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蘅伸出手握住陆湛的手,“你这也太绝对了,别的不说,就拿福佑年间的首辅张大人来说,他不就是善始善终么,儿子最后也成了首辅。”
陆湛低头看着卫蘅,“老张大人可不是自己想致仕的,他是察觉到了皇爷对他已经不再信任才离开的,他儿子更是个太平宰相,一点儿实事不干。你怎么不说他儿子最后的下场?”
卫蘅想了想,“看来夫君是既想能做点儿实事,又想能善始善终。”
陆湛道:“自古既想做事又想善终的,实在寥寥可数。”
卫蘅将双手都覆盖在陆湛的手上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不过事在人为,不管你怎么选择,只要对得起咱们来世上走一趟就行,活个痛快就行了,至于长短却不用太过计较。”
陆湛看了卫蘅良久,看得卫蘅心里都发虚了,这才抬起她的下巴道:“看来我是捡了个宝贝回来。”
卫蘅拍开陆湛的手道:“什么捡回来?是抢回来的好不好?”
“行,抢回来的。”陆湛忽然将卫蘅抱了起来,吓得她惊声尖叫。“你知道山贼抢了女人后都是怎么办的吗?”陆湛抱着卫蘅往两匹马走去。
卫蘅的笑声大约已经传遍了整个山林,“快放我下来。”
陆湛搂了卫蘅同乘一匹马,还让卫蘅坐在自己前面,面对自己。
卫蘅就是再傻,多少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开始使力挣扎,“我自己能骑马。”
陆湛低头含住卫蘅的唇瓣道:“你不是我抢来的女人吗?俺们山贼都是爽快人、急性子,咱们先行了洞房,等回了山寨再补礼。”
卫蘅被陆湛的话给惹得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摇头道:“你一点儿也不像山贼,太斯文了。”
“有野蛮的,还在后头。”陆湛单手控缰,空出一只手探入卫蘅的衣襟。
卫蘅开始“嗳、嗳”地叫唤,“陆湛,快放手,这可是在路上,你不是来真的吧?”
陆湛抵着卫蘅的额头低声道:“咱们试试好不好?”
卫蘅拼命摇头,“不,不,这样不行。”
陆湛低声哄着卫蘅道:“怎么不行,路上又没有人,我拿披风挡着你,保证一根头发也不露出来行不行?”
卫蘅还是不允,“不,不,这怎么可以,你不正经!”卫蘅说不出理由来,只觉得太难为情了,又觉得陆湛太不正经了。
“哪个做夫妻的私下是一本正经的?珠珠,这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不是也喜欢吗?”陆湛道。
“谁喜欢了?每次都是你逼我的。”卫蘅恼羞成怒地道。
“那昨天晚上,是谁主动钻到我被窝里来的?我一时没顾上吃这小东西,又是谁自己送到我嘴边的?”陆湛的手下一用力,痛得卫蘅忍不住叫出声。
卫蘅抬腿想去踢陆湛,“你胡说八道,颠倒黑白,明明是你逼我的,你说我要是主动,一次就放过我,我才……”后面的话卫蘅脸烧得都没法儿说了。
陆 湛抽回手,掐住卫蘅的腰道:“好,既然你提起这个,咱们就理论理论。为夫正值壮年,平日又是习武之身,正值新婚燕尔,少奶自己不肯给我一口饱饭吃就算了, 稍微用点儿力气就嘤嘤哼疼,这也算了,偏偏又连我身边一个母蚊子都容不下,叫我阳气亢盛,阴阳失衡。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卫蘅才知道原来陆湛对自己还有这许多怨气的,忍不住辩解道:“这怎么能怪我,是你自己,自己太……勇武了些,我身子算是好的了,若是换个人来只怕更受不住,早累晕了。”
陆湛笑着咬了卫蘅的耳朵道:“那你昨夜总没有再累晕吧?我是不是信守了承诺?”陆湛见卫蘅耍赖捂住耳朵不想听,他拉下卫蘅的手道:“你别耍赖,我不是非要行事,只是咱们夫妻之间总要开诚布公。”
“我不听。”卫蘅娇蛮地道。
陆湛道:“你不是不喜欢我身边有其他女人吗,如今我教你个法子,你听不听?”
卫蘅眨巴眨巴眼睛,总觉得陆湛是调笑自己,不过不听吧,又生怕真错过什么法子,卫蘅挣扎了再三,才傲娇地抬了抬下巴,“你说吧。”
陆湛看见卫蘅那副骄模样就想笑,低头在她唇上使力咬了一口,这才道:“你说男人家里有了如花似玉的妻子,为何还要另纳妾室,或添置外室,那些女人瞧模样只怕给家中妻子提鞋也不配?”
