葎这是新近选入宫的余美人,模样虽不是绝美,倒也清丽可人,性格乖巧,做事妥帖,很是和萧诩的胃口。
连来顾家祭拜,也要她陪同。
忆起往事,萧诩面上装出几分沉痛,似是对这位义兄多有怀念。
“顾兄,还记得我们曾经的誓言抱负吗?”
“如今辰国国泰民安,这盛世,如你所愿。”
“再给朕二十年,哪怕是渊晟两国,朕也能如前朝那般,一统江山。”
余美人恭敬地候在一旁,眉眼低垂。
忽然,一阵凉风袭来,在这炎炎盛夏里,却让人觉得脊背发寒。
只听“哐当”一声。
顾修衍的牌位倒将下来,差点砸到萧诩脚背上。
他往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心头一惊。
随即,狭长双眸爬上一抹阴鸷。
哼,死了还不安生?
内侍总管汪咏弓着腰行进来。
“陛下,高僧们都准备好了。”
萧诩点头,法华寺的方丈圆惠大师领着寺内僧人们鱼贯而入,为死去的宣王做法,超度亡魂。
祠堂内庄严肃穆,空灵的念经声洗涤污浊。
萧诩闭上眼,内心终回归一派祥和。
直到踏出宣王府,头顶天高辽阔,他才浑觉释放了一层枷锁似的松快。
身后历经两百年的王府大门,徐徐合上,将他心底的罪恶和杀孽通通掩盖。
萧诩没再多看一眼,由余美人扶着上了銮驾,朝皇宫行去。
如释重负的神经急需一道发泄的口子,余美人香肩半露,身上缭绕的百合香令人沉醉。
銮车轻轻晃动,遮住一室春情。
萧诩半阖着眼,倚在美人怀中,身体里的躁动刚平息片刻,又陡然腾烧上来。
只道是天气太过炎热,吩咐车架行快些。
车队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响,暗卫翻身下马,在车外沉声禀报。
“陛下,皇陵有异动。”
萧诩睁开眸子,眼中射出暗芒,隐在车内的阴影处,晦暗不明。
“厉苍呢?”
“统领已前去查看了。”
萧诩“嗯”了一声,欲重新闭上眼,左眼皮却没来由骤然一跳。
他向来警觉多疑,这突兀的异常让他变了主意。
“去皇陵。”
銮车改道而驰,速度加快,掀起纷纷扬扬的尘土,萧诩默了一瞬,又出声命令。
“调五千玄甲军跟着。”
“是。”
一行队伍浩浩荡荡于皇陵前停伫,厉苍神情凝重,朝萧诩拱手。
“出了何事?”
“山门有动过的迹象。”
萧诩眉头深皱,这皇陵中,埋藏着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守陵卫何在?”
“臣在。”
“近日,有谁接近过皇陵?”
按理说,这整座山,没有他的御令,任谁也不能靠近,哪个胆大妄为之徒,难道想盗皇室陵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回陛下,臣命人日夜值守,未有一丝懈怠,绝没有人来过!”
“那这痕迹作何解释?”
守陵卫抖如筛糠,支支吾吾道:
“这......陵墓向来阴气重,或许......或许是山中精怪也不一定。”
汪咏一拂尘甩在他身上。
“混账!分明是懈怠值守,竟推到这神神鬼鬼身上,你就是这么糊弄陛下的?!大逆不道!”
萧诩摆了摆手,面色沉黑。
“开皇陵。”
汪咏瞠目结舌,似是没听清。
“陛下?”
“开皇陵!还要朕再说一遍吗!”
“是!”
皇陵除了入葬时,万不可轻易开启。
上一次,还是贺皇后下葬时,已过去十多年了。
汪咏不敢妄自揣测,端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命守陵卫按动机关,将千钧重的石门打开。
漆黑幽深的墓道徐徐呈现于眼前,夹杂着阴森冷冽的寒风,在场众人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萧诩让玄甲军墓外待命,厉苍开路,身后的暗卫将萧诩团团围住,进了墓门。
余美人亦同汪咏站在一起,恭候皇帝出来。
日头愈发毒辣,余美人香汗淋漓,不停拿绢帕擦拭额头。
汪咏一看,立马吩咐人置了伞盖来遮阴,又亲自替她打着扇子。
这是皇帝身边新晋的红人,可不能怠慢了。
“娘娘,您歇一歇。”
余美人微微一笑,“多谢公公,公公有心了。”
那笑却未达眼底,眸光直望向墓道深处,嘴角若有似无勾了勾。
不确定是否真的有人动过墓室,亦不想那秘密被外人所窥视,萧诩便只带了最忠诚的暗卫进来。
穿过悠长墓道,越来越阴冷,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直至深入陵墓,萧诩停在一座墓室前,仔细探查了一番,确认无人动过,才略微安下了心。
他蹙了蹙眉,抬手抚上墓室石门,似有万千留恋。
手指触到机关,坚硬的沟壑凸起,在掌下凝起刺骨的寒意。
他细细摩挲着,这机关密语只他一人知晓。
忽然,指腹触到一抹细微刻痕。
不对,有人动过!
萧诩瞳孔一缩,按下心头震惊。
“你们都退后,厉苍,你随朕进去。”
“是。”
掌下拨动了几处,机械的咔哒声传来,墓室门洞开,萧诩抬脚行了进去。
室内点着长明灯,顶上缀着硕大夜明珠,并不需要额外的灯火。
中间一方玉石台上,一袭白衣身影静静躺着,连肌肤下的血管都隐隐可见。
若不是没有胸膛的起伏,便真的犹似在沉睡一般。
这玉石乃万年灵物,女子口中亦含了宝珠,可保尸身百年不腐。
萧诩眸中溢出浓烈的情绪,他深深呼吸一口气,轻唤了一声。
“雲初。”
他挪步到近前,缓缓抬手,停在那日思夜念的脸颊旁,却不敢触碰。
“雲初,我有多久没见你了。”
他只能靠烟云台密室中的画像,在她的祭日,聊以慰藉。
又一阵阴风刮过,东南方巽位的长明灯闪了闪。
萧诩抬眸睨了一眼,声音冷了几分。
“雲初,你是在,怪我吗?”
“若不是昭儿冥顽不灵,朕也不会不念父子之情。”
说完这话,他亦觉得自己毫无错处,他是天子,违逆他的人,都得死,即便是兄弟手足,发妻儿女,也没有例外。
“你还真是,会为自己开脱。”
一个低沉的嗓音突兀响起,在室内悠悠回荡,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墓室门顷刻间合上,萧诩怒目圆睁,看清了室中的不速之客,声色止不住颤栗。
“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