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虚站在岸边,神色紧张且充满疑惑。
但更多的还是惊恐。
惊恐之余那深埋骨子的杀意。
他没有轻举妄动。
而是小心翼翼的散开心神观察着,感应着。
他迫切的想要确认对方的真实修为,是否跨入了圣人境界。
凌驾于天道之上的真正圣人。
然而,白虚失望了。
因为对方的身上毫无波动,就连一丝外露的灵气都没有。
不只是这样,他甚至发现属于对方的那抹玄清气也不存在了。
“怎么会这样。”白虚瞳孔放大,又猛的细眯。
心如鼓面,波动起伏。
按理说圣人死劫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失败,自此灰飞烟灭。
要么成功,一举入圣,举手投足毁天灭地。
但现在,白虚迷茫了。
迷茫的有些思想迟钝。
对方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普通凡人。
普通到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废物”。
可就是这样的废物,却从圣人死劫中苏醒了。
那么他还是废物吗?
白虚下意识的心神紧绷,作出防御警戒姿态。
“你怕了?”充满嘲讽的声音从青衫男子口中传出。
他似笑非笑,表情戏虐道:“怎么说也是青丘老祖,第一个迈入伪圣境界的九尾灵狐。追杀了我数万年,你可从来没有退缩过啊。”
不待白虚反驳,对方接着说道:“这么多亲近之人因我而死,这笔帐,也确实该好好细算了。”
说罢,他拍了拍顾幽篁的脑袋,缓缓起身。
第四峰脉上,凉风渐起,隐约低啸。
白虚面色凝重道:“你我之间本就再无退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可恨啊,我没能在你苏醒之前毁去你的肉身。否则……”
白虚露出遗憾之色,自嘲道:“否则这世上将再无玄清。”
“不管你是真的成为了圣人,还是装腔作势弄虚作假。”
“这一战,老夫等待多时。”
“十万年前产生的因果,就由老夫亲手了结。”
白虚双手垂落,以他为中心,天地骤然变色。
狂风肆虐,暴雨倾盆。
冬日惊雷沉闷炸响,迎着漫天大雨无限传开。
昆仑九峰乌云压坠,威压滚滚。
漆黑如夜的视线里,两道身影隔空而站。
白虚站在第一峰,青衫男子屹立第九峰。
目光交汇,风停了,雨断了。
仿佛时间静止,世界凝固。
但下一刻,天色大亮,亮如夏日烈阳高照。
白虚的身影自第一峰消散了。
他跨出了第一步。
很轻很慢的一步。
与此同时,他垂落的右手也在此刻抬起。
他望着青衫男子,名叫玄清又叫陈安的男子,语气憎恨道:“老夫所有的因果都在成就伪圣时了断,只有你,因你而起的因果成了老夫心中不可逾越的心魔。”
“若不是你,老夫又岂会自甘认命臣服于天道?”
“玄清,你能从圣人死劫中走出,老夫同样可以。”
“我的圣人死劫便是你。”
“只要你死,老夫一样能成就真正的圣人。”
白虚目光炙热,似熊熊烈火燃烧眼帘。
他抬起的右手朝着无尽虚空强势冲出。
“卟。”
似布袋破裂发出的轻微声响。
第一峰至第九峰中间的虚空寸寸崩塌。
犹如黑色长龙蔓延两峰,架起诡异的桥梁。
“聚。”
白虚以拳化指,一指点出。
“吼。”
虚空崩塌后的黑色空间似有了灵智般团团凝聚,龙吟惊天。
“去。”
白虚又是一指。
这一指,黑龙盘踞,遁入虚空。
仅仅一个呼吸,再次出现时已然飞舞在第九峰上空。
巨大的龙头黑雾缭绕,龙嘴狰狞,四爪如刀。带着恐怖咆哮俯冲青衫男子,声势浩荡。
“这种试探是不是太过儿戏了?”青衫男子不屑摇头道:“白虚,拿出你真正的实力与我一战,也好让你看清伪圣与真圣之间的真实差距。”
“想杀我,就得拿出你全部的底牌。”
“不然,你就再也没有出手的可能了。”青衫男子随手一摆。
“砰。”
看似不可阻挡的黑龙应声爆炸,凄厉嘶鸣。
第九峰脉地动山摇,隐隐倾塌。
青衫男子好像一棵小树,立于山巅,随风摇摆,不动如山。
“这第一招,我不反击。算是还你十年前对小幽的手下留情。”青衫男子坦然说道:“无论你当时抱着什么目的留下小幽,起码都给了我再次和她团聚的机会。”
白虚平稳的呼吸变得急促。
他的脸庞变得阴寒。
他点出的食指慢慢缩回,继而怪异笑道:“你应该感谢我当年将你从女娲宫带出,不然,你仍然像女娲宫玄清竹林里那数以万计的玄清竹一样,永世不得成仙问道,更没成就圣人大道的希望。”
“这个恩,你不还我?”白虚嘴角掀起一缕诡异弧度。
“你说的不错。”青衫男子诚恳点头道:“从这一点看,你是我的恩人。”
“可抛开这一切,你将我带出女娲宫不是为了成全我。只是单纯的想以我为嫁衣,成全青丘九尾一脉。”
“我的离开,更换来你无数次的追杀。”
“这些年,我活的并不轻松。”
“准确来说,在你的追捕下,我就像是一条丧家之犬。东躲西藏,暗无天日,生不如死的苟且偷生。”
“你对我的恩,也是你对我的仇。”
“两者抵消,我并不欠你什么。”
青衫男子冥思半晌道:“真要欠,我也是欠顾灼的。是他解开了青丘禁地的阵法放我离去,给我自由。”
“可惜,你不是顾灼。”
“动摇不了我想杀你的本心。”
青衫男子面带微笑道:“白虚,我虽说刚刚入圣,心境还未平稳。但你若想三言两语让我心生杂念,自毁大道,你还没那个本事。”
“我的大道,是自由,是生机。”
“从我断开天道操控苏醒的那刻起,我陈安就是不死不灭之身。”
“普天之下,再也没人能杀死我。”
“除非你能让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机陨灭,不然,我永世长存。”
“你能做到?”青衫男子爽快大笑。
“现实里做不到。不代表梦里做不到。”白虚一指落在眉心,神情疯狂道:“只要你入了我的梦,梦中的天地由我-操控。”
“梦里,天地俱灭又有何难?”
“玄清,你太自负了。”
“当真以为成了圣人就毫无破绽?”
白虚闭目凝神,他的眉心,属于他伪圣的入梦之道悄然施展。
深潭边,搂着陈朝暮与陈思意的顾幽篁错愕抬头,天际之上,猩红遮掩。
天,似乎被鲜血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