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可儿扒着石头缝,去窥看石墙另一边的战斗。钱飞遗憾地发现,现在这是她最不希望看到的那一刻。
他们远远地看到,韩知微被吊着,缓缓地沉到大鼎之中,再次吊起来的时候,被融化到只剩半个身子了。
那半个身子还活着,还在虚弱地扭动挣扎。
陈夏华与净草再次冲锋,在敌阵之中冲撞践踏了一次,把韩知微夺回。不过看起来不能指望韩知微能活到明天。
韩可儿张开嘴就要大哭。钱飞一边心疼,一边伸手去捂她的嘴。但韩可儿已经自己把嘴捂上了,没有哭出声来,只是泪水从脸颊滚下,从手指边连续不停地滴落。
钱飞没有多少与小孩子打交道的经验,很惊讶小孩竟然可以哭出这么多的眼泪来。
她那瘦削的小身体不住地颤抖,轻轻吸着鼻子,但毕竟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
钱飞安抚着她的肩膀,发自内心地希望这一次能赢。
不能这样干看着,还得寻找楼玄菲。
钱飞再次环顾四周,仔细观察石墙这一边的安静洞窟。
洞窟地板由大块大块的白垩石板构成。
钱飞试着掀开了一块石板。他现在有第四境界“合元”的修为,实在是用处太大了,即便仅仅是境界初期,也有万斤之力。
在石板
那里层层叠叠,有许多传送带底盘、齿轮、连杆、管道,还有一些他也叫不出名字的奇特结构,有的是锐角,有的是钝角,有的是几个椭圆形相互套着,有的是一个几个圆球嵌在等角螺线形状的轨道上。
整个机械装置的布局缺乏逻辑,更像是机体里血管神经,或者说经脉相互交织的样子。同时,一切都是干燥、坚硬的,即便曾经有什么生命力,恐怕至少也是几千几万年前了。
奇特的是,所有的零件都是石头质地,而且像是天然的石头。
在钱飞的知识之中,人类自从石器时代开始运用石头作为工具,有三个时代。旧石器时代是打制石器,新石器时代是磨制石器,工业时代则是钢筋混凝土。
这三个时代的“人工石头”都有各自的加工痕迹,然而这些奇形怪状的零件,并不包含上述任何一种加工痕迹。
它们简直像是在岩浆凝固或者地层挤压成岩的时候,就直接形成了这许多精细微妙的形状。
这些结构大部分是相互不连的,其中有成百上千处凹槽孔洞,都是空空荡荡,相邻着、相对着,只是缺少其它的一些零件把它们连接起来。
只剩下小部分相互连接、能够传动的结构,看起来就造成了刚才整个遗迹的折叠。
但是,大量相互连不起来的机械,凑在一起,又是为了什么?
或许在特定的情况下,它们能够以一种特殊的方式重新相连。
钱飞手持着从地上捡来的一块石头,借着石头发出的淡淡荧光照明,小心地在机械结构之间穿行,觉得自己就像是前年冬天爬进锅炉的小姑娘。
而这里也同样有一些结构非常地狭窄,让他一米八五的身板无法继续钻过去。
他轻轻敲击石头连杆,“咚”、“咚”的声音,像是把小石头扔进深井里。而黑暗的远处也传来回声。那不是自然的回声,那是……
“咦?”他突然想到,现在这里也有一个小姑娘。嗯,就跟在自己身后,最爱吃辣条,新陈代谢很旺盛,又瘦又灵活。
他对跟在身后的韩可儿说:“前面我过不去了,你去看看好不好?”
韩可儿哽咽着吸了吸鼻子,说:“好。”
此时此刻,能有一件事帮助她转移注意力,为身边的人帮上忙,她也是求之不得的。
刚才她恨不能立刻打破厚重的石墙,去救四伯伯韩知微。既然一时无法做到那样,那么无论是其它任何有用的事,她都非常愿意去做。
孩子脱掉外衣,灵巧得像水蛇一样,钻进了狭窄的空隙之中,再往前,机械之间的空隙又变得宽阔了一些。
她快速地朝着规律敲击声的方向跑去,猫着腰,举着发出荧光的石片。
忽而绕到了钱飞的视野之外,不多时,就通过地脉通信传来了消息:“老祖平安,即归。”
不一会儿,韩可儿搀扶着楼玄菲从拐角处出现,楼玄菲一瘸一拐的,捂着胸口。
钱飞关切地问:“需要我做什么?”
楼玄菲沉声说:“别担心,我还行的。肋骨的部分已经自己正骨,感觉好多了。”
钱飞肃然起敬,以晚辈身份,对她鞠躬行了一礼。
他这时候是真的佩服她了。不仅因为她可以自己给自己正骨,而且更因为她竟能忍到现在,也不把修为暴露出去,仍然是只有一个凡人的实力。
如果是真的凡人,没办法也就没办法了,而她明明是有办法但偏要克制住,这比危机中的凡人还要不容易。
刚才,钱飞在面对几块石板对着自己压过来的时候,也是运起全身真气,想要试试看能不能打碎。
而楼玄菲竟然眼睁睁地看着那石板把自己的肋骨压断。
这说明她不是把自己的修为看成是趁手的工具,而是看成为一种战略性的力量,只有在真正战略性的舞台上,才去施展。
什么是战略性的舞台?当然就是真人对真人之战了。
楼玄菲的身躯是比较娇小的,所以能从刚才那个狭窄的缝隙处钻出来,跟在韩可儿后面。
钱飞把她与可儿都带到地下夹层裂缝的入口处,让她探头出去看了看,简述了自己与债务部女郎们被分隔开的事实。
楼玄菲沉吟着说:“如果我施展神通,打破那堵墙倒不是问题,可以容易地与她们汇合。但是更要紧的是,敌人的真人在哪里呢?就是那个外貌像是小娃娃的。”
钱飞说:“打得那么热闹,如果敌人的真人在墙的那一边,恐怕早已出手了。至今没有出手,恐怕就说明,敌人在墙的这一边,和我们在一起。”
他的话音刚落,楼玄菲与韩可儿的眼神就越过他的肩膀,发直地望向洞窟中央的一根石柱。
“在那儿!”楼玄菲急促地压低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