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信在第二天被送了出去,萧无玉对换了信封这件事竟半分也没有察觉。
陆听寒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是按部就班地去府衙和青沙堰,一得空,便会来玉澜别院陪她用膳或是看书。
两人话也不多,有时就安静地坐着,也能消磨掉大半时光。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了一个月,期间萧玄珀来信催了两次,萧无玉都让陆听寒敷衍搪塞过去。
中秋时,顾承昭的节礼如期而至,晟国这番历经血雨洗礼,亟需重振朝纲,他应该是忙得昏天暗地,一整月,书信也不过寥寥一封。
萧无玉也不甚在意,她内心甚至期望他将重心都放在朝政上,不要对她过多的关注。
她的身体状况日趋好转了些,薛翎新配的止痛药比原来的强上许多,白天基本没再出现过痛得下不来床的情形,只是夜里仍旧辗转反侧,睡不安稳。
月末的时候,薛翎决定继续开刀取碎片。
彼时天已转凉,这日恰好是寒露,院内枫叶萧索,晨起时,叶片上凝结的露水都泛着一丝凉意。
萧无玉拢了拢衣襟,服了麻药趴在榻上。
饶是她,也受不住刮骨疗毒的痛,尽管麻沸散对身体或多或少有所损伤,她也只能用上。
整个人昏昏沉沉陷入深层的睡眠,对周遭的所有都没有了知觉。
陆听寒昨晚从青沙堰直接赶来,第一次见她取碎片,执意要来陪着。
他一直候在外面,里面过了多久,他就在廊下立了多久,寸步不离。
忽然看见门口处有下人慌慌张张往里跑,他皱眉一瞥。
这里断不准许任何外人打扰,连青州刺史想来拜访探望都被他回绝了,今天这个关键时刻,什么人胆敢擅闯?!
陆听寒回望一眼萧无玉紧闭的房门,抬脚朝门口行去。
刚刚行至主厅,便见下人们颤颤巍巍跪了一地。
一袭玄色身影带着些许恼怒立在堂中,少年眉目冷戾,直直朝他射过来。
陆听寒敛了神色,恭敬行礼。
“臣,参见陛下。”
萧玄珀冷哼一声,“你还打算把姐姐藏多久?”
陆听寒身姿挺拔如松竹,不卑不亢回答:
“公主身体不适,需要静养。非是臣要藏,陛下言重了。”
“哼,她在哪儿?”
萧玄珀越过他就要往里走,陆听寒稍一挪步,就挡住了去路。
萧玄珀怒目圆睁,“陆听寒,你敢拦我?!”
青年拱手垂头,姿态虽谦卑,声色却带着质问和凌厉。
“陛下此次来青州,是微服出巡,还是正式视察,可有知会首辅大人?”
若是大伯知晓,定然早就传信于他,这番急匆匆赶来,身旁除了零星侍卫,没有仪仗和羽林军护送,必是私自出宫。
萧玄珀自知理亏,可姐姐来青州已经待了三个多月,回信皆是敷衍之词,连中秋都不曾回去。
他倒想看看青州有什么了不得的公务,非得要待在这里,莫不是和陆听寒有什么瓜葛。
前几天他便称病不朝,说要休息几日,私自带人连夜就往青州赶。
现在被陆听寒戳破,很是有些恼羞成怒。
朝中处处被陆绍霖管着,来了这里又要吃陆听寒的亏,他向来在陆家人面前吃瘪,这次压不住火,面色一沉,朝陆听寒怒目而视。
“朕想去哪儿,用得着你们管?!”
青年毫无畏惧,又将声量提高几分。
“陛下身系社稷,牵一发而动全身,万不可拿龙体犯险。”
说罢朝身后的侍卫厉声斥责。
“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
萧玄珀想推开他,脸上浮现焦急之色。
“朕要见姐姐,让开!”
陆听寒虽是文臣,但并非手无缚鸡之力,那日带兵去清缴青州世家,一柄长剑在手,也斩杀了不下数十人。
且身量颇高,比萧玄珀高了大半个头,杵在那里,便如同山峦一般,轻易推不开。
“反了吗你!”
萧玄珀从气势上便矮了不少,一心想要寻萧无玉,又急又气,一时忘了戴上帝王那副上位者的面具,这句话便说得毫无威慑力。
“请陛下见谅,公主今日身体不适,现在不便见人。”
萧玄珀还想往院内闯,薛翎从内院匆忙赶来,见是他,不由心中一紧,立刻出言遮掩。
“望陛下体恤,公主现在还睡着。”
萧玄珀蹙然一顿,眉头深锁。
怎么连薛翎都在这里,难道姐姐真的病了,或许还是什么严重的病症,竟需要薛神医随侍左右?
“姐姐到底如何了?为何养了几月了还不见好?”
薛翎朝陆听寒对视一眼,把人往会客厅领,边走边同他解释。
“公主是积劳成疾,登基大典时本就受了鞭伤,这一年又案牍劳形,在青州还落了水,差点被洪水冲走,这才病倒了。”
“什么?!”
萧玄珀没想到还有这样凶险的事,朝陆听寒追问:“为何述职的奏折上未提及此事?”
陆听寒淡定回道:“怕陛下忧心,臣斗胆瞒下了。”
萧玄珀知道恐怕都是姐姐的意思,但他就是见不惯陆听寒这副油盐不进,仗着陆家和状元郎的头衔就自视甚高看不起他的样子。
他当即朝陆听寒发难,“陆侍郎欺上瞒下,该当何罪!”
青年撩开衣摆,直直一跪。
“臣自知有罪,请陛下责罚。”
明明他跪着,自己站着,萧玄珀却觉得仍是矮他一截似的,正要出言治罪,却见公主的侍女芷瑶疾步行来。
“陛下,公主醒了,说想见您。”
“还有,公主说不关陆大人的事,陛下要罚就罚她。”
萧玄珀斜眼看了陆听寒一眼,没好气道:
“起来!”
陆听寒听闻萧无玉醒了,心中咯噔一下,从地上缓缓起身,拍了拍膝间的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