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如鱼这个外人都忍不住惊讶和愤怒,就更别提被枕边人忌惮和防备是什么样的感受了。虽然赵学尔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如鱼知道她并不是不在乎,而是人伤心到了极点,反倒无话可说了。
如鱼知道此时此刻无论什么样的安慰都无济于事,便想留赵学尔一个人静一静。
但她才刚动了动脚,便听见赵学尔吩咐道:“我记得前两日海边刚送来了几筐螃蟹,你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若是有,就吩咐厨房晚膳上一道螃蟹。螃蟹性寒,不要多做,只做两个尝尝鲜就行。做好了以后去请皇上过来,就说我请他来尝尝春天的螃蟹。”
如鱼自八岁就跟在赵学尔的身边了,如今已经整整二十年了,无论衣食住行,还是读书问道,行知天下,都是她跟在一旁打点伺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比赵学尔跟赵家人在一起的时候还要多得多,可以说她是最了解赵学尔的人。
所以赵学尔一动,她便知道赵学尔想干什么,赶忙劝道:“皇后,卫侍郎千叮咛万嘱咐让您千万不要插手此事,只当做不知道就行,您……”
不等如鱼说完,赵学尔怔怔地道:“当初我费了多大的心力才说服皇上同意改革,又费了多大的功夫才让王公大臣们接受改革,如今官员体制的改革才刚刚推行,若是皇上这个时候大肆封赏怀王府和太子府的旧人,那么改革便成了一个笑话,之前所有的努力无疑也都将前功尽弃。”
如鱼急道:“改革本就不是一日之功,即使这次失败了,日后还可以再提。可一旦皇上对皇后的忌惮之心愈重,到时候别说改革了,只怕性命堪忧。皇后,您想要改革无非都是为国为民,为了江山社稷,可命都没了,又还怎么提改革呢?所以您就算不为了自己着想,只为了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着想,也万万不能插手此事啊。”
赵学尔摇了摇头,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一旦改革计划因此而搁浅,只怕先前因为改革而稍稍有所遏制的权贵横行、扼杀人才的现象又会卷土重来,甚至更甚以往。而一旦这次改革失败,变革之战士气大减,日后皇上还愿不愿意顶着权贵们的压力再提改革之事不说,权贵们一定会竭尽所能地阻挠第二次改革,一旦他们联手形成势力,恐怕成为朝廷之祸,国家之祸,最终成为百姓之祸。”
“这”
赵学尔自幼关心朝政之事,但她终究是闺阁千金,许多事情她不方便亲自出面,便只好派如鱼这个丫头去办。
这些年来,如鱼先是不明白赵学尔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地去做那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但时间久了以后,当她每每看见许多人因为赵学尔提出的举措和努力,能够活命或者生活得越来越好的时候,看到他们露出劫后余生或者幸福欢乐的笑容的时候,她便觉得自己替赵学尔跑腿十分值得。
随着赵学尔的年纪越来越大,本事也越来越大,能够帮助到的人也越来越多,她替赵学尔办差时获得的成就感和快乐也越来越多。
如鱼先前只是为赵学尔担心,得知改革失败的后果之后,也为改革的事情担心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忽然想到卫亦君的话,又赶忙道:“卫侍郎说过,他一定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的。皇后,这些年来只要是您吩咐的事情,卫侍郎什么时候怠慢过?又什么时候没有办到过?您应该相信卫侍郎,相信他可以解决这件事情。”
赵学尔叹息道:“他若是有办法解决,就不会让你专门带话给我了。”
卫亦君若是当真有办法解决,早就解决问题去了,又或者会直接告诉她解决的办法,而不是信誓旦旦地承诺他能够解决。承诺是最无用的废话,越是心虚,越是大声。
如鱼道:“可即使卫侍郎解决不了,还有满朝的文武大臣呢,皇后又何必一定要亲自冒险?”
赵学尔道:“这件事情终究是因我而起,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又怎么能把自己的责任推到前朝大臣们的身上,而自己却心安理得地龟缩在他们身后?况且”
赵学尔没有说的是,卫亦君本就身处政事堂,朝中最有权势和地位的大臣们都在那里,卫亦君若是办不到的事情,自然会第一时间向他们救援。既然卫亦君到现在都还没有拿出解决方案,便是没有人肯出这个头。
她虽然心中失落,倒也不怪这些人,只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罢了。
就像无论别人如何劝她,她也一定要亲自出面解决,不肯当作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