卫蘅其实也是纳闷儿的,她就问:“那你说是为什么?”
陆湛也没有吊卫蘅的胃口,直言道:“不就是图个新鲜么?这八抬花轿抬回来的妻子,总嫌私下太正经,偏偏你们也难做,不正经又如何立威,是不是?”
卫蘅点点头。
“可是人都有劣根性,都有自己的欲、望,比如你,就是个天生的醋坛子。所以男人在妻子那里得不到的东西就只能去外边寻了。你这样亏待我,现在咱们是情浓爱蜜,我能接受,可是将来,你自己是不是也怕我回头来怨你?”
卫蘅听了陆湛的话,只觉得酸楚难挨,沉默着不说话。
陆湛叹息一声,“好珠珠,我现在说这些话,你不爱听,但是将来你就会明白,我是把自己的心都在你面前剖开了,把一切都交在了你手上,只看你肯不肯用心。”
卫蘅的眼圈都红了,“我怎么不用心了,难道不陪你胡闹,就是不用心?”
陆湛无奈地笑了笑,“你这牵驴子也总得挂个萝卜在它跟前儿吧?是不是让它舔上一口,它才能跟你走啊?一张一弛,文武之道,这道理放哪儿都是一样的。”
卫蘅“哼”了一声道:“你这是哄我。”
陆湛承认道:“我的确是想哄你,可也是想教你。你与其指望天生就喜欢偷腥的男人能洁身自好,还不如自己勾着他、逗着他是不是?只要你让我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那还不是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卫蘅知道陆湛的意思,说白了还是得看女人自己的本事,若是光凭着一个正妻的身份就指手画脚却是不能够的,还得自己有本事让男人心甘情愿。
“不对,我还是觉得你是在哄我。”卫蘅皱了皱眉头,“而且你的话也不对,让我想想,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卫蘅一时没想明白的是,男人既然不能洁身自好,凭什么女人就该洁身自好呢?这话反过来说,男人也得迷得女人心甘情愿才行。
卫蘅这样说,就以为了了,结果陆湛却伸手去撩她的裙子。卫蘅吓得赶紧压住陆湛的手,恼怒道:“你做什么?”
陆湛理直气壮地道:“自然是做我想做的事情。”
卫蘅瞪大了眼睛道:“我可没同意。”
陆湛看见卫蘅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就来气,他渴得不行,她却没事儿人一样。“道理说不通,咱们就比力气,谁赢了就听谁的。”
“陆湛,你这个野蛮人。”卫蘅推了推陆湛。
“你可以借着我对你的怜惜和爱意来达到目的,这是你们女人天生的本事,难道就不许我靠力气混口饭吃啊?只可惜没有人体谅我、怜惜我则个。”陆湛唉声叹息。
卫蘅真是被陆湛逗得哭笑不得,这个人为了达到目的,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可最后到底还是被陆湛得逞了,还平白废了卫蘅的一条亵裤。
马行下坡,脚程本就快些,偏偏陆湛还放开了马来跑,卫蘅就有些吃不消,捶打着陆湛叫道:“你控着马,控着马呀。”
陆湛只低头亲了亲卫蘅的脸蛋,“珠珠,你且忍一忍,这样才爽利。”
只可怜卫蘅一双细腿颠得忽上忽下,承受不住陆湛的力道,身子就只能往后倾,如此一来小腹受力,更是累得厉害。
黄昏时分,倦鸟归巢,山野间炊烟袅袅,远处还能看到骑在牛背山的牧童横笛于唇边,近处有樵夫担着柴禾从林子里走出来。
卫蘅看见那短打褐衣的樵夫出现时,简直没吓晕过去,猛地一下就扑到了陆湛的怀里,低呼道:“有人,有人。”
只听得陆湛闷哼一声,他就将卫蘅整个罩在了披风之下。
其实那樵夫哪里及得上千里马的脚程,不过是偶然从岔道走出来,就惊到了正在做坏事的卫蘅。
卫蘅都吓呆了,不过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一惊一乍的,让向来以“自控”为傲的陆湛,都提前到了。
陆湛将头抵在卫蘅的肩上喘着粗气。
卫蘅狠狠地掐了陆湛的腰一把,却也不敢抬起头来。
两个人走到庄子门口时,卫蘅咬了陆湛的脖子一口,才开口道:“等会儿叫我怎么跟念珠儿她们解释我的亵裤去哪里了啊?”
