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昭没有再多言,萧无玉便也没有多问。
她心里清楚,他们两人各自都怀揣着不少秘密,她不会将自己的事轻易宣之于口,她知道,他也是一样。
现在二人拥得这般紧贴,她甚至能隔着衣衫,感觉到他跳动的心脏。
可是,却如同覆盖了难以穿透的盔甲,各自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
她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身后的人便松开了手。
“今夜......我就不留了。”
“嗯。”
萧无玉只淡淡地答了一声。
今夜过后,下次何时相见,或者说,今后还能不能如同这般私下相会,都是个未知数。
他没有给什么承诺,她也绝不会去追问,虚无缥缈的露水情缘,或许也只配无疾而终地自行消散。
觉出她的神情已经有些疏离,顾承昭眼底划过一抹萧索寂寥的黯淡,他垂眸,朝她轻声道:
“若有急事,可让燕鹂来寻我。”
萧无玉点点头,“好。”
他起身下榻,该走了。
顾承昭背对着她,行至窗口,正要飞掠而出,却听见身后的人唤他。
“你......”
他微微侧身,以为她还有什么事,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半晌,他听见她低声说道:
“你自己保重。”
萧无玉坐在榻上,没有看他,冷不防的,依兰香裹挟着夜风侵袭而来。
唇上传来柔软冰凉的触感,本是一点即走,她却破天荒地,回应了他。
顾承昭轻轻攫住她的下巴,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交缠,带着无止境的缱绻和难以诉说的眷恋。
分开时,二人皆微微喘息着。
那双潋滟的桃花眸,带着清浅的笑意。
“我走了。”
“嗯。”
那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夜色中,依兰香被晚风吹散,无迹可寻。
萧无玉合衣躺下去,阖上双眼。
长夜无尽,前路漫漫,她将这一份情愫深深埋进心底,沉入梦境。
*
翌日,萧无玉早早起身,同陆老夫人请安之后,和陆梦榆一起,到了倚霞院的书房。
倚霞院是陆二爷一家在陆府的暂住之所,不日,新的府邸建好,他们就会搬过去。
昨日陆梦榆已经和她约好,从今日起就补习功课。
三日后就是弘文书院的入学考试,剩下的时间十分紧迫。
陆梦榆将她之前所学的课本都摆了出来,萧无玉一一翻阅着,准备先考教一下,看下她学到了什么程度。
弘文书院的湘苑,是专为宥京贵女所设,入学的女眷上至公主,下到官宦家的小姐,每年招录的名额是三十人,比起鸿苑的一百五十人,已是少了许多。
一来,辰国女子不能入仕,所以只有十分显贵的人家才会注重女儿家的学识教育。
二来,因着京中的闺阁女儿们着实娇贵,又不能像鸿苑那样管得太严格,若人数一多,便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来。
萧无玉昨日就差人去了书院送信,现任湘苑的苑长,就是太后所生的升平公主,乃萧无玉的姑母。
升平公主只比她年长十多岁,夫君去世后,年纪轻轻一直寡居,又喜好舞文弄墨,太后便让她掌管湘苑,也只有她的身份,可以压得住这些骄矜的贵族小姐们。
萧无玉十五岁时入弘文书院,念了三年的书,与这位姑母十分合得来。
于是她便腆着脸,修书一封,想走个后门,同姑母借几本书院现今使用的课本来,好提前让陆梦榆探个底。
今日,书院的课本还未送来,她便只能先用陆梦榆在墨州时所学的书本先温习一番。
除了经史子集、琴棋书画之外,还加了算学。
毕竟这些女儿们今后都是要嫁人,掌管一府中馈的,若是不会算账,那如何能管理好夫家的事务。
萧无玉随意抽查了几项,没想到陆梦榆都学得不错,除了算学不太熟、琴艺有些不擅长,其余的都很是出色。
可见陆老夫人在墨州,也是很费了一番心思培养的。
萧无玉同她细细说了一番,纠正了几个错处,又命人取了宫廷乐师所编纂的琴谱来,手把手地教。
陆梦榆同她哥哥陆听寒一样,心思聪慧敏捷,一点就通。才一上午的功夫,不仅算学进步神速,而要考试的那几首曲子也都能不出错地弹下来,萧无玉很是欣慰。
用过午膳,二人刚准备歇息一阵子,就见陆听寒来寻妹妹了。
他手中抱着一个精致的木质盒子,兴致勃勃地走进来,见萧无玉也在,一时又羞赧地低下了头。
“寒见过嫂嫂。”
萧无玉知道他就是这样沉闷的性子,只能自己活跃一些,免得冷场。
她温和一笑。
“你就和梦榆一样,唤我玉姐姐就行。”
陆听寒点点头,抬眸叫了一声:“玉姐姐。”
然后又飞快地埋下头去,耳朵尖晕出一抹微红。
陆梦榆笑嘻嘻地凑过去,对他拿来的盒子很感兴趣。
“是什么好东西?”
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九枚精巧的鲁班锁。
比起稚童玩的初阶鲁班锁,这九枚复杂了数倍不止。
陆梦榆先是拿起一枚看起来结构最简单的一个,在手中反复观察了一番,然后才开始拆解。
过了一刻钟,她额角渗出细微的汗,手指将最后一个部件一勾,终于全部拆开来,朝陆听寒嗔怪道:
“你这次的也太难了,这才第一枚就这么费劲,后面的几个不知要拆多久才能全部拆完。”
陆听寒面上露出倨傲又自信的神情。
“这九枚除了能各自拆拼,还能组装在一起拼成多种不同的结构。”
陆梦榆一听,立刻放弃:
“我不玩了,过几日还得考试,我又不是你,现在已经不用担心了,才能这么悠闲。”
“那好吧,我不打扰你了。”
陆听寒挠挠头,有几分失望,正准备收走,被萧无玉叫住:
“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
陆听寒见她竟然开口问自己,方才还能流利地同陆梦榆说话,现在又磕磕绊绊起来。
“是......是的,也不是,那个,是......是找木工师傅......”
陆梦榆翻了个白眼,抢过他的话,和萧无玉解释道:
“他的意思是,这锁的图纸是他画的,由木工师傅照着他的图给做出来的。”
陆听寒感激地看了一眼妹妹,“确是如此。”
萧无玉微微吃惊,想不到陆听寒还有如此天赋,她不禁问道:
“若是明年入仕,你想去工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