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摸着黑,凑在高高的架子旁细细的看上面的字迹。
她对重华宫的陈设并不是很熟悉。
但是好在,其中历年诏书的摆放罗列的很有章法。均是按不同年号和时间顺序、分门别类的整理整齐。
正因如此,她也很快便找到了威帝初登大宝时期的那批密诏。
密诏封印在一个个狭长的防虫防潮的特质木盒中,然后一卷卷用蜜蜡封的完好。
谢昭素来胆大心细,手也极巧,动作很是小心轻便。
但凡是她打开过的锦盒诏书,在看完后居然都还能被她毫无瑕疵的装合回去,也算是一门独到的手艺。
她甚至分出精神得意的胡思乱想:这日后也是一门营生不是?
以后若有一日坐吃山空完了南墟赠予的银子,说不得她还能多一门帮人复原古籍古画的手艺,去赚点钱来。
还真是很不错的呀!
半晌过后,谢昭终于从一盒盒蜜蜡封存的诏书中,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内容。
她动作小心的轻轻拉开卷轴,旋即眼神微厉,一目十行蹙着眉迅速看完了。
谢昭自小过目不忘,聪明绝顶,闻一知十。
她既已经看过那诏书,自然就没有多此一举再将它带出重华宫的必要了。
否则若是事后被人发现此处曾被人暗中潜入过,封存的诏书少了,那么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注意。
于是,在认真再看了一遍诏书密卷后,她先是微微出了出神,旋即便迅速将那诏书原方不动的封好放置了回去。
此地不宜久留,理应早走,迟则生变。
谢昭脚步极轻,踏着生门便准备原路退回宫外。
谁知正在此时,她突然有种危险正在靠近的强烈的
于是本能之下,谢昭几乎立刻就站住了脚步,将呼吸压到最低,一动也未动。
片刻后,一个阴恻恻的,语气十分阴柔的声音在殿外突然响起。
那声音中性,中气不足的感觉,居然让人一时之间听不出他的年龄和性别。
“哪里来的小友,不知深夜造访我天宸皇宫不夜城,是为何故?不若留下来,让老朽好好招待。”
谢昭在听到这声音的
啧.服了。
她不会这么倒霉吧?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原来门外这位,便是整座皇宫不夜城,此时谢昭最不希望撞见的两人之一。
来人正是侍奉过两代天宸君王、不夜城中武道境界最高的两个大内监之一。
——半步虚空天境高手,“大公公”曾一毒。
谢昭无声的牵起唇角叹了口气。
怎么会是他?
曾一毒和邹无邪这两位内宫大高手,素来一个坐守东六宫、一个坐守西六宫,很少会涉足南宫外宫之所。
怎么偏生她这么倒霉的,今日她正好来夜探南宫重华宫,这位“大公公”曾一毒居然不知抽了哪门子的疯,也来到此地闲逛?
看来今日她若是想不被曾一毒发现身份,恐怕只能“脱层皮”才能掩饰好身份再脱身了。
曾一毒不敢进来抓她。
因为神台宫的守护杀阵敌我不分,若他入阵也会被阵法攻击。
他心生忌惮所以才以逸待劳等在外面,料想她早晚是要出去的。
谢昭头脑快速旋转,突然心生一计!
她抬手再度用黑灰色衣衫后的兜帽,遮住自己的头脸。
旋即双手抓着几个架子上的装着诏书的木盒,权当暗器一般劈手就一股脑的扔了出去。
扔掷的方位很是刁钻。
几乎将曾一毒可能落脚出手的几个方向,都分寸不差的裹挟其间!
曾一毒果然上当!
见她判断如此犀利精准,误以为她是位武道境界高深、十分“扎手”的高手!
因为不知对方丢出的是什么“暗器”,曾一毒心生忌惮,一个纵步跃出一丈,避开锋芒。
但是等他站稳脚步、定眸看清被投掷贯出在地上,发现对方丢出的居然只是几个装置诏书的盒子!
他当即有种被人戏耍了的恼怒。
而谢昭已经用“归佛昙雪”,一个纵身从他方才退后所空出来的生门处一步跃出。
她避于夜色,衣袂翩跹,如一叶惊鸿。
曾一毒阴恻恻的冷笑一声,冷冷道:“雕虫小技!”
他看出谢昭的武道境界并不高,内力空虚不足为惧。
于是再不迟疑,挥掌便迎了上来!
谢昭自然是万万不想跟他实打实,拼内力去对招的。
她又不傻。
如今她周身内力真气都被“悲伤月”锁在了丹田,若是再次用迦逻心经强行逆转经脉、突破气海去使用内力,难道是不要命了不成?
不到山穷水尽、万不得已的时候,她可不会再用这个昏招!