“等会儿我服侍你沐浴,不用她们就是了。”陆湛现在十分好说话。
卫蘅将擦过东西的亵裤团成一团塞入陆湛的怀里,“等会儿你拿去烧掉,只能你亲自烧哦,不许假手他人。”
陆湛低头说好,抱了卫蘅下马,替她理了理裙子上的褶皱,两个人这才又一派清冷高贵的模样回了屋里。
卫蘅和陆湛原本是打算在庄子上多住几个晚上的,反正陆湛最近也不用你管当值,哪知道第二日上头陆湛的侍卫甘翼就到了庄子上,对他不知说了什么,陆湛就吩咐杨定和捧雪等人收拾行李回府。
马车上,卫蘅忍不住问陆湛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陆湛道:“周阁老要将小孙女儿嫁给魏王为侧妃,亲事已经定下了。”
“眉姐儿要嫁给魏王?”卫蘅不由想起当初那魏王看自己的眼神,还有他的丑态,“眉姐儿怎么肯屈居去当侧妃啊?”卫蘅皱了皱眉头,“魏王可不是什么好人。”
陆湛不置可否。
卫蘅又问:“眉姐儿的这件事,跟咱们提前回上京又有什么关系啊?”
陆湛看向卫蘅,笑了笑,“你想想。”
卫蘅眨巴眨巴眼睛,还真低头沉思起来,然后才看向陆湛道:“我要是说错了,你不许笑话我,也不许说我脑子笨。”
陆湛挑挑眉。
卫蘅心里打着鼓,其实也害怕自己说错了,陆湛今日能开口跟自己说这样的事情,卫蘅已经觉得倍受鼓舞了,至少陆湛没有将她隔绝在“可议之人”的范围外。
“按说周阁老这样的重臣同皇子有来往,这是大忌,周阁老两朝元老,绝不该犯这样的错误。”卫蘅试探性地道。
陆湛“唔”了一声,这对卫蘅就是最大的鼓励了。
“魏王就番的事情我曾经听老太太提过,可是都过了这么久,也没有消息,肯定是皇爷将朝中主张魏王就番的折子留中不发了,太子憨弱,魏王又迟迟不就番,这就难免令投机之人心动了。”卫蘅接着道。
“可是不对啊,周阁老已经是首辅了,即使有从龙之功,百尺竿头也无法再进一步,除非……”卫蘅一下就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情,虽然上辈子周月眉没有嫁给魏王当侧妃,但是周阁老的确是近几年倒台的,只是具体的时间卫蘅记不得了。
“除非什么?”陆湛问。
“除非周阁老自知在朝中留不久了,想埋下伏兵,等待将来东山再起。”卫蘅道。太子一系早就有人在旁边摇旗助威了,还轮不到周阁老如今来烧热灶,而万一赌对了魏王这一系,将来就可期了。
卫蘅抬头一副讨赏的模样看着陆湛,她自觉自己的分析很有道理。“我说得对不对?”
陆湛笑着捏了捏卫蘅的滑不留手的脸蛋道:“真是难为你什么也不知道,仅从一桩亲事就推论出了这么多。结果虽不中,却也相去不远了。”
卫蘅不服气地道:“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陆湛倾身靠近卫蘅了一些,“想知道?”
卫蘅点头。
“你给我写一张‘以此为据’的条子,我就告诉你。”陆湛轻轻刷着卫蘅的唇瓣。
卫蘅真是心如猫爪,周家的事情本来不关她的事情的,可是偏偏魏雅欣实在叫人讨厌,卫蘅就急于想知道周家的事情。
卫蘅撒娇道:“不用写吧?昨天没写,你在马上还不是一样欺负我。”
陆湛道:“那怎么一样,我向来不喜欢强迫别人。”
卫蘅鄙夷地皱了皱鼻子,她怎么觉得她从头到尾都是被陆湛强迫的?
