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中,净草的腿确实好了起来,到第三天就行走无碍了,钱飞猜想她大概还是疼的,但是表面上撑着面子。
而同样在这三天里,整个巨大岩洞里的浑浊湖水水位渐渐下降,就像是海潮退潮似的,露出了大片的软泥湖床。
但是这里肯定不通海。
在第三天夜里,轮到净草守夜的时候,钱飞在半夜起身。
深夜里的山中巨大空洞,虽然幽暗,但并不是纯粹的漆黑。即便他们怕惊动水雄骏,不敢燃起篝火,也看得清巨洞的全貌。洞壁上、泥滩上,有数不清的苔藓斑块在发光,色泽从绿到蓝,勾勒出条理分明的轮廓,仿佛如雪的星空,但更显生命力。
钱飞忍不住笑了笑,如果不是今天想要设法摆脱三女,险些错过了如此空灵的美景。
守夜的净草正在摸鱼。
钱飞:“……”
很想吐槽但不知如何吐起,因为她真的是在字面意义上地摸鱼。
净草的修长身影趴在水边,显出非同一般的柔韧性,袖子撸起到肩膀,白皙的手臂深深伸进水里,在浑浊的水中摸呀摸。
仿佛是愿者上钩,仿佛是在修习某种禅意……
钱飞走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摸到了一条鱼,牢牢抓住,从水里把鱼捉出来,轻笑着,随手把鱼摔死在身边的石头上。
钱飞震惊:“你真能摸得到。”
净草笑说:“心诚则灵。”
说着,她扒了鱼头,开始把血呼啦擦的生鱼放在嘴边啃食。
不能生火,真是太委屈你了……你倒不委屈自己……
钱飞无语了片刻,转换话题说:“我睡不着,出去走走吗?”
净草抹抹嘴,高兴地说:“一起去?行。”她摸鱼本来也是因为守夜太无聊了。
躺着在睡的李木紫与冯瑾,不约而同地睁开一只眼睛,又合上了继续睡。只要有一个人守在钱飞身边就可以了,放他们出去转转也不要紧,万一有事,还有灵性金丝可以通话。
在她们的默许下,钱飞领着净草在洞中越走越远。
水雄骏显出几个半浮出水面的庞大黑影,似乎也在睡眠,但有一头游来游去,似乎在守夜。
钱飞不打算去惊扰它们,往更远的巨洞深处走去。
这个巨洞里的大漩涡,贡献了望稻江三分之一的径流量与五分之四的泥沙,洞肯定有进水的地方。
凭着发光苔藓的纹理,以及水位的下降,钱飞对此处的地脉有了更多的了解,轻易地找到了六七个入水口。
他估计整个巨洞上上下下的入水口恐怕不少于二十个,不愧是灵气汇聚的小规模宝地。虽然谈不上能让大宗门垂涎,但也不坏了。
这许多发光苔藓,也是淡淡的灵气催生而成。
净草说:“你在找什么?”
钱飞说:“我在找能把水雄骏卡住的地方。”
净草笑起来,说:“它一挣扎,石头也会碎掉,卡得住吗?”
钱飞笑说:“石头是世上最笨的东西,但也是千年万年最牢固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是承载着洪荒大地本身。水雄骏并没有能力把整座山撞塌,这就说明石头牢固到一定程度是足以困住它的,我们只要找到足够牢固的地方即可。”
净草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儿,这就是她“受教”的表现了。
一会儿之后,她又换上了快活的语气,说:“那我知道有个地方,能卡住它们。在这个洞的外面。”
钱飞欣然说:“好啊,去外面看看。哎你拿绳子捆我做什么?”
净草用绳子捆住自己的腰间与钱飞的腰间,然后贴着洞壁就往上爬,手脚抵着滑溜溜的苔藓,一刻不停,比壁虎还要熟练。
钱飞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人体工学奇迹。
壁虎那是能用足底纤毛吸住竖立平面,那不算本事。真正有本事的人,即便吸不住,照样往上爬。
净草的手脚每时每刻都在往下滑,但是她的施力却还是在不停地把她和钱飞两个人的重量往上带,她的动作没有一刻是静止的,像是竖直奔跑的豹子,在不停的打滑之中找到了动态的平衡与上升。
要不了一刻钟,她和钱飞就翻出山顶天窗,来到月光下了。
钱飞想,师太,在城里真看不出你的野兽气质如此浓郁啊。
倒是令他欣慰的是,她的腿伤应该确实没有大碍了。
净草嫣然笑说:“愣着干什么?跟我来。”
根据地脉推测,钱飞对于她领他要去的方位有大体理解,事实上和他预想的一样。
那里距离天窗大约有一里远,是另一处山峰,山峰像是被刀劈开,形成了“一线天”的峡谷。
在峡谷的底部,狭窄到连人都会被挤住,侧身通过都很困难,两边都是坚实的大山。
最深处并没有溪流。钱飞猜想,这个地形并不是千万年间被溪流切割成的峡谷,恐怕是在二十年前的洪水与地震之中被撕开的裂缝。
“它确实是个与水雄骏战斗的好地方。”钱飞诚恳地赞扬。
在郭吉那边的波折解决掉之后,他们终究还是要好好对付水雄骏的,这里显然派得上用场。
净草得意地说:“刚进山那天,就有猎户告诉我了,但那天没有时间过来看。”
此刻距离另外两女已经足够远,下一步只看怎么摆脱净草。
钱飞借着静谧的月光,前后观察这道峡谷,寻找能把净草卡住的地方……
忽然,非人的隆隆轰鸣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什么情况?”钱飞与净草对视一眼。
轰鸣声是从巨洞里传来的,低沉、连绵、越来越响,仿佛群山都在为之颤抖,其雄浑、浩大的气势,令钱飞想起了当年第七境界“真人”之间的战斗。
第四境界“合元”水平的水雄骏是搞不出这种动静的,水火自然之威才可以。
钱飞与净草迅速赶回山顶,趴在“天窗”洞口往下看。
,与洞穴回声混杂在一起,实在像个恐怖深渊。
钱飞说:“涨水了。”
净草说:“打起来了。”
她开始紧张地咬指甲,指甲里全是淤泥,让她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