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刺杀

姜家父子散衙回来,准备梳洗吃饭,却没有看见姜夫人的人。

姜以忠问丫鬟:“夫人呢?”

姜无骄自回娘家以后,心中羞愧,自觉无言面对父母,每日躲在未出嫁前住的院子里,半步不出,也不与家人一起用饭,所以姜以忠只问姜夫人。

丫鬟道:“夫人今日不舒服,说不吃晚饭了。”

姜家父子一听姜夫人连晚饭都不吃了,很是担心,忙去问候。

屋里,姜夫人歪躺在榻上,面露愁容。

姜家父子赶紧上前关切。

姜以忠道:“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姜夫人起身看了他们一眼,欲言又止。

姜无谄着急:“母亲,您哪里不舒服?”

姜夫人不忍姜家父子着急,道出原因:“我今日去了太子府。”

姜家父子一听,便知道姜夫人为何烦忧,必定去太子府为姜无骄求情,却碰了壁。

姜以忠面色瞬间沉了下来:“你去太子府做什么,难道还嫌不够丢人?”

姜以忠虽说只是礼部侍郎,但由于魏可宗身兼数职,分身乏术,无暇顾及礼部细务,所以他实则是以礼部侍郎的身份,代行礼部尚书之职。

因为他的身份不够,唯恐被人挑出错处,因此事事处处都要讲一个“礼”字。

姜无骄身为太子妃嫔,却造谣陷害太子和太子妃,并且被降品赶回娘家,无疑是一件十分无“礼”,也十分丢脸的事情。

许多在婆家犯了错的出嫁女被赶回娘家以后,都会慢慢地“病”得越来越严重,甚至“病”逝。

但姜无骄是他宝贝了二十多年的亲生女儿,无论如何丢脸,他也不能看着她去送死,

所以他忍着别人异样的眼光,把姜无骄留在了府里,给了她一条活路。

但,这不代表他就没有羞耻心。

姜无骄被赶回姜家,本来就是在打他的脸。

而姜夫人上太子府去为姜无骄求情被拒,便是再次把脸送上门给人家打。

这叫他如何能不气愤?

姜夫人今日在太子府连赵学尔的面都没见到,本来就受了气,回到家里还要被姜以忠叱责,心中委屈更甚,眼泪唰地流了下来:“你以为我愿意上门去受气,只是无骄一直住在娘家,若是这次过年不求着太子妃把人接回去,以后可就真的没有机会回太子府了。她还这么年轻,难道就要这样孤苦一生?”

姜夫人的哭诉让姜以忠心中的怒气更甚,嘶吼道:“就算让无骄在娘家住一辈子有怎么样?她犯了那样的错,你以为她回了太子府就能有好日子过?你若真是为了无骄好,以后就再也不要去太子府丢人。”

姜夫人今日受了一肚子的气,见姜以忠不明白她的苦心,声音也大了起了来:“就算你想让我去也没用。今日我被一个丫鬟拦着,连太子妃的面都没见着。我好歹是四品诰命夫人,一个丫鬟怎敢慢待我,定然是太子妃让她给我难堪。太子妃如此傲慢无礼,我看她虐待皇长孙的事情很可能就是真的”

“母亲!”

姜无谄见姜夫人说得越来越离谱,赶紧喝道:“妹妹行事不谨,差点犯下大错。如今被送回娘家,已经是太子和太子妃宽恕,难道您还要犯跟她一样的错误吗?”

姜夫人方才是被气得狠了,才胡乱发泄,被姜无谄一喝,理智瞬间回归。

姜无骄就是因为诬陷赵学尔虐待李继的事情是被赶回娘家,若是这样的流言再从他们姜家传出,只怕要牵连姜家满门。

姜无谄见姜夫人平静了下来,才开解她道:“妹妹犯下大错,短时间内想回太子府是不可能了。太子妃不见您,是在保全您的颜面。难道您要等到了太子妃的面前,听太子妃数落妹妹犯下的罪行,再被太子妃亲口拒绝您的请求,您心里会好受些?”

