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夫已经在等他了,他百无聊赖地读着《克罗马迪先驱报》。见凯辛走过来,他从容地把报纸叠起来,放到后座上:“很高兴当你的司机,我在追踪布戈尼遗失的手表时有了新发现。”
“想必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们绕道布鲁姆。”凯辛说。
达夫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1984年,布戈尼从柯林斯街道上一家名为科曾的店里买了一块百年灵表。后来,六年前,他又买了一块。”
卡萝尔·格里格曾经描述过那块手表,码头的那个女孩,苏茜,她只是交代了自己的名字,那是块百年灵,她说。他为什么就没想起来让她也描述一下那块手表的样子呢?辛戈会闭上眼睛摇着头,对他说道:“你没问?是不是该把这句话刻在你的墓碑上?我没有问。”
那天悉尼的典当商有没有描述那些男孩卖给他的那块手表?有没有警察把这笔交易拦下来?典当商当然有眼光,了解东西的价值,他们就是干这个的。“商店能描述那两块手表的样子吗?”凯辛问。
“嗯,我想应该能吧,我没有问。”
“你想把那句话刻在……”话说到一半,他停住了。
“什么?”
“没什么,跟布戈尼女士约好时间了吗?”
“跟她约的上午10:30,在画廊见你,楼上的咖啡厅。她是那家画廊的董事会成员,是个艺术典当商。”
“是个什么?”
“从今天的财务评论版块上看到的。”
“我没看那个,只读了美食版块。法律,艺术,政治,那是女人看的。”
他们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到了里根街道时,凯辛拿起了后座上的报纸,波拉德的脸出现在报纸上的第五版,此处给出的介绍并不比电视新闻上多。
“接到了不少关于波拉德的电话,”达夫说,“有三十多个,有受害者的父母,也有受害者本人。那家伙是个作恶多端的恋童癖,听起来不少人要排着队吊死他。有个男的打电话来说认识他很久了,情绪很激动地说了几句,然后就不肯说话了。”
“过会儿谈话结束我就回家了。”凯辛说,“你把这些信息交给专家处理。”
他们驾车穿过了城市,路上没再说话,达夫把车停在画廊对面的便道上时,才忍不住打破这种奇怪的僵局。“你不高兴吗?”他问。
“真是厚脸皮。”凯辛回答道。
“在重案组,厚脸皮是怎么个意思呢?”
“如果我还算是重案组的人,那意味着我是你的上司。被堪培拉排挤出来还消极怠工,对上级不敬。那就是厚脸皮的含义。”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去调查这两块手表的具体信息。”
“你在排查艾迪森送来的付款账单时,从没查到过波拉德这个名字吗?”
达夫耸了耸鼻子:“我是在协助你,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三天前的事了,波拉德已经死了。”
凯辛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车流。
“你输得起。”达夫说,“那天晚上,你纵容霍普古德指挥行动,造成了两个男孩的死亡,可你自己现在还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上面有人罩着你。”
“去查那两块手表的信息。”凯辛说,“悉尼那个典当商,随便他怎么称呼自己,去问一下他拿到的手表是什么样的。无论如何,我们需要这些信息,今天必须拿到。”
“知道了,头儿。”
凯辛下车绕开拥挤的车流,避开了一辆疾行的电车,徒步穿过街道,来到对面的画廊。到了前厅,他边走边抬头看,视线正好与艾瑞卡·布戈尼相遇。她倚站在二楼的栏杆旁边。凯辛到楼上时,看到她已经在位置上坐好了。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他说,“这个地方对你来说足够私密吧?”
“只要你不大声喊的话,”她一身深灰,正喝着黑咖啡,并没有要请凯辛也喝一杯的意思,“这是个什么调查?”
“只是聊聊天。”
她向下撇了撇嘴角:“我没时间闲聊,有话直说吧。关于我父亲的案子,现在嫌疑人已经死了。”
凯辛想起了辛戈,他那眉毛下像竹节虫的灰色眼睛。“本着对死者负责的态度,有些事情我们必须调查。”他说,“你继父每个月都会付钱给一个叫亚瑟·波拉德的人。”
“是吗?”
“你不认识波拉德吗?”
“从没听说过这个人。”
一群日本游客正朝着出口处走去,看样子是要离开画廊,服务员一直在努力挽留他们,可他们要么是没听懂,要么是根本不想理睬,完全不为所动。
“他几天前被谋杀了,就死在你继父名下的一处房子里。”
“天哪,什么房子?”
“位于北墨尔本的一个礼堂里,那个地方以前是个剧院,你知道他有那处房产吗?”
“不清楚,我不知道他名下现在有哪些财产,或者曾经有过哪些财产,这与查尔斯有什么关系?”
“有相关性。”
“什么意思?”
凯辛注意到隔三张桌子的地方坐着一个男人,穿着黑色的高领衫,正在翻看一张报纸,是份小开张报纸。“我们还在调查之中。”他说,“你了解道德陪伴这个组织吗?蒙罗港的童子军营地听说过吗?”
“我记得那个营地,没错,以前那里发生过火灾,怎么了?”
“这个礼堂以前是道德陪伴组织的总部。”
“让我们把话说清楚。”艾瑞卡说,“你的意思是土著片区的那两个男孩没有杀害查尔斯?”
凯辛的视线转向别处,有水从巨型玻璃窗上淌下来。窗外两个模糊的身影正在把指尖伸进水流里,形成波浪形的水线。“有那个可能。”他说。
“那块表怎么解释?”
“没有确切证据。”
“只是因为查尔斯付给这个人钱,并不足以把两个案子连起来。”艾瑞卡说,“谁知道查尔斯付钱给了多少人?”
“我知道。”
她向后倚着座椅靠背,双手放在桌面上,她把手握在一起,又分开了:“你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可能提供你不了解的信息?”
“我觉得你可能会想起什么需要告诉我的信息。”
艾瑞卡看着凯辛,用那双蓝灰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她摸了摸脖子上细细的银项链,用手指摆弄着:“我没什么别的情况跟你说,现在我要去参加个会议。”
凯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等到现在才说这话。“波拉德有恋童癖,”他说,“性侵男孩,男童。”
她摇着头,一副茫然的样子,脸颊有些发红,这是她无法控制的。
“嗯,”她说,“我能确定这条信息对你们有用,但是……”
“对你没有用吗?”
“为什么会对我有用?你这样试探,是不是因为如果土著男孩们是无辜的,你们警方会下不来台?”
“我们能承受。”他又转移了视线,视野边缘处,他看到那个穿黑色高领衫的男人把右手攥成了拳头,“你在怕什么?布戈尼女士。”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她就要告诉自己了:“你什么意思?”
“保镖。”
“如果我惧怕的任何事情与您的工作有交集,我会跟您讲的。现在我必须去开会了。”
“谢谢您的配合。”
凯辛目送她离开,她有双修长的美腿。在步行梯处,她回过头,两人四目相对,注视着对方,直到保镖阻断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