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由车库改装的房子里,凯辛和海伦坐在一张餐桌旁。这里有点像个小酒吧,有一个小吧台,一张全尺寸的台球桌,还有各式各样的椅子,侧墙上挂着一台电视机。
克里斯·帕斯科从吧台拿来半打啤酒,大喇喇地放到了餐桌上。他坐在椅子上,抠出一瓶,砰地打开。“随便喝。”他说,“那什么,找我有什么事吗?”
“科里那块表的事。”凯辛说。
“苏茜已经跟你说过了。”
“我想知道他是怎么得到那表的。”
“想告他行窃?他已经被执行死刑了,你失忆了?”
“不是,我们想要找到杀害布戈尼的真凶,不是那几个孩子干的,这一点我非常确定。”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想的?”
“从我决定相信苏茜见过那块表的时间。”
帕斯科喝了一大口酒,擦了擦嘴,从兜里翻出了一根皱巴巴的香烟:“好吧。不过,苏茜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弄来的那块表,他妈妈也不知道。”
“但是,他的兄弟们应该知道吧。”
“他那些兄弟多数都死了。”
海伦咳了一声:“克里斯,我在电话里讲过,我来这里是为了唐尼,我想为他洗清罪名,还那几个男孩清白。还有土著片区,土著片区不应该承受这样的不白之冤。”
帕斯科突然大笑,没来得及吐出的烟,呛得他断断续续地咳起来:“土著片区你就不用操心了,被冤枉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再说了,知道他从哪儿搞到的手表又有什么用?那该死的玩意儿一定是从哪儿偷来的。”
“如果确实是科里偷来的,那到此为止。”凯辛说,“这事我们就放下,不再查了。”
“我听说霍普古德不喜欢你。”帕斯科说。
“你从哪儿听说的?”
帕斯科耸了耸肩,抽了口烟,嘴角微微上扬:“隔墙有耳啊,伙计。这些天你还在床底下睡,是不是?”
侧门猛地开了,砰的一声撞到了墙上,是码头上见到的另外那个人,那个梳着雷鬼辫的瘦子。凯辛感觉他在室内看起来更加高大。
“这他妈的是什么派对?”他说。
帕斯科抬起一只手招呼他:“我们这儿聊天呢,史蒂夫。”
“聊天?跟警察喝酒聊天?伙计,世道变了吗?下回是不是要跟警察搞益智问答之夜了?”
“搞明白科里手表的事情,”帕斯科说,“仅此而已。”
“哦,好吧,”史蒂夫说,“不是都弄明白了吗?这位女士是谁?”
“这位是律师,”帕斯科说,“唐尼的律师。”
史蒂夫走过来,站在帕斯科身后。他伸手拎起那半打啤酒,掏出一罐,看了看凯辛,又看了看海伦,又回过头来看了看凯辛,眼里布满了血丝。“不喝酒?”他说,“不乐意跟土著一起喝酒是吧?”
酒吧打架的套路,凯辛想,不理会也就不了了之了。他看着帕斯科:“听着,如果你哥们要借酒闹事的话,那我走了。”
“赶紧滚吧!”史蒂夫说。
帕斯科没有回头。“冷静一点,史蒂夫。”他说,语气中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冷静?你少他妈跟我说冷静,你他妈的从哪儿……”
帕斯科猛地把椅子往后一推,史蒂夫猝不及防,瞬间失了平衡。他顺势起身转向史蒂夫,推着他的胸口上前三步,把他按在了吧台上,动作迅捷连贯。两个人脸靠得很近,下巴几乎碰在了一起,帕斯科对史蒂夫说了些什么,凯辛没听清。
史蒂夫举起双手,帕斯科退了几步,做了个手势,史蒂夫走到吧台后面,斜倚着,不再看他们。帕斯科回到椅子上,喝了几大口啤酒。
“我要说的是,”他说道,仿佛刚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我想说科里也有可能是通过某种交易的方式得到了那块手表,你明白吗?”
“交易什么?”凯辛问。
“老天,我怎么会知道?你是怎么认为的?”
“是谁在跟他交易呢?”
“这是个大问题,伙计。”
“这些信息很有用,你还有别的事想跟我说吗?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不喜欢我?斯泰格斯怎么样?你那隔墙的耳朵有没有听到关于斯泰格斯的消息?”
