘的身世,但是也知姑娘如今的际遇确实艰难。只是我们虽能帮得了姑娘这次,却也未必次次都能帮得上忙,姑娘还是要好好好自为之,想好自己的后路才是。”
他们并不知吴若姝的身份,只是听到方才薛松源之言,也猜得到这位吴小姐乃是近期没入教坊司的官宦小姐。
兴许在家族蒙难之前,曾与这位清河崔氏的小公子的情谊非同寻常。
但是她而今既是入了教坊司的贱籍,只怕日后这种事情还会发生。
吴若姝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她面露悲戚之色,一张姣好的面容痛不欲生。
韩长生见状不忍,道:“我们.可能做点什么帮帮他们吗?”
谢昭一时沉默了,不过凌或已经替她解答了韩长生的问题。
他道:“南朝庙堂实则少见祸及妻女的重罪,若是发生了”
凌或略一停顿,微带不忍的转开脸,继续轻声道:
“必然是为祸一方、罪不可恕的重罪,这才会牵连妻女以儆效尤,我们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谁知吴若姝听到这话,却突然有些激动了。
她豁然抬头,一字一顿焦急道:
“我父亲不是祸国殃民的罪臣!他,他是冤枉的!”
谢昭微微蹙眉。
按理说这种重罪,是一定会由三司会审,慎之又慎、证据确凿之后才会下定论,所以照说不应该出现冤案才是。
但是她出于礼貌和谨慎,还是问道:
“吴姑娘,在下还不知令尊是.”
吴若姝沉默一瞬,泣曰:“我父亲便是前任西南按察使,吴用。他月前被人冤枉勾结匪类、养匪为患、祸乱西南,这是天大的冤屈啊!”
谢昭闻言一愣,错愕道:“你说你父亲是西南按察使吴用吴大人?”
吴若姝重重点头,道:“不错!请诸位恩公相信我,我父亲真的是一位好官,他绝对不可能勾结山匪的!
更何况,当年我阿娘怀着第一胎时,便是因为外出烧香被山匪惊扰失去了第一个孩子,至此多年未孕直到后来许多年后才怀了我。
我父亲曾经效忠于谢家军,平生最恨欺凌弱小、为祸乡里的匪类,他是绝对不会与之沆瀣一气的!
还有我母亲的死因也很蹊跷,前一夜母亲还说父亲在狱中自杀一定是被人暗害,等她也被押送到京师必然要向天子陈情,还安慰劝诫我不要害怕。
可是谁知谁知第二日清晨,家母便被下人发现自寰于寝居之内!她绝不可能自杀,那么定是被人害了去!”
什么?
这位吴若姝吴小姐的父亲,居然是曾经的谢家军旧部?
她的母亲前一夜还说要等自己也被押送进京后御前陈情,结果第二日清早便被发现死在了家中?
凌或、韩长生和薄熄闻言一怔,齐齐抽了口气。
然后,三人不动声色的下意识同时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谢昭。
——谢家军的昔年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