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人血馒头

三日后,柳家问斩。

柳太傅在宫变当晚,便突发心疾而亡,免去了被游街押上法场的屈辱。

皇帝下令诛九族,连柳家九岁的孙子也未能幸免于难。

陆铭远正襟危坐于监斩台上,看着官差将一众人押上刑台。

凤眸一片寒凉,恍惚想起之前萧无玉走火入魔时喊的话,她的梦里,他是斩去贺家头颅的刽子手。

“陆大人?”

内侍总管汪咏在一旁出言提醒,“时辰到了。”

陆铭远左手覆着黑色手套,执起监斩令。

忽然,柳江直起身,定定望着台下人群中一抹纤弱的身影。

官差刀架着他脖子,要将他摁回去。

他朝那人笑了笑,转头慨然赴死。

“哐当”一声,令落刀起。

柳氏一族,上下逾百人,血溅法场。

秦韵捂着嘴隐在围观的百姓中,泪如雨下。即便他不再是她的夫君,她也想,送他最后一程。

柳家人的尸体尽数拖去乱葬岗一并焚毁,秦韵悄悄一路跟在后面,失魂落魄,她想敛他的骨灰,埋去那一湾柳树下。

“秦姐姐。”

她回头,萧无玉在身后,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你......想去敛他的骨灰?”

秦韵点头,萧无玉急忙拉住他,“柳家是诛九族的大罪,尸身不能妄动。”

“我......我知道,可是我就是不想他,孤魂野鬼,凄苦飘零。”

“他负了你,你还是念着他?”

秦韵直直望着她,泪已哭干,“人已死,前尘过往,再计较又有何意。”

方才路过,看见秦韵快要晕倒的背影时,萧无玉便生出不忍,她叹了一口气,“你在这里等我。”

她行至乱葬坑边,陆铭远正命人将尸体抬进去,之后会一并焚化。

萧无玉深吸一口气,“陆大人。”

熟悉的声音让他耳膜一震,陆铭远抬眸,难以置信。

“玉儿?”

随即,他轻咳掩饰自己的失态,朝她一拱手,“公主殿下。”

萧无玉行过去低声道,“借一步说话。”

二人行至树下,萧无玉说明了来意,又实在是有些尴尬地低头,她竟然也会有求于他。

“若有为难,便算了。”

陆铭远摇头,不知是庆幸还是什么,自己这身份还能有帮到她的一天。

“不为难,将他的尸骨单独焚烧便是。”

一番转圜安排后,陆铭远将装骨灰的瓷瓶递给她。

“她在哪儿?有些沉,我帮你抱过去。”

萧无玉将骨灰接过,冲他颔首,“多谢,我自己来吧。”

陆铭远没有坚持,只沉默着看她转身。

“玉儿......”

等喊出了声,他才发现,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萧无玉没回头,只顿了顿,陆铭远跟了一步,小声道:

“你最近,还好吗?”

她转身朝他露出一个微笑,他从眼眸中窥见了一丝春色的倒影,心口顿时又闷痛一下。

“我很好。再见。”

说完也没等他道别,就迅速转身走了。

陆铭远伫立在身后,欲言又止,他送她的生辰礼,她大约也看不见了吧。

直到人影消失在视野,他又兀自站了好一会儿,才行回去,处理完柳家后事,还要回皇城复命。

秦韵坐在马车上,怀中死死抱着瓷瓶,小声抽噎着。

萧无玉抚着她的脊背安慰,“你要去哪里安葬他?”

这是偷偷弄出来的骨灰,连墓碑牌位都不能有。

“问柳村。我之前便看过了,那里有一条溪流,边上种满了垂柳。他生前,最爱柳树。”

马车出了城,行至京郊一座村落,一湾清澈小溪穿流而过,繁花垂柳,很是清幽。

秦韵寻了一处风景最好的地方,亲手挖了一个坑。

萧无玉环顾四周,不远处也有几座坟,想来风水还算不错,虽然柳氏一党和她算是死敌,但却总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秦韵盖上最后一抔土,折了一枝柳叶放于其上,在坟边哀切地立了很久,才和萧无玉一同往回走。

行过溪边时,旁边路过的一个小孩突然躲到萧无玉背后,冲他母亲喊道:“我不要吃!”

那妇人赶紧过来拉他,“不吃病怎么好,这可是娘好不容易弄来的,快过来!”

她一把拽过小孩,打开布包,拿出了一个沾了暗红色液体的馒头,就要往他嘴里塞,小孩一把躲开。

“我不要这劳什子人血馒头!”

“耍什么脾气,这可是柳家人的血,吃了药到百除,指不定将来还能中状元!”

她三下五除二就掰了一块往小孩嘴里塞,他拗不过,只能勉强咽了下去。

萧无玉惊得柳眉一皱,立即出声问道:

“这位大姐,谁说这人血馒头可治百病的?”

那妇人看了她一眼,见她是外村人,也没理,拉着儿子便快步走开了。

萧无玉颇有些疑惑,到底谁在传柳家人的血有这种功效,简直耸人听闻。

她眼皮陡然一跳,总觉得这事有些怪异。

但这是别人家的事,她想管也管不着,正要和秦韵继续往回走,便听不远处传来哭喊声:

“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正是方才那妇人,现在跪在路边,手中抱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儿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萧无玉二人急忙赶过去。

“这是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就喂他吃了几口馒头,他走了两步,就晕了!”

萧无玉摸了摸他的呼吸,虽然微弱但勉强还有,又试了额头,人已经开始发烧了,她将那小孩儿抱起来。

“快,去找大夫!”

一行人行至村里的医馆,大夫才要查看,便见他身上已冒出了一片片红疹,嘴里呜呜咽咽地呻吟着,神情痛苦。

他把了脉看了舌苔,确认这孩子有肺痨的旧疾,但这红疹高热,却很是奇怪。

“这是何病,老夫从来没见过。”

“大夫你再看看,他走着走着就突然晕了,以前从来没这样过。”

那大夫又把手搭回去,正要仔细再诊一遍,就听见那妇人忽然哀呼一声,脸上脖子上瞬间起了同样的红疹子。

她痛痒难耐,伸手去抓,却一挠就破,渗出了血,她望着指尖的血迹,吓得止不住的抖。

“这到底是什么病?为什么会这样?!”

萧无玉沉声问了一句,“那人血馒头,你吃过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