“他快活到头了,该死的王八蛋。”
“我去做了他,”史蒂夫嘟囔着说,“今晚就干了他,灭了这个婊子养的。”
“闭嘴,史蒂夫,”帕斯科警告道,“你他妈给我闭嘴!”
凯辛拿起一罐啤酒,开了盖。他瞥了海伦一眼,她像是在看一场血腥的比赛,嘴巴微张,颧骨挂着一抹红晕。
“听着,”凯辛说,“你有话赶紧跟我说,我现在想去吃东西,平常这个时候我都该吃晚饭了。”
“科里的确做过一些蠢事,那都是他自己选的。”帕斯科说,“跟他说什么都不听,由着性子乱来。”
凯辛说:“你是说大麻吗?”
帕斯科挥了挥他那只大手:“大家种些大麻,赚几块钱不算什么,这里也没什么工作。”
“那他都做了什么?”
“嗯,你知道,有些别的赚钱途径,我不是说开卡车那种,你懂的,那点钱只够喝啤酒的。跟你说吧,我听说科里跟人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交易。他和卢克,那个孩子也不听话,他们对人没一点尊重。”
帕斯科递烟过来,凯辛取出一支,接过打火机,点燃了香烟,朝着屋顶吐了口烟。直觉告诉他不该再保守下去了。“皮戈特,”他说,“是那些皮戈特吗?”
帕斯科看了看海伦,又看向凯辛:“你们蒙罗港警站的也不都是在混日子嘛,是不是?是那些皮戈特。他们很有野心,这些脑残的皮戈特,以为今后天下就是他们的了,他们将会掌控局面。”
“该死的皮戈特,”史蒂夫说,他手里拿着一瓶金宾威士忌,“毙了他们,该死的白蛆。”
“史蒂夫,”帕斯科再次警告道,“闭上你的嘴,去看你的电视,看你那些倒霉卡通片。”
海伦说:“克里斯,你的意思是说,科里在跟皮戈特的交易过程中得到了那块手表,是吗?”
“对,那是有可能的,是的。”
“那你说,那些皮戈特又是从哪儿弄来的那块表呢?”海伦说。
帕斯科看着凯辛。“你能想象得出来吗?”他说,“这些皮戈特觉得这玩意儿赚钱比偷猎鲍鱼还容易,甚至不想自己种,也不想运输。只有回报,没有风险。”
“确实很有野心。”凯辛说。
“我发誓,我还听说有人给他们做冰毒。这个家伙,应该是个流窜的制毒高手。”
“是吗?”
“不能任由他们这样下去,对不对?”
“是的。”
帕斯科身体前倾,尽可能把脸靠近凯辛:“你根本指望不上该死的霍普古德和他的手下做任何事,是不是?他们根本不听你的,因为里面有霍普古德的分红,很大一份,我听说。”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凯辛说。
“对啊。”他往后一坐,“这下你知道了吧。”
凯辛点了点头:“知道了。”
海伦咳嗽了一声。“关于皮戈特是怎么得到手表的,”她说,“我们能谈谈这个问题吗?”
凯辛感觉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自动浮现在脑海里。他的大脑一直在不停地筛选、分类和整理各种碎片信息。这些听到、读到、看见和感知到的没有明显用途的碎片相互缠绕、盘旋舞动,找到彼此,在相互触碰的一刻像紧握的双手牢牢地锁在了一起。
“雷·皮戈特。”他说。
“你他妈还真是快啊!”帕斯科说,“对,就是那个同性恋,我也是听人说的。”
对雷·皮戈特的指控,霍普古德和斯泰格斯在警局,把雷留在车里,雷看起来十四岁。
“雷·皮戈特从布戈尼那里偷走了那块表?”海伦问,语气中透着几分怀疑。
“嗯哼,那绝不可能是送他的。”
“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海伦说,“雷·皮戈特是谁?我是不是……”
凯辛说:“我再确认一下,我们不是在聊雷一次行窃,对吗?”
帕斯科笑了笑:“霍普古德开车把他送给了老查理·布戈尼,这个小混混,雷,当然知道自己被送去是干吗的,但他不是第一个被喂给查理和他哥们的孩子。这也是霍普古德的工作之一,一直以来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