虽然姜无骄是他的亲妹妹,可他却丝毫没有因为姜无骄被赶回娘家而迁怒赵学尔。

他心中很清楚,若不是赵学尔和李复书网开一面,恐怕姜无骄早就没命了。

过年了。

妃嫔们除夕夜要与赵学尔和李复书到宫中参加宴会。

这天一过,她们便可以回娘家看望父母了。

当然,李复书是不可能跟着她们一起回去的。

一来妃嫔们人数众多,他一个人分身乏术;二来,他要与赵学尔四处走动应酬。

这一日,朱倩回了朱府,与久违的父母兄弟团圆,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再看朱夫人,也是泪眼婆娑,连她身边的朱志行父子也湿润了眼眶。

一家人相互问好之后,朱志行给了朱夫人一个眼色。

朱夫人收到朱志行的眼色之后,轻声与朱倩道:“咱们到里面去,我有几句体己话要与你说。”

朱倩十分顺从地与朱夫人回了房间,两个人亲热地坐在榻上。

朱倩仍然处在与亲人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笑道:“母亲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朱夫人抿了抿唇,想了一会儿,才道:“平日里太子待你如何?”

朱倩笑意更甚:“太子待我很好,处处体贴,样样周到,有时我不过是随意说起一样事物,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命人送给我送来。”

朱夫人见朱倩一提起李复书便十分欢喜,心知李复书待她不错,也就放下心来。

随即又道:“那太子妃呢?”

“她?”

朱倩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嘲讽道:“架子大得不得了,想见她一面还得看日子,竟然比太子还威风。”

姜夫人见朱倩言语之间对赵学尔尽是不满,大惊失色,赶紧劝道:“太子妃不让你们去伺候,那是体谅你们。但就算太子妃宽容,你以后在她面前也要恭敬些。”

自从姜无骄回了娘家的消息传出来以后,朱志行夫妇便十分担忧朱倩的处境。

毕竟姜无骄与朱倩同为良娣,不但资历久,而且还抚养了李继,在太子府中的地位非同寻常。

可就是这样一个在太子府中举足轻重的人,却在赵学尔嫁给李复书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被赶回了娘家。

虽说她的罪名是忤逆李复书,但她这么多年都没忤逆过李复书,偏赵学尔一嫁给李复书,她就犯了忤逆罪,若说姜无骄被赶回娘家与赵学尔无关,他们是万万不信的。

太子府中本来有两位良娣,姜无骄一走,赵学尔之下就只有朱倩的身份最高。朱志行夫妇很是担心朱倩惹怒赵学尔,成为赵学尔下一个对付的目标。

所以朱志行夫妇便打算趁朱倩回府探亲的时候,告诫她安分守己,能不与赵学尔为敌,就不与赵学尔为敌。

他们实在不愿意朱倩步姜无骄的后尘,也被赶回了娘家。

毕竟出嫁女被赶回娘家,实在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情。

朱倩却不知朱夫人的担心,见朱夫人为赵学尔说话,心中不悦:“我好歹是良娣,又不是管事仆人,她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目中无人。母亲要我恭敬她,岂不是要我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朱倩一时生气,竟然忘记了淑女的矜持,说起了粗鲁话。

朱夫人拍了她一下,嗔道:“说什么荤话?又不是让你在她面前卑躬屈膝,只不过她如今势头正盛,让你避着她些。你想想姜承徽的下场,何必这个时候去触这个霉头呢?”

“姜承徽!?”

朱倩惊讶道:“她与太子妃有什么关系,不是因为忤逆太子才被赶回娘家的吗?”

她知道姜无骄回娘家一定不是因为所谓的“有疾”,要“静心修养”,便以为是因为忤逆李复书,被李复书不喜才赶回的娘家。

但此时听朱夫人提起赵学尔,难道姜无骄被赶回娘家竟然与赵学尔有关?

朱夫人神色莫测地道:“姜承徽是太子府中的老人,若是不知轻重的人,太子也不会把皇长孙交给她抚养。偏太子妃一进太子府,她就犯了忤逆罪,你说这件事情难道会与太子妃无关?”