“可是现在不是没有纸笔么,好哥哥,你先告诉我,我回去写给你行不行?”卫蘅痴缠着陆湛道。
陆湛点了点卫蘅的鼻子,“求我的时候,就是好哥哥,平日里就趾高气昂的喊我陆湛。”
“快些说吧。”卫蘅简直是急不可耐了。
陆湛见卫蘅如此急躁,就有意磨一磨她的性子,故意岔开话题,哪知道卫蘅完全不怵他,甚至还骑到他腰上来摇他的脖子。
“哎呀,你就告诉我吧,不然我今天晚上肯定睡不着的。”卫蘅其实早就想跟陆湛提魏雅欣的事情了,可是又怕陆湛觉得自己太记仇,不宽容,今日借着机会正好问问。
陆湛先是想磨卫蘅,到最后才发现,反而是他拿她毫无办法,“好了好了,我头都被你摇晕了。”陆湛拍了拍卫蘅的屁、股,示意她坐好。
卫蘅乖乖坐好,还从茶桶里提起茶壶给陆湛斟了一杯茶。
陆湛没伸手接,卫蘅就乖乖地将茶杯送到陆湛的嘴边,伺候他喝了。一时间,陆湛又觉得卫蘅的性子急也不是什么坏事了。
“你也说了周阁老是两朝元老,他就是再糊涂,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将亲孙女儿嫁给魏王当侧妃。不得不说,这里头你那位死对头周家五少奶奶魏氏出了不少力气。”陆湛道。
又是魏雅欣?卫蘅急急道:“她又做了什么啊?”
“她这个人眼界太小,又瞧不得别人好,最喜欢用手段,还喜欢算计人心,反过来也就容易被人算计。”陆湛道。
卫蘅含笑点头,她就喜欢听陆湛说魏雅欣的不好。
“周月眉就是她亲自送到魏王床上去的。”陆湛有些轻蔑地道。
卫蘅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没想到这种事情都能发生,而周月眉还是魏雅欣的小姑子,“她做了这种事,以后还怎么在周家立足?”
“说来说去,还是周月眉自己蠢,周家养狼反被狼噬。魏氏自以为这件事做得隐秘。不过我们能查出来,周阁老自然也查得出来,魏氏和周家已经翻了脸,如今她仅所能依仗的就是魏王的势。周月眉就是她献给魏王的投名状。”陆湛道。
“周家已经富贵至极,魏雅欣为什么还要和周家反目啊?”卫蘅不解。
“你 是不知道周五那个人。周家这位最小的少爷,大家也很少听说,那是因为他被周夫人养坏了,十年前就送到了周阁老的老家养去了,去年才回到京城。周家为了掩藏 周五的事情,可费了不少心思。”陆湛道,“魏氏表面上瞧着光鲜,只怕也是受不了周五的虐待,这才一门心思巴结上魏王的。”
“什么虐待啊?”卫蘅不懂。
“你不必知道,听了只是脏了你的耳朵。”陆湛摆摆手。
卫蘅一阵唏嘘,本来她还纳闷儿魏雅欣怎么能巴结上周家嫡出的少爷的,而周家居然也肯娶她这个无权无势的贫家女,如今卫蘅才知道,周家是不敢祸害世家大户的闺女,怕闹出来影响周阁老的名声。
“果然还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恶人自有老天收拾。”卫蘅道。
陆湛笑看着卫蘅,“你指望老天,还不如指望你相公。”
卫蘅闻言一惊,当然也不是很震惊,只是一把抱住陆湛的手臂,也不说话,就拿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深情地望着陆湛。
“魏氏能搭上周五,自然要有人牵线,还得有人替周五遮掩。魏氏要搭上魏王,自然也需要人牵线,不然她能有什么法子。”陆湛淡淡地提示卫蘅。
卫蘅这才明白,陆湛这人比自己还要记恨。而且人家是绝不会白吃亏的人,早就一步一步算好了的。魏雅欣算计人心,陆湛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是她巴结上了魏王,也算是不错呀。”卫蘅假惺惺地道。
“魏王想拉拢周阁老,以为通过女人的手段就能避开嫌疑,其实连你刚才都能从结果分析原因,宫中的皇爷难道会不清楚?魏王这个人也是喜欢自作聪明,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如今他想不就番都难了。”陆湛道。
卫蘅心想这里头的事情太复杂了,一桩婚事,几乎就能拉下周阁老,也能顺利将魏王送到番地。多少人在这里头插了手,多少心机用到了这个上头,真叫人害怕。
卫蘅叹息道:“只可惜了眉姐儿。”
陆湛道:“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是她自己太亲近魏氏了,识人不清,自食恶果而已。”
陆湛这话,让卫蘅不由想起了自己,还有陆怡贞,总觉得陆湛是借机敲打自己。而那天陆湛借着夕阳言事,也是意有所指。虽然陆湛这个人的肠子太弯弯绕绕,但是卫蘅不得不庆幸,她好歹算是和陆湛一边儿的。
两人回到国公府时,陆湛直接去了外院的和气堂,卫蘅知道他肯定有下一步的计划要同人商议,她闲来无事就翻起了账册。何家的半幅身家可不是一般的多,各行各业几乎都有,卫蘅要受纳归拢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她一时还没有头绪该如何办,只能一边看账册一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