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玉回头看了他一眼,陆铭远无声道:帮个忙,装装样子。
她只好继续坐着,将这一局打完,最后,仍是以陆老夫人胡了个清一色收场。
老夫人赢了不少,容光焕发,拉着萧无玉的手,朝陆铭远打趣道:
“老太婆我胜之不武,你还不赶紧哄哄。”
陆铭远笑着,顺势从祖母手中接过女子纤细的手,轻轻握住。
“那我怕是要费一番功夫才哄得好了。”
“玉儿是你媳妇儿,自然是要捧在心尖上宠,怎么能叫费心,那是你为人夫君本就该做的。”
“祖母教训的是,孙儿谨记在心。”
萧无玉知道陆老夫人是因为苏婉颜的事,怕她受委屈,特意偏向她,想要调和她同陆铭远的关系,虽然只是同他逢场作戏,但心中也划过一丝暖意。
二人的手交握在衣袖下,同众人朝主厅走去。
萧无玉顾及着面上不要露馅,一时也没有挣扎,等到了席间,陆铭远自行放开她,又体贴地替她将座椅摆好,两人才挨着老夫人坐下。
一顿饭,众人相谈甚欢,陆老夫人时不时地同萧无玉聊上几个话题,生怕她被冷落了。
萧无玉被老夫人的健谈所感染,听她讲着墨州的风土人情和趣事,她未曾去过墨州,不禁生出几分对江南的向往来。
老夫人见她眸中有期待的神色,同陆铭远道:
“我记得你那里存了几幅江南百景图,回头拿与玉儿瞧瞧。以后有机会啊,也一起回去转转。”
陆铭远点头应下,席散后,他命小厮去云渊阁取了画卷,自己则送萧无玉到了漱玉轩门口。院子已经赶在老夫人进京前两日修好,萧无玉昨日就搬回来住了。
他将卷轴交与她,道别后准备离开。
萧无玉出声叫住他。
“那个......”
陆铭远以为刚才做戏时的刻意亲密让她恼了,回身解释道:
“今日冒犯公主殿下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萧无玉摇摇头,递给他一个锦盒。
“这是祖母让我转交给你的礼物。还有,她今日送了玉珏给我,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她要那装玉珏的盒子也一并还给他,被男人拒绝道:
“这是祖母的一片心意,公主请安心收下。”
萧无玉神色犹豫,又见他面上露出为难之色。
“若是还回去,祖母也会训斥我的。”
她只好继续将玉珏收起来,想了想,又垂眸道:
“你也不用一直唤我公主殿下......”
搞得好像他是她的下属一样,她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陆铭远眼底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那烦请殿下告知,该如何称呼?”
萧无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脑海里想了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称谓,只能道:
“你随意吧,总之不要再叫公主殿下,现在我们还没有和离,若是旁人听了,传到祖母那里就不好了。”
男人失笑道:
“那,夫人?”
这个称呼太暧昧了,萧无玉立即摇了摇头。
他轻叹一声,有些无奈。
“那还是同之前一样,叫玉儿,可好?”
她想了想,点点头,反正长辈们都这么叫她的,也不会显得太过亲昵。总不能让他直呼萧无玉这三个字吧,他是世家公子,不是粗人也不是那些同她有仇的人,这于礼不合。
陆铭远眉眼含着浅笑,客气地与她再次道别。
“那,玉儿早些歇息吧,我回去了。”
男人不动声色地转过身,隐在暗处的眸子,划过深不见底的微光,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萧无玉抱着卷轴和盒子回了房,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好像有一处空落落的。
现在他同意和离了,她应该开心才是啊,却又觉得怎么都提不起欣喜的劲来。
她拍拍自己的脸,告诉自己别想那么多。
随后将那卷轴在灯下展开来,一幅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江南盛景徐徐呈现在眼前,她仔仔细细观赏着画中的景致,和其中各种神态的人物,全然不觉身后有人来了。
“看什么这么入迷?”
冷不丁地吓了一跳,她回头一看,没好气地朝身后的人道:
“你怎么来了?走路怎么都没声的?”
顾承昭面上却有些沉郁,他没有同往常那样去拉她的手,和她亲密地靠在一起,只是淡漠地站在身后。
萧无玉觉出他有些不悦,问道:
“怎么?谁惹你了?”
男人的眸子直直盯着她。
“某人有了夫君,就忘了我了。”
萧无玉不懂他又在吃什么飞醋,解释道:
“他已同意与我和离了,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顾承昭冷笑一声,他是男人,自然知道陆铭远在打什么算盘,想要以退为进以守为攻,也只有她才会信和离的鬼话。
但他并未点破,他不想显得自己那么没风度,只岔开了话题,同她聊些别的。
“还记得宫苑坠马案吗,圣上已经下令,撤了荣王的禁闭。”
萧无玉想起来,那时萧玄瑞同静妃都被幽闭了,难道现在已经洗清冤屈了?
顾承昭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坐下来同她继续聊。
“自然是你那好夫君,雷霆手段,将牵涉水月庵的一众人抓的抓,杀的杀,萧玄璋顾着将自己摘清楚,被萧玄瑞一党趁机反将一局。”
萧无玉微微吃惊,那案子从杜文州手上交到了刑部,怪不得陆铭远带着伤也要去上朝,这么说来,他就是彻底和晋王决裂了。
“陆铭远的二叔陆廷帆,从墨州刺史直接提任吏部尚书,连越三级,这事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
萧无玉点点头,吏部尚书手握整个辰国的官员任免,乃六部之首,可见深得父皇信任。
陆铭远这一招釜底抽薪,打得晋王措手不及,既同晋王撇清了关系,也对皇帝表明了自己的衷心。
顾承昭放下茶盏,眸中阴晴不定。
“听闻圣上有意让陆绍霖入内阁,届时陆家,就成了能和太傅柳家、丞相韩家分庭抗礼的势力。”
所以陆家现在,应是完全中立,不倒向任何皇子一党,成了彻头彻尾忠于父皇的一派。
她抬眸,疑惑地望着顾承昭,听他刚才说荣王的语气,他竟然与萧玄瑞似乎并不是一路的?
那么,他到底归属何方势力?现在就还剩宁王和齐王,难道是齐王?!
她心里咯噔一下,齐王是父皇幼弟,虽不是一母同胞,但当年都是养在皇贵妃也就是当今太后的膝下,情谊深厚。
太后无子,只育有一位公主。父皇登基后,先帝的皇子们被杀得一个不剩,只剩下齐王不仅安然活到现下,还深得重任,手握京畿大营的兵权。
辰国可没有兄终弟及的传统,若齐王有不臣之心,那宥京简直岌岌可危,想要篡权夺位只需调动京畿大营就能将皇城给围了,外地驻兵根本来不及回援。
若真是这样,她双眸微眯,她曾以贺家为筹码同顾承昭交换,若以后他真要贺家拥立齐王,篡权夺位,她又该如何?
萧无玉敛了神色,沉声问道:
“那不知宣王殿下,又究竟站在那一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