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玉嗤笑着看他这副断尾求生的样子,没有丝毫动容。
“皇位?”
“你费尽千辛万苦,杀遍了至亲之人得来的东西,岂会轻易拱手让人。”
萧诩眯了眯眼,再次试探。
“玉儿,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又望了一眼顾承昭。
“朕给你们赐婚,你不是想同他在一起吗?朕可以把幽明江以南都划给你们!”
萧无玉的眼神渐渐冰冷。
“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
“我想要的,只有你的命而已。”
柳叶匕首抵在动脉处,从左至右,用力一割,切断了帝王的生机。
萧诩捂着脖子,眼珠突出,掌中喷溅的热血,沿着喉结汩汩流下,快速结成一滩斑驳的血迹。
他倒将下去,死不瞑目。
萧无玉闭了闭眼,抬起脚,从尸体上,跨了过去。
厉苍双目血红,颓然跪在原地。
整座墓室都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在密闭的空间中腐烂发臭。
他看着她一步步靠近,身影和当年的贺嫣然重叠起来,恍惚间,已经隔了这么多年。
厉苍永远记得,那个遍体鳞伤的小乞丐,被一对金尊玉贵的男女孩儿,用一碗腊八粥温暖了整个冬夜。
从此,他死心塌地跟着萧诩。
潜入凤祈阁,杀遍满门,只为夺前朝玉玺。
替他扫清皇权路上的所有障碍,辰国皇室被杀得寥寥无几。
为了前朝宝藏,杀宣王夺妻,雲初被囚禁烟云台,日夜折磨。
亦因忌惮贺家,贺嫣然屡被下毒滑胎,最后,还要他亲手剜她的心头血。
......
桩桩件件,萧诩是始作俑者,他便是执行的刽子手。
从身心到魂灵,都被肮脏的血污淹没。
直至走到今天这一步。
面前的女子眉目冷淡:
“厉苍,玉玺在何处。”
他抬眸直直望着她,忽然笑了笑。
“法华寺。”
萧无玉眉头一拧,以为会藏在宫里,没想到,竟然在法华寺。
她没再看他一眼,朝身后的人一点头。
承影飞掠,瞬间切断了他的咽喉。
闭上双眼之前,他好像又看到了,那袭烈烈如火的红色身影,在饥寒交迫的雪夜,朝他粲然一笑。
萧无玉深吸一口气,眼尾染上一抹红。
顾承昭轻轻抱了抱她。
终于,尘埃落定。
他收敛好姬姒的尸身,走近那方玉石台。
沉默着端详了片刻,随即,洒下一片晶莹粉末。
白衣女子在一阵荧光中,渐渐化作点点尘星,消散于虚无。
斯人已逝,他不允许母亲,死后还被亵渎。
大仇得报,整个人都松懈下来,肩上的伤口还在滴着血,他恍了恍身,萧无玉从被后接住他,目送点点荧光归于尘土。
“阿鸻,我们走吧。”
墓室门缓缓开启,寻风焦急地立在门外。
“主子!”
看清了室内的情形,才略松一口气,眼神沉痛地望向地上的玄衣女子。
“姬先生......”
“收敛好,去山上,同孟前辈葬在一起。”
“是。”
厉苍手下的暗卫已经被他的人通通斩杀,留下一地的血腥残肢。
皇陵外,传来兵刃交接的喊杀声。
玄甲军副统领已身死,匆匆赶来救驾的御林军统领封如山身中数刀,朝贺唯射出狠厉的目光。
“贺将军,你要反吗?!”
贺唯轻描淡写一挑眉。
“本将军接到消息,荣王逃出昭罪寺,意欲在皇陵行刺陛下,特来救援。封统领,你再阻拦,陛下若有三长两短,你难逃罪责!”
封如山见他面不改色地信口雌黄,厉声反驳。
“荣王已然疯癫,如何能行刺陛下!”
“是吗?”
皇陵内行出一人,身后抬着几具血淋淋的尸体。
封如山大惊失色,那截耷拉下来的明黄衣摆让他如坠冰窟。
“荣王萧玄瑞,勾结暗卫统领厉苍,刺杀父皇。”
“本宫率人救驾,将荣王斩杀,但父皇......”
萧无玉红着眼挤出一滴眼泪。
“父皇伤及心肺,驾崩了。”
封如山跪着爬上前,皇帝身上皆是血污,胸口被断念洞穿,而断念剑,就握在荣王的手里,亦成了一具冰冷尸体。
他颤颤巍巍抬起头,满目震惊。
“公主?!”
萧无玉居高临下,淡淡开口。
“封统领不必意外,本宫九死一生,终于从漠北逃了回来。”
她将手中的明黄圣旨徐徐展开,容色肃穆。
“父皇临终前,立下遗诏。”
众人跪拜,山呼万岁。
“九皇子萧玄珀,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昭阳公主萧无玉,守节乘谊,以安社稷,封镇国长公主,摄理朝政,钦此。”
封如山见大势已去,不管这一幕是真是假,如今手握兵权的贺家、陆家,都是公主的人,其余各州的兵马,根本来不及调遣。
他若识相,或许能苟活一命,若反抗,现在便是一死。
可他方才窥见,传位诏书上,并未加盖玺印。
“这诏书未盖玉玺,焉能作数?”
“传国玉玺贵重异常,今日事发突然,父皇怎会随身携带。”
“不过,他已告知本宫,玉玺的位置。”
“登基大典上,圣旨同玉玺,皆会展示于百官前,就不劳封统领操心了。”
封如山盯着她半晌,最终,还是匍匐下去。
“是,臣谨遵公主懿旨。”
这座山陵上,铺满了玄甲军和御林军兵士的尸体。
萧无玉跨上马,踏着尸山血海,急速朝山下行去。
玉玺还在法华寺,绝不能出差错。
身后有马匹跟上来,顾承昭的伤口被处理过,缠着厚重的绷带。
萧无玉担忧地看了一眼。
“我带人去就行了,你去歇着。”
顾承昭摇头,“一同去。”
法华寺在凝华山上,于此地相隔有些路程。
武威军已将皇城和皇陵都围了,九皇子亦在贺家的保护之下。
他们带了一批人,急速朝凝华山奔去。
法华寺在山巅,赶到时,已近傍晚。
萧无玉刚踏进寺门,圆惠大师便立在院中,像是恭候多时。
“不知公主大驾敝寺,所为何事?”
她敛了眉,双手作揖,朝圆惠行礼。
“本宫奉父皇之命,来取传国玉玺。”
这慈眉善目的圆惠大师,乃辰国国师,与萧诩私交甚笃。
他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吱嘎”一声。
深红的寺门陡然合上,原本和善的眼中,却泛着冷厉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