——之前刚被凌或他们捡回去,伤重难起躺在床上大半年,浑身骨骼经脉痛到人都发麻的经历,真是遭受一次就够够的了。
鬼火电光之间,谢昭一脚踢起地上一块石子,打断一根树上的树枝。
然后一个轻功纵跃,脚尖轻点将地上的树枝踢起,垂手转瞬间抄在掌心。
说时迟那时快,曾一毒的掌风已经到了她身后!
谢昭突然扭腰后仰,一个回身将腰肢弯到极致!
她掌中的树枝刹那间芳华大盛,化为剑气万千,如骤风急雨一般接连攻向曾一毒的照门之处。
虽然她并没什么高深的内力支撑,但是手中剑招变换万千、剑意如苍龙入海气势磅礴!
曾一毒猝不及防之下,居然被她打得措手不及。
他连连退后,堂堂半步虚空天境的高手,一时之间竟也毫无还手之力!
但谢昭其实只是虚晃数招,不过是想暂时逼退曾一毒罢了。
她见曾一毒节节败退,也不乘胜追击。
居然借此机会,突然身法曼妙的向反方向急速后撤。
转瞬间便越上了几丈外的不夜城高墙之上,下一刻已经不见了人影。
“.好个年轻的后生仔,老朽多年不离昭歌,居然不知江湖之中何时出现了如此绝妙的轻功身法?”
曾一毒一动不动。
他和邹无邪二人若非皇命,是不能离开不夜城一步的。
因此只能饮恨停住脚步,无法追到宫外。
他目光阴冷,冷冷的皱眉紧紧盯着此时早已空无一人的高墙之巅,咬着牙关吐出一句话。
“堃岭不二剑法,居然是不二城的剑法‘素雪剑法’.难道是堃岭雪山有什么异动?”
曾一毒想到自己方才居然被一个小辈儿,以一根其貌不扬的树枝为剑,打的如此措手不及溃不成军,当即暗生忌惮,喃喃自语:
“那小后生虽然内力不成气候,但一招一式的气势居然如此惊人,不愧是‘剑仙冢’不二城的弟子.
不过不二城素来执拗孤傲,对北朝邯雍皇朝听调不听宣,只一心钻研剑法。
他们轻易不涉足庙堂之事,门中弟子怎么会来夜探天宸皇宫?”
曾一毒暗自思忖,看来此事还应尽早禀告圣上。
不管北朝邯雍是否有意兴起什么阴谋算计,他们都应该提早做好打算才行。
毕竟不二城乃是天下
而他们天宸如今两位绝世高手,南墟大祭司素来不涉足庙堂江湖,“千岁剑仙”天宸长公主殿下而今又在神台宫高塔神殿中闭关不见人。
曾一毒眉心团的紧紧的,无声呼出一口气。
还真是.多事之秋啊。
没错,谢昭自然是不会傻到使用自己的成名之作“山河日月剑”,或是浔阳谢氏“河图剑术”与曾一毒对战。
世人皆知,普天之下会使用“山河日月剑”的只有“千岁剑仙”一人耳;
而能将“河图剑术”运用的炉火纯青的,便只有“千岁剑仙”和她的剑侍“黄金台”路伤雀二人罢了。
所以啊,她当时生死关头,也只能十分不厚道的用了一套“剑仙冢”不二城赫赫有名的剑法“素雪不二剑法”。
借着曾一毒反应不及和惊愕的机会,钻个空子脱身而去。
她知道,只要自己出了不夜城的宫墙,曾一毒无诏必然不敢追出来。
说起来,这套剑法还是昔年她客居在堃岭雪山、借助极寒风雪修习剑意的那几个月,闲来无事,看到薛坤宇和不二城弟子们练剑时一不小心记下的几招。
真不是她故意偷学别派剑招,谁让她过目不忘,武学招式入眼即入心呢?
天知道,她当时真的只是觉得有趣随便看了两眼而已。
虽然这么做有些对不起“乾坤剑仙”,但是这个锅,还是得麻烦他们不二城替她背一背了。
嗐,她也不想的,可是她也真的没办法嘛!
谢昭使用“归佛昙雪”纵身游走在坊间的墙垛上,还在没皮没脸的喜滋滋想:
想必以薛兄的高风亮节,是定然会理解她的不易的!
然而下一刻,她却突然脚步微顿,眉心微蹙,喜不出来了。
——心脉和丹田处突如其来的抽痛,让谢昭险些一脚踩空跌落。
她眉心深锁。
糟糕,应该是方才动手时剑气太盛,竟激发的她丹田气海中的内息真气与之遥相呼应,躁动不安起来。
谢昭按着闷痛不止的胸口肺腑,痛的深深呼了口气。
片刻后,待她终于缓过了这口气来,额间已经略有些薄汗。
她喃喃道:“凌或啊凌或,你的救命之恩,属实是不太好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