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遗憾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叶舒乔终究是心虚的。

她清楚知道他的身份——一个已婚人士。

这个时候,她没有任何立场让他留下。

她唇瓣几次三番的张动,然而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那般挣扎痛苦,她觉得比叶德昌一个又一个耳光落在她脸上还要疼。

就在她思绪恍惚时,贺于声悄无声息间走到她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站在她跟前。

一层阴影将她笼罩,她用力地仰着头看着他。

“我让人送你去医院。”

叶舒乔倔强地摇了摇头,“我今天才从医院出来,我不想再去了,这些日子待在医院,每天闻着医药水的味道,我实在觉得恶心厌烦了。”

顿了几秒,她唇边勉强扯出一抹弧度,声音轻飘飘的:“再说……只是几巴掌而已,我受得住,等会我自己冰敷消肿就好了。”

贺于声就那么看着她。

叶舒乔也试图从他的眼神里,窥探他的情绪,然而,却看不到什么波澜。

“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你第一个该打的电话,是报警电话,知道吗?”

叶舒乔眼底湿漉漉的,抿着唇,没出声。

他说,“地上凉,别在那坐着。”

叶舒乔顿了片刻,还是听话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看着掉落在脚边的匕首,想着那会叶德昌丧心病狂要拿刀子往她腿上捅的模样,她仍心有余悸,身子克制不住的发颤。

就连腿都有些发软。

她深吸一口气,垂着视线盯着地面,自言自语:“对不起,这次麻烦你了,我本不想打扰你的。可是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我还是来了?事实上,我本不该来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舒乔急着想要解释,却听见他沉声道:“我是这个意思。”

叶舒乔愣住了。

贺于声瞥了她一眼,平静淡然,可叶舒乔却觉得那眼神像是一把刀,直戳她的心窝子。

“过去那么多年,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我不想赘述,往后,如果你愿意以朋友,亲人的身份与我相处,该帮的我还是会帮。但如果是别的想法,那便抱歉了。”

叶舒乔僵硬的抬起头来,神色不受控制,瞬间变了。

然而内心藏着最后一点自尊跟可笑的高傲,让她很快恢复镇定自若。

“行,我知道了,我刚才一时之间脱口而出让你别走,是我错了,你现在就可以走了。”她将手指向门外:“你现在就走!”

叶舒乔心里下了决心。

可是——当看到贺于声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她竟感受到被打入万劫不复深渊的苦痛。

她身子像是一滩烂泥似的,瘫坐在那一片狼藉中。

*

贺于声的那辆黑色宾利就停在海棠湾别墅的广场前。

他一把拉开车门上了驾驶位。

还在车里等待的南倾侧过视线看了一眼身边的人,“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他没什么情绪的嗯了一声。

南倾坐在车里,不算目睹了一切,但也看了个大概。

贺于声进去没多久后,她便看见警方的人押着一个满脸凶相的男人从别墅里走了出来。

如果说那个人是叶舒乔父亲的话,倒让南倾有些震惊。

那样一个父亲着实拉低了她的完美。

南倾对叶舒乔的大部分印象都来自网络,电视。

不管何时,她似乎总是高贵优雅,落落大方,像是众星拱月的出现。

林莺有一段时间经常在她耳边念叨:这辈子要是她能活成像叶舒乔那样的女人就好了。

南倾当时还有些不解,因为她记得林莺曾经也说过她不喜欢叶舒乔,看不起叶舒乔,觉得她有今天的成就,只是因为背后有一个‘金主爸爸’的缘故。

后来林莺想了很久,诚实的跟她说,大概是又讨厌又羡慕吧,之所以讨厌,是因为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如果自己有叶舒乔现在的名气,身后还会有一个强大的人保驾护航,何乐而不为呢?

叶舒乔入行三年,在这个如龙混杂的大染缸里,被保护的干干净净。

用最干净的手段获得功成名就。

坦坦荡荡,光明磊落。

谁不想呢?

看着低下头,有一瞬恍惚的女人,贺于声蹙了蹙眉头。

“对不起。”

那三个字将南倾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慢半拍地抬起头来,似是有些后知后觉的懵懂,“你说什么?”

“一而再再而三,我知错。”

“但不改是吗?”南倾顺着他的话,随口说了那么一句。

正当贺于声想接话时,却听见她声音抢在他的前头。

“我知道,叶小姐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哪怕你真的不爱她,但是也习惯性地把照顾好她,保护好她当成你的责任了,这份责任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经过十余年时间的实践。”

无论是当初他与叶舒乔初见,看见小小年纪的叶舒乔被一个酒鬼压在床上欺负,他出手相助,还是后来在他贫穷落魄时,他不遗余力给她交学费,让她跳舞,再到后来一路保驾护航,将她送上如今这个至高荣耀的位置……

“我也懂叶小姐现在的情绪,说实话,她已经算是冷静的了。”

突然失去他,对她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稍微偏执的人,一定会做出更疯狂的事。

“人这一生,有多少个十余年呢。”南倾目光落向前方那座灯火通明的别墅,“不过的的确确,这个世界上存在太多的偶然和例外。说实话,你们就这样错过,在我一个旁观者看来,也挺遗憾的。”

南倾话音落地,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身边的动静,她侧过视线,看见贺于声一双漆黑的眸,沉沉的盯着她,一动不动,也不知道盯了多久。

“怎么了?”

“没什么。”

他缓缓地收回目光,将车子启动,驶离海棠湾。

贺于声这人啊,哪哪都硬,骨头硬,那颗心更是如此。

可是刚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觉得他的心发软了一瞬。

*

车子不知道行驶了多久,忽然靠着路边的车位停了下来。

南倾狐疑的皱了皱眉,刚想问他为什么停车,却听见他说。

“等会,我去买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