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侍卫统领蹙着眉,看着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男人。
“商队?”
“是。”
那人虽弓着腰,面上挂着笑,眼底却藏着难以觉察的冷意。
几人踱步到他身后,往几辆马车上的货物捅了几刀,都是些丝绸布帛和茶叶一类。
辰国漠北休战,这段时间两国又恢复了通商,草原上来来往往的商队并不算少。
统领让手下扣了这几车货,那人身旁的小厮一脸愤恨,被一把拉住,许是常年行商,沾染了风霜,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这些东西,孝敬军爷了。”
统领收起眼中的贪婪,不耐地挥手。
“算你识相。赶紧回去吧,漠北要打仗了。”
远处有漠北士兵急急打马过来,“老大,那边流沙草原上发现了小王子的佩刀。”
统领目露一丝得意,“拓跋律死了?”
那人点头,“应是陷入了流沙坑。”
“啧,都不用我们出手,倒是省事了。”
还以为杀小王子要费一番功夫,现在只要再把公主抓回去,就能交差领赏了。
大王若真成了漠北王,他又办成了这么件大事,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可是......”
那人低着头,支支吾吾。
“可是什么?”
“也发现了公主的面纱,恐怕......”
统领如遭雷劈,“你说什么?!”
大王吩咐一定要将公主安全带回去,若是公主死了,他们还领个屁的赏,等着掉脑袋吧。
“那流沙在哪?带我去!”
一行人急匆匆走了,刚才那黑脸小厮抬起头,长吁口气。
“好险。”
她朝商队首领问道,“表哥让你来接应我的?段鸿他们还没回来,我们寻个安全隐蔽的地方等。”
这小厮正是易了容的萧无玉,方才她逃窜至此,恰巧遇到了这支商队,首领一见她,就立刻给她裹了件灰袍子,往脸上贴了人皮面具,才得以蒙混过关。
她正要上马,腰肢却被那商队首领大力一揽,两人同时骑了上去,那人吩咐随从留下接应段鸿等人,一甩马鞭便冲了出去。
“我们先走。”
“不是还有马吗?大哥,我能自己骑。”
萧无玉被他这过于熟络的举动吓到,表哥这次派的人怎么有点没分寸。
那人没说话,腰上的手臂却箍得更紧,现在是逃命,萧无玉也不好计较太多,只能尽量往前趴一些,同他分出一点距离。
这人却得寸进尺,坚实的胸膛贴近,绝不留一点空隙。
“大哥,你......”
马鞭甩的劈啪作响,一刻也不停,她被颠得有些头晕。
整整奔袭了一日夜,他们到了一处隐蔽的河边,这里有山丘树木遮挡,适合扎帐篷露营。
这人驭马的速度不可谓不快,照此下去,现在离云州应该只剩一两天的路程。
萧无玉去河边装水,那人开始搭帐篷,荒郊野外,只这一顶帐篷,也只能将就了。
她将水囊灌满,回头时,帐篷就已搭好,暗绿色的棚顶和野草灌木融为一体,远处根本看不出来,萧无玉心里腹诽,这人还挺会隐藏踪迹。
她摸出干粮递给他,“大哥辛苦,吃完便早些歇息,明日还要赶路。”
那人定定看着她,直到萧无玉手都举累了,才接过去,她总觉得,他的手好像抖了一下。
两人坐在帐篷前啃干粮,水囊只有一个,萧无玉也顾不得许多,实在太噎了,她抓起他喝过的水囊猛灌一口,呛得拼命咳嗽,眼眶都有些红。
男人自然而然地伸手,轻拍着她的背顺气,萧无玉捂着胸口,好一会儿才平息。
“谢谢......”
她咳得脸颊绯红,不过顶着人皮面具看不出来,虽然这面具有些闷,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不取了。
随意糊弄了肚子,萧无玉合衣躺进帐篷里,那人这次没有出格的举动,守在外面,没有进来。
浑身都疲累不堪,她很快睡过去,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什么响动,她唰地掀开眼皮,朝帐外一瞟,那人竟然不见了!
萧无玉惊得冷汗直冒,猛地坐起身,出了帐篷查看。
夜色深重,草原上温差大,现在正是气温最低的时候,背上黏湿的汗被凛冽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寒战。
这里,只剩她一个人了。
似是觉察到什么,萧无玉一转头,几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她。
是狼!
她死死握住弯刀,银光一闪,刀刃出鞘。
共有五匹狼,萧无玉估摸了一下,她一个人恐怕根本应付不过来。
一头狼已迈着爪子靠近,尖牙滴着唾液,这一口下去,怕是立马就能咬断咽喉。
萧无玉深吸口气,缓缓往后退,准备随时逃跑。
头狼却没给她机会,直接张着血盆大口扑上来,萧无玉举着匕首朝它腹部一划。
还没等触到刀尖,便听哀呼一声,黑漆漆的狼首滚落在她脚边,萧无玉朝旁退一步,血还是溅上了靴子。
其余几匹狼见头狼被杀,不甘心地往后退,哀哀呜咽几声,随后身影消失在茫茫草原。
萧无玉略松口气,回头便看见那人手中提着刀,刀尖还滴着血,她下意识往后退,握着弯刀凝神戒备。
那人将刀在野草上擦了擦血迹,就沉着脸向她走过来。
萧无玉做好随时转身逃跑的准备,蹙眉盯着他。
“你......去哪儿了?”
那人没说话,垂在背后的手像是提着什么东西。
萧无玉大气不敢出,弯刀柄被汗浸得有些打滑。
男人背后的手露了出来,他提着的......
是野兔子?
“你是去抓兔子了?”
“嗯。”
他蹲在河边熟练地扒皮清洗,生了个火堆,用树枝穿上架着烤。
萧无玉默默坐在他旁边,刚刚,误会他了吗?
他往兔肉上撒了些调料,散出垂涎欲滴的香味,萧无玉咽了咽唾沫,方才啃的干粮瞬间成了干硬的石头。
那人直接将烤好的整只兔子递到她手里,萧无玉接过来,把弯刀在衣袖上擦了擦,就要切开一半,他却突然出声问道:
“你原来的匕首呢?”
萧无玉“啊?”了一声,顺着就说出了口,“被拓跋钺收缴了,怕是只能永远落在偃月城王宫了。”
他将她手里的宝石弯刀夺过来,往河里一丢。
“这把扔了,回去重新给你做一把。”
萧无玉震惊地抬头,心口像是被重锤一击,整个人都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