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昭抱着萧无玉从浴室出来时,她已经靠在男人怀里疲倦地睡了过去。
虽然只是简单地沐个浴,但这段时日劳心费力,又刚刚经历了宫变血洗,早就累得浑身无力,洗到一半就昏昏沉沉不省人事。
顾承昭小心翼翼将人放回床榻,心疼不已。
他手下的人效率奇高,不过半日功夫,皇城内便恢复了秩序,地上的尸骸和血迹通通被洗刷干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灵堂中的沉香木棺椁,预示着辰国皇室再次历经了一场血雨腥风。
“主子,薛先生已经去诏狱了。”
寻风虽然很是不情愿,但主子的命令不能不从,他倒宁愿陆听寒就此成一个废人。
若不是他伪造退婚书,主子也不会连日奔袭去玉澜别院,又在那个雪夜策马疾奔而回,差点坠落悬崖,被他们救回去之后,颓丧神伤了很长一段时间,背上现在都还有未愈合的伤痕。
可他知道,主子让薛翎去给陆听寒诊治,都是为了公主。
事到如今,已经不知道是谁欠谁更多,谁对谁付出更多。
顾承昭略一点头,问起另一边的战况。
“主子放心,二位将军的兵马已经直逼渊国西南,开始突袭了。”
“嗯。晟国那边呢?”
寻风如实汇报道:“崔丞相已率部分官员启程。”
他顿了顿,有些担忧,“可是,这事真的能成吗?辰国那几个阁老,看起来就是顽固不化的老古董......”
“这事你不用担心,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是。”
寻风没再多言,只身退了出去。
顾承昭回到内室,发现萧无玉已经醒了。
“怎么不睡一会儿?”
她想掀开被褥下床,又被他按了回去。
“什么时辰了?”
“刚到酉时,是不是饿了?起点吃点东西也行。”
萧无玉刚想问一句外面的情况,体内却突然窜起一股熟悉又恐惧的感觉。
她压抑着内心的慌乱,瞬间摇头,拼命克制着锦被下快要颤抖的双手,朝他出声请求。
“我想......再睡一会儿,你先......出去好吗?”
顾承昭长眉一凝,看着她骤然惨白的脸色,心下狐疑。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的手刚一碰到她的肩,就被萧无玉猛地推开。
“拜托你......先出去好吗?”
她一边说话,一边从鬓角流下豆大的汗珠,整个人像是在拼尽全力忍耐什么,眼眸中血丝遍布,连嘴唇都在上下打颤。
顾承昭大惊失色,手掌想要搭上她的脉搏,被萧无玉往后一缩,再次躲开。
“卿卿,你怎么了?!”
她已经急得快哭了,阿芙蓉的瘾时不时都会在傍晚或是夜里来发作,每一次她都把自己关在长乐宫的寝殿,独自一人疯疯癫癫地熬过每一次上瘾的痛苦。
直到现在,症状虽然比最开始轻了不少,可那副行尸走肉的骇人之景,她绝对不想让顾承昭看到,看到她那副被折磨的瘾君子姿态。
萧无玉不停喘着粗气,涕泗横流。
“求你了......先出去......”
她抬袖遮住自己的脸,蜷缩成卷曲的一团,瑟瑟发抖。
“阿鸻......我不想你看到我那副样子,我不要......”
顾承昭强行搭上她的脉搏,结合她这样的状态,顿时明白过来。
他深吸口气,忍住心脏处猛烈的抽痛,和想要冲出去鞭尸的冲动,牙龈咬得死紧。
“那个女人还是死得太便宜了。”
他将萧无玉挪到自己怀中,手掌贴上脊背,如同很久之前解蛊毒那次,想用内力缓解她的疼痛和不适。
萧无玉控制不住自己这副躯体,手脚不听使唤地捶打在他身上。
“不要......别看我......”
撕心裂肺的哭泣在寝殿中回荡,顾承昭死死抱住她,身上被掐出一片片青紫血痕,也没有松开哪怕一分一毫。
“乖,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一遍一遍耐心地安抚,控制住萧无玉想要咬自己手臂的动作,将肩膀递到她唇边。
“难受就咬我,别咬自己。”
“阿鸻......”
萧无玉泪眼迷离,精神恍惚错乱,早已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只是死命拽着眼前这人,随后,狠狠咬了上去。
“嗯!”
顾承昭闷哼一声,任由她在肩头撕咬,汩汩鲜血随着狰狞的伤口淌下来,怀里的人尝到血腥味,发狂的身形蹙然一顿,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颓然地伏在他肩上,放声痛哭。
“卿卿,别怕,有我在。”
他温柔的话语逡巡在耳畔,如同一泉清凉的池水,从耳膜处淌进狂躁灼热的心脏,再流走于四肢百骸,安抚着噬骨敲髓的疼痛,填补着难耐欲望的空缺。
他就这么一直抱着她,衣衫被撕得凌乱破碎,身上到处都是啃噬或是抓挠的伤口,触目惊心。
痛感却在此刻被彻底忘记了,肩膀的伤口还在滴着血,他连眉头也没有皱过一下,只是拍着她的后背,一声又一声地轻轻低诉安慰。
“别怕,我陪着你。”
“不管还要多久,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会都陪着你走出来。”
“阿鸻......”
怀里的人微眯着双眼,细碎地呢喃着,不停重复他的名字。
“嗯,我在。”
......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很久,直到月上中天,萧无玉像是终于累了,维持着掐住他手臂的姿势,陷入了昏睡。
这一次,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在地上如同疯子一般打滚或是自残撞柱,全程都在他的保驾护航中,伤的都是他,自己的身上除了沾上他的血迹,没有半点新的青紫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