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美人看朱倩的脸色,心知她要是现在不把话说清楚,恐怕就要得罪朱倩。
在宫里她的位分比不上朱倩,在朝堂上她娘家父兄的地位与朱家父子更是天差地别,虽然她不喜与朱倩来往,却也不好得罪了朱倩。
倪美人只好往前躬了躬身子,压低了嗓子道:“这些日子,我总是梦见郑婕妤。”
她才在赵学尔面前揭发了郑妙音,郑妙音就死了。
一想到郑妙音或许是因为她说的那些话才死的,便不寒而栗,晚上更是常常梦见郑妙音,虽然梦中郑妙音并没有把她怎么样,可她总觉得那是郑妙音在向她索魂。
“啊!”
一听到郑妙音的名号,众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尤其是朱倩,不知怎的竟然打翻了手边的茶盏。
自郑妙音死后,她成了最大的利益既得者,便只顾着高兴了。却从来没有想过,若是郑妙音的冤魂知道了自己被害死的真相,会不会来找她索魂?
此时听说倪美人梦见郑妙音,一想到郑妙音的冤魂或许也会来梦中找她,便忍不住头皮发麻。
朱倩看了看脚边好学正在清理的茶杯残片和茶渍,心虚地眨了眨眼睛,担心被人看出什么异样,想了想,便主动出击道:“未能寿终正寝之人,好端端的提起她来做什么,吓死个人了。”
她拍了拍胸脯,做惊吓状。
妃嫔们听见郑妙音的名号之后,虽然或多或少都有些异样,但朱倩的反应未免太过激烈,她们原本都诧异地看着朱倩,此时听她这么一说,便也都释然了。
也是,前几日还活泼泼的一个人,转眼就死于非命,听说还死不瞑目,说起来谁不害怕?
倪美人收回目光,嘀咕道:“我本来也不想说的,是贤妃非要我说的。”
“我”朱倩梗了梗脖子,却理亏无可辩驳。
她看了看妃嫔们的脸色,想起方才她们看她的目光,担心她们心中仍然会有所怀疑,又故意针对倪美人道:“郑郑氏怎么会找上你?难道你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倪美人本来就心中愧疚难安,又因为常常梦见郑妙音而越发害怕,朱倩的话无疑切中了她的要害,惊悚得立马站了起来,颤声道:“怎么会?往日郑婕妤还在宫里的时候,我们关系可好了,贤妃可不要无缘无故地冤枉我!”
一想起郑妙音死前被贬为了庶民,担心受其牵连,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与郑氏无冤无仇,我能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她看了看朱倩,故意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嘟囔道:“倒是贤妃,向来与郑氏不和,可要小心被她找上身。”
是了,她虽然揭发了郑妙音,但那也是郑妙音利用她在先,她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没有半句虚言。比起朱倩曾经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辱郑妙音,她对郑妙音可好多了,就算郑妙音要找人报仇,也该找朱倩才是。
倪美人如此一想,便心安理得起来,多日来的愧疚、不安和害怕,瞬间消失殆尽。
她为自己终于摆脱了郑妙音的噩梦而兴奋不已,俨然已经忘了她方才还想着不要得罪朱倩的事情了。
朱倩正值心虚,被倪美人这么一提,立即恼羞成怒,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指着倪美人大骂道:“你竟然咒我!”
她那怒目圆睁的表情,吓坏了一众妃嫔们。
坐在她左手边的贝才人见状,先是愣了一愣,而后赶紧走到朱倩身边,看似轻柔实则用力地把朱倩的手臂按了下来,赔笑道:“贤妃千万别生气,倪美人她不是故意的。她这些日子总是梦见凌烟阁那位,吓得不轻,脑子也吓糊涂了,尽乱说话。贤妃向来大度,就不要与她计较了。”
后妃子中数得上号的这几个人,赵学尔高高在上,朱倩又不好相处,郑妙音倒是好相处,可人家是皇帝宠妃,她在郑妙音面前总得小心翼翼地恭维着,虽然面上笑意盈盈,心中却着实不自在。
唯有倪美人与她位分相当,又都不受李复书的宠爱,两个人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强多少,在一起最为自在,关系也最为要好。
此时倪美人惹怒了朱倩,她自然要帮着缓和一二。
朱倩有了台阶下,面上缓了缓,但心中还是不服气,又冷笑道:“既然不是做了亏心事,干嘛这么怕人说?”
倪美人心结已解,此时再听朱倩的话,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又想起朱倩在宫中的地位和她娘家的权势,是她得罪不起的。想着朱倩正在气头上,无论她说什么恐怕都是错,便干脆装个缩头缩脑的鹌鹑样儿,闷不吭声。
贝才人瞟了倪美人一样,心想她总算还没蠢到家,便转头继续帮忙应对朱倩。
她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地道:“何止倪美人害怕,我也害怕得很,还有在座的妃嫔们,贤妃问问她们哪个不害怕?”
朱倩扫视了一圈妃嫔们,见她们个个儿都愁眉苦脸的,疑惑道:“难道你们都做了对不起”方才就是这句话引得倪美人对她出言不逊,想了想觉得这句说话终究不妥,又该口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害怕?”
众低位妃嫔知道朱倩不好惹,担心搅入战局引火上身,都低着头不回话。
贝才人心中着急,想找个人帮忙说话,可她看了一圈儿,她们个个儿都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纵然她想使眼色,也没人能看见。
就在她心急万分的时候,一个年纪很轻的妃嫔愣头愣脑地抬了起来,刚好对上她的眼神。
贝才人眼前一亮,赶紧给那人使眼色,示意那人说话。
那妃嫔也没什么主见,见贝才人给她使眼色,便期期艾艾地开口道:“郑她她死得太惨了,万一我我哪天也”
“瞎说什么!?”贝才人赶紧止住她道。
那妃嫔赶忙闭上了嘴,使劲儿地抿了抿唇,低着头不敢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