与此同时,李复书的其他妃嫔在娘家也同样受到了告诫,让她们在太子府中要安分守己,且不可与赵学尔为敌。

等到下次请安日的时候,赵学尔就发现妃妾们在她面前异常地恭敬拘谨,连有几分傲慢朱倩也变得温顺乖巧。

她很是满意,心中感叹,果然过了年就大了一岁,妃妾们也更懂事听话了呀。

正月十五一过,官府开印,因为过年而暂停地各种事情又重新运转了起来。

康宁公主年前屡次设计陷害李复书和赵学尔都没能成功,反而被李复书利用得以监国的机会,在朝中权势更重,声望日隆。

长此以往,只怕她多年来在朝中积累的威势都要被他盖过去了。

所以一过完年,她就又紧锣密鼓地召集其党羽齐聚公主府,谋划着怎么对付李复书和赵学尔。

康宁公主道:“自从太子监国之后,皇上是越来越懒得理会朝政之事了,许多事情都交给了太子打理。再这样下去,只怕他还没有登基,朝政就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韩道生道:“公主说得不错,所以我们要尽快想出办法对付太子才行。”

陈令道:“四皇子已经两岁了,我们之前一直在说废太子改立四皇子的事情,却从来没有在皇上和文武大臣们面前提起过。四皇子是嫡出,由他继承皇位才是正统,若是我们在为政殿上公开提出来,说不定会有许多人认可呢?”

雷于利道:“大家都知道康宁公主和太子不对付,若是我们来提这件事情,恐怕他们只会认为这是康宁公主与太子不和而说的气话,而忽略了四皇子本来就是皇位最正统的继承人。”

张省道:“是的,所以让四皇子取代太子的事情一定要有人说出来,但这个人却不能是我们这些人。”

众人都绞尽脑汁地想着究竟让谁去提这件事情。

这时中书侍郎王忠道:“去年的时候魏相不是还因为柳弗思的事情斥责过太子吗?魏相最是讲“礼”,而在又嫡皇子的情况下,太子以庶出的身份继承继承皇位,便是最无“礼”的事情。不如请他来说这件事情,想来他定然是愿意的。”

众人都觉得王忠的话有理。

康宁公主派家令王邦去请魏可宗,谁知王邦回来传魏可宗的话,说他政务繁忙,若是康宁公主有事,直接着人吩咐就行,他就不过来了。

康宁公主气得狠狠砸了一下扶手:“这个老匹夫!”

虽然她气愤魏可宗不给她面子,却还是得依靠魏可宗来提改立太子的事情,于是让王邦去叫她的长子去请魏可宗。心想她的儿子有爵位在身,论身份比魏可宗也不低,只要魏可宗还顾忌一丝情面,也要来康宁公主府一趟。

谁知康宁公主的长子回来,却说魏可宗去了宫中处理政务,不在府中。

康宁公主拍着桌子站起身来:“他分明就是故意在躲着我!”

但魏可宗可以躲着她,她却不能躲着魏可宗。

最后,康宁公主决定亲自出面去宫中请魏可宗。

魏可宗办公的地方在政事堂。

康宁公主去的时候,政事堂除了魏可宗,还有其他几位大臣们也在。

魏可宗和大臣们纷纷起身像康宁公主行礼。

康宁公主邀请魏可宗到她的府邸商议改立太子的事情,魏可宗固辞不往,并质问她道:“东宫有大功于天下,真宗庙社稷之主,公主奈何忽有此议!”

康宁公主恼魏可宗不与她谋,便派刺客去刺杀魏可宗。

魏可宗不善经营,家财多散给亲戚故旧,又抚养了十几个孤儿,因此生活过得十分清贫。刺客夜至魏府,月明风清,能看清狭小的庭院,斑驳的墙壁;进至房中,只见帷帐、家具十分陈旧,桌椅掉了漆,茶碗缺了口还在用。想他身为宰相却清正廉洁至此,不忍行刺,于是给魏可宗留书道:“康宁公主欲杀公,望严加戒备。”

然后回去回复康宁公主道:“魏可宗防守严密,无法下手!”康宁公主只好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