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远朝她垂首,容色恭敬诚恳。
“求姬先生施以援手。”
姬姒遮住的眸子朝他望了一眼,又对顾承昭嘲讽道。
“看看,这才是求人的态度。”
她走过去,查看了一眼萧无玉的状况,随后起身赶人。
“滚吧,没救了。”
顾承昭拽过她。
“不可能!她还有呼吸,你再看看!”
姬姒的指尖只朝他的手臂轻弹一下,他立即痛得松开手。
“拽什么拽,没大没小!”
顾承昭才朝她一拱手,正色道:
“方才是我一时情急,求师父您大人大量,救她一命,徒儿但凭师父处置。”
姬姒冷哼一声,命令道:
“跪下!”
顾承昭没有丝毫犹豫,直直跪了下去。
姬姒递伸手给他一粒药,“吃了。”
顾承昭接过,眼睛一下也没眨,直接吞入口中。
不过片刻,他捂住胸口,嘴角渗出一丝诡异的金红色血迹。
他忍住钝痛,沉声道:
“行了吗?”
姬姒挑起他的下巴,指尖拭了一抹他嘴角的血,放在鼻尖清嗅,末了,摇摇头。
“啧,还是不行,得再添几味药。”
陆铭远看着这二人的行径,眉头皱起,问道:
“你给他喂了什么?”
姬姒轻笑一声。
“你还是顾着你怀里那小姑娘吧,至于他,死不了的。”
陆铭远听她的意思,是愿意救了?
“多谢姬先生,先生人美心善,乃神女降世。”
姬姒被他逗得咯咯发笑。
“啧,小嘴挺甜,没少哄女人吧。这小姑娘栽在你俩手里也真是倒霉。算啦,就当是我日行一善,进来吧。”
陆铭远迅速抱着萧无玉朝竹屋内行去,越过跪着的那人身边时看了他一眼,顾承昭抬手擦了一把唇边的血,点头道:
“快去。”
他将萧无玉安置在内室的床榻上,姬姒冲他吩咐:
“别在这里杵着,去打水。”
陆铭远又望了床上昏迷不醒的人一眼,才转身出去。
姬姒取出银针,将萧无玉周身的穴位一一封住,喂入一粒碧色的药丸,才伸手搭上她的小腹,运气施救。
陆铭远做完交代的事,被姬姒赶了出去。
顾承昭已经起身坐在了院中的竹桌旁,只是脸色仍旧很难看,透着虚弱的惨白。
陆铭远走到他近前,欲言又止。
“你......”
顾承昭嗤笑一声。
“不用你装模作样假慈悲,本王无事。”
陆铭远没和他计较,只行至院边的竹林下,心急如焚地等待着。
一个时辰之后,姬姒神色疲惫地从里面出来,二人立即上前,想进去看一眼,被姬姒拦下。
“猴急个什么!死不了。”
两人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我已将那真气替她疏导,暂时无碍了。只是......”
陆铭远急道:
“只是什么?”
姬姒没有答他,只反问道:
“她是你媳妇儿?”
“是。”
“不是!”
顾承昭和他同时出声,姬姒扫了他俩一眼,朝顾承昭脑门上拍了一巴掌。
“你小子翅膀硬了,居然干这种偷人的勾当?!”
顾承昭反驳道:
“我是光明正大地抢!”
姬姒白他一眼,转头朝陆铭远质问道:
“你有负于她?她陷在梦魇里面,喊的都是你的名字,神情痛苦。”
陆铭远一听,顿时心如刀割,她又梦到他杀贺家满门了吗?
“她能不能醒,何时醒,就看她自己能否克服心魔,走出魔障了。”
“你的意思是,她有可能,醒不过来?!”
姬姒没有正面回应,只安慰道。
“别那么丧气,我看这小姑娘心志挺坚定,比你俩靠谱,指不定过会儿就醒了。”
二人闻言,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了。
姬姒走过去,坐在桌旁,忽然开口问陆铭远:
“孟啸池,是你什么人?”
陆铭远神情一凝,拱手道:
“姬先生认得我师父?”
姬姒微微皱眉。
“他何时收了你这么个徒弟?我怎么不知道。”
陆铭远将惊虹从腰间抽出,呈与她眼前。
“十几年前,我于山中偶遇受伤的师父,机缘巧合算是救了他,他便将惊虹赠予了我,还传授了武功心法,我不过于师父一面之缘,却得他倾囊相授,铭记至今,莫不敢忘。”
姬姒的指尖抚上那把剑,眼中划过一丝悲戚。
“师父他,还好吗?”
姬姒顿了一顿,随即冷笑道:
“早死透了,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陆铭远双眸睁大,面色沉痛。
“那前辈可否告知,师父他,葬于何处?”
姬姒朝后面抬了抬头。
“就埋在后山上,屋里的人暂时还醒不了,你若想去祭拜,便自行去吧。”
姬姒递给他一壶酒,“替我给他倒两杯。”
陆铭远接过,回看了竹屋一眼,朝后山行去。
等看不见人影了,姬姒抬头,朝顾承昭冷声道:
“你为何要给她喂紫霄金髓丹?”
男人沉默不语,姬姒垂首沉思了一阵,猛然抬头,面露惊诧。
“难道她是......萧诩同贺嫣然的女儿?哼!你以为能这样就杀得了他们?少痴人做梦!”
顾承昭别开头,眸中划过一丝阴郁。
“计划有变,不用她,凭我自己也可以。”
姬姒怒斥道:
“当年孟啸池就是死在萧诩同他的合围之下!就算现在萧诩武功废了,可他这些年却也不是白练的,你以为你得了孟啸池的功力就能和他一搏?我们所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你少作死!”
顾承昭眸光笃定。
“我自有安排,不用你操心。”
姬姒一把攥住他胸口,面露狠厉,作势要一巴掌挥过去,又悠的松开。
“罢了,雲初交代的事我已做完,剩下的,随你折腾吧,我管不了了。”
言罢,转身进了屋内,顾承昭望着她的背影,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多谢。”
陆铭远于后山一座孤坟前伫立,那坟茔并未如同姬姒所说,长了两米的野草,反而打理得很是干净,周围种满了白山茶,在夜晚山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晃。
那墓碑上镌刻着:【先夫孟啸池之墓】。
“原来她是,师娘......”
斯人已逝,陆铭远斟酒三杯,祭奠湮沫在时光长河中的侠客,随后转身下山朝竹院行去,只剩下漫山遍野的花香和夜风的轻声低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