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疼得冷汗直冒,方才脸上掩盖的胭脂都被汗水冲去了不少。
剩下一片斑驳的薄红,遮盖在她苍白的脸颊上。
萧无玉扶着桌沿,慢慢挪回榻上,止疼药管用的时长越来越短了。
她痛得有些恍惚,浑身虚浮地躺着,冷汗再次将衣衫湿透,贴在身上黏腻的很不舒服。
但她根本没有力气去唤侍女端水进来,昏昏沉沉间,渐渐痛晕了过去。
再次睁眼时,门外响起了略显急促的拍门声。
“玉姐姐?”
才想起来应该是陆听寒来叫她用晚膳了,出了一身虚汗,好像疼痛略微削减了些,但她并不想就这样出现在别人面前。
她一开口,便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没事。”
陆听寒在门外皱着眉,她的声音为何听起来这么有气无力?
可碍于礼节,他断不能贸然推门进去,按下心中的疑虑,出声问道。
“是哪里不舒服吗?我让薛先生来看看?”
萧无玉清了清嗓音,让声音显得没那么无力,才出声吩咐。
“不用了,我就是有点累,能麻烦你帮我唤一个侍女进来吗。”
陆听寒点头,“好。”
不多时,一个面目娴静的侍女行了进来,隔着屏风站定。
“姑娘有何吩咐?”
陆听寒隐瞒了她的身份,现在作为长公主的她,应该待在青澜城别院静养的。
“麻烦你帮我打水,我想沐浴。”
“是。”
侍女领命去了,不多时就将盛满热水的浴桶抬了进来。
萧无玉将整个人都泡进水里,才觉得一身舒爽了不少。
将一身黏腻的汗水洗净,又对着镜子看了看背后的伤痕。
密密麻麻的暗红色疤痕铺呈在原本光洁莹润的脊背上,连她都觉得很是难看,丧气地回过头,将视线移开。
由于隔一阵子就要再次划开皮肉取碎片,现在抹那些祛疤的药膏根本无济于事。
她默默叹息一声,穿好衣服行出去。
陆听寒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下等她,萧无玉有些意外。
“你一直等着?”
青年眼神躲闪了一下,“没有,方才我回了房间,算着时间,刚过来。”
萧无玉没再多问,只笑着往膳厅的方向去。
“睡了太久,都有些饿了,我们快走吧。”
陆听寒跟在身后,欲言又止,行了一段距离,还是开了口。
“下午睡得不好?”
萧无玉淡定回道:“挺好的。”
陆听寒顿住脚步,萧无玉走了两步见他没跟上来,转身问道,“怎么了?”
“待会儿还是让薛先生给你看看吧,你的脸色实在是不太好。”
他感觉她的气色,比方才睡之前还要更加苍白一些。
萧无玉这才想起来,洗完澡之后她并没有用胭脂来遮盖,全然已经忘记了。
暗骂自己又大意了,只能支支吾吾搪塞过去。
“就是赶路太累,休息几天就好了。”
说完就没再回头,径直往膳厅去,还不停地向他催促,“快走吧,我真饿啦。”
这一处宅院不是官方的驿馆,而是陆听寒特意安排的,翠竹掩映,曲径通幽,颇为风雅。
他做事周到,想让她在长途跋涉后能够休息得安稳一些。
膳厅外有一池清幽的湖水,两人临窗而坐。
“老薛吃过了?”
“嗯。”
萧无玉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已是暮色四合,顿时不好意思。
“抱歉,是我起晚了,下次不用等我的。”
“无妨。”
陆听寒没再多言,两人本着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并没有太多的交流。
萧无玉默默夹着菜,心事重重,只想着快点吃完回房,不要在他面前露出什么端倪。
匆匆用完,她搁下筷子起身。
“我先回去了。”
也没等陆听寒开口,她就头也不回地离去,脚步还略微带了些急促。
青年望着她像是刻意逃开回避的身影,眸色一沉,起身去了薛翎的房间。
“薛先生,我看公主从回来到现在,脸色一直不太好,要不您去给她看看。”
薛翎瞳孔一缩,连陆听寒都已经看出不对劲了吗,他轻咳一声,提上药箱。
“玉儿这些天确实太累了,我去看看。”
陆听寒一路跟着他,来到萧无玉的房门外。
薛翎敲了门,得了许可后推门进去,陆听寒也顺势想跟着,被薛翎拦在外面。
“陆大人还是回避一下。”
陆听寒刚刚抬起来想跨过门槛的脚,陡然凝滞在半空,又堪堪收了回去。
他垂着眼,脸上看不清是何神色。
“抱歉,是我逾矩了。”
他候在门外,仔细分辨里面的声音,面上却对自己刚才鲁莽的行径没有丝毫愧疚或是不好意思。
他隐约听见风寒之类的字眼,暗道真的只是劳累过度受了凉?
过了一会儿,薛翎从里面出来,面上一派云淡风轻。
“没什么大碍,路途劳累,有些着凉而已,我开些药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劳烦薛先生了。”
他提着药箱走了几步,发现陆听寒还若有所思地停在原处,开口劝道:
“玉儿都已经睡下了,你也回去休息吧,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都得注意着身子,别累垮了。你们年轻人就是爱折腾,到老了才知道,身体有多重要。”
陆听寒笑着朝他拱手,“薛先生教训的是。”
说完也转身走了,回去了自己的房间,薛岭见他没有抓着不放,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他又转头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摇头叹气。
现在止痛药对玉儿是越来越不管用,他必须找一些新的药材,研制新的缓解疼痛的药。
不然这样下去,她不仅瞒不了多久,可能连平时白日里正常的生活都不能继续了。
萧无玉听见外面的人都走了,没有了动静后,将灯盏吹熄。
薛翎告诉她,在新的止痛药配出来之前,现在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忍。
她看着手里薛翎留着给她的参片,闭上眼含在唇齿间,将痛苦的呻吟吞进咽喉。
捱了不知多久,无意间窥见窗缝外月上中天,今夜是满月,本该是赏景的好兴致,她却在疼痛的深渊中沉浮挣扎。
又出了一身汗,口渴得厉害,她想起身倒一杯水,却在碰到茶壶时,一个不稳栽倒下去。
桌布被不小心拽了下来,桌上的杯盏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突兀刺耳。
门外很快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那人停在门口,急切地敲着门。
“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