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戚染按照表姐发的地址，来到公司楼下的西餐厅。
蓝色西装，蓝玫瑰，网名叫“蓝朋友”。
那人先是盯着戚染上下看了几眼，然后面露微笑，见她要落座，非常绅士的起身帮她拉开椅子。
戚染道了声谢，看了下手机：“我表姐，可能还要会儿才道，堵在路上了。”
男人三十出头的模样，戴着眼镜，模样斯文，他又盯着戚染看了会儿，满意点点头，才说：“没事，我们先聊。”
表姐苏雯雯的直播内容主要是陪聊，也接线下陪聊，线下的费用更高，同时也存在一定的风险，所以每次接到线下要求的时候，苏雯雯都会找戚染一起。
还有一方面，戚染的表姐夫傅兰献对线下这块看得很紧。
平时直播有大哥给表姐送礼物，就算寄的是快递，姐夫都会查看地址和订单号，然后想办法核对表姐手机上的订单，确认到底是别人送的还是她自己买的，还有礼物是否带有别的性质和暗示。
所以，一旦接到线下的订单，苏雯雯都会把地址安排在戚染公司附近。
戚染现在精通“东拉西扯”大法，即便是陌生人，她都能随便聊几句，反正是表姐直播的大哥，话题中心人物自然是表姐，气氛不尴不尬过了十来分钟。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姓吴，口天吴，单字岚，现在在市中心医院上班。”
戚染含糊搭了句：“宣城市中心吗？那还不远，世界很小。”
“是啊，太有缘分了。”吴岚喝了口咖啡，“听你姐说，你现在是内衣设计师？”
戚染奇怪，为什么表姐会跟别人谈到她？
她点头：“对，就在上面的佳人公司。”
“那也不错。”吴岚眼含微光，“戚小姐，以前谈过恋爱吗？”
戚染：“.......”
她姐是找了个情感科的医生吗？
戚染正色：“不好意思，这个是我的隐私，不方便透露。”
吴岚礼貌笑了声：“放心，我就随便问一句，第一次见面，互相了解一下，我也不是特别介意，另一半有恋爱史的。”
戚染：“什么，意思？”
她再看了眼微信，表姐早上特意交代，让她打扮漂亮点，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五指捏紧手机，没等吴岚回话，戚染哐当站起身，冷静道：“抱歉，失陪一下，我有点事。”
走到楼梯间无人的地方，戚染迅速给表姐打了一个电话。
那头苏雯雯带着鼻音：“聊得怎么样啊？”
吴雯雯因为要直播，有时候的时间是黑白颠倒的。
戚染压着火：“你还不来吗？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苏雯雯：“怎么样，对方条件应该还不错吧？我跟他视频过了，模样周正，在女孩子面前也比较腼腆，感觉挺适合你的。”
戚染：“我有说过我要找对象吗？”
苏雯雯：“你都二十五六了，人家在你这个年纪两个孩子都该上小学了，现在姨妈不在，没人催你，我作为表姐，自然得上点心。”
戚染听她还一副为自己好的模样，顿时火气就上来了，这几年跟她妈在国外，她已经很久没体验过“发脾气”的滋味了。
她不喜欢争吵，就是因为母亲苏敏是一个凡事总爱斤斤计较的人，只要她在家，对着一堆破铜烂铁都能自己跟自己吵架。戚染出去上学，苏敏一个人还能跑到大街上跟那些说着不同语言的人鸡同鸭讲。
真的太吵了。
有段时间，戚染做梦耳边都是母亲的呵斥声，醒来还真看见母亲站在自己床边不知道骂什么。
后来，戚染才知道，她是犯病了。
戚染长舒一口气，尽量放低声音，让自己吐词清晰：“那我还得谢谢你是吗？你做这种事情之前为什么不提前跟我商量？都不问一问我的意见，我为了配合你的工作，无数次撂下自己的事陪你，你倒好，擅自为我做决定，把我骗来。”
平时戚染在苏雯雯面前都是言听计从，明显感觉到她语气里带着火药味，苏雯雯听着刺耳，本来没睡好，她语气不耐烦：“你这是什么语气？我不过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这可都是为了你好，要是姨妈地下有知，你现在还没找到伴，她指不定有多伤心呢！”
“为了我好？说得好听，你只是为了你自己！”戚染索性撕破脸，“你不过是为了钱，只要是任何可以让你赚钱的事情，你都会去做！”
“戚染，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苏雯雯也来脾气了，“这个人我一分钱没收，只不过来我直播间刷了几次飞机，加了他的微信，觉得这个人挺老实的，而且条件也不差，所以就想到了你，你怎么还不知好歹狗咬吕洞宾呢？”
戚染冷笑：“先把你自己家那些破事处理好再来操心我行吗？”
戚染真的是气急了，这句话，无疑是戳到了苏雯雯的死穴。
电话那头没了声。
不一会儿，挂断了。
本来戚染打算一走了之，不想管这强塞给她的烂摊子。
想想，几次交谈，人家也还客气，至少跟他说明一下原因。
平复好心情，戚染再回到餐厅，却看到，不知何时，他们隔壁桌多了两个人。
男人正在擦拭镜头，不知道他对面的人说了什么，他忽然转头，视线看了过来。
戚染：“........”
她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恰好，有服务生上菜，拦住了他的视线。
戚染疾步走回原位，想速战速决。
“对不起，你好像获得了错误的信息。”祸不及第三人，戚染尽量压着声音，“我姐姐搞错了，我并没有找另一半的打算。”
对方愣了一下，还算善解人意，体面道：“没事，就当多个朋友嘛！”
戚染正欣慰，觉得对方确实还挺有风度，好感渐升，就见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腕：“这个手链，我从网上买的，七天无理由，还在时间内，可以还给我吗？”
“.......”
这话，也没错。
本来东西就不是她的。
理所应当。
戚染点头，动手给他取。
没想到，这个链子的勾太小了，戴上容易取下难，戚染单手操作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吴岚看着有些着急：“这个，别弄坏了，哎，还是我来吧！”
“好。”
别无他法。
戚染拉开手腕。
吴岚上半身探近，两人靠得有些近，侧方位看，生出几分旖旎暧昧的气息。
戚染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药味，还有一种男士香水的味道，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身体和脑袋都尽量往外使力。
“你们，在做什么？”
头顶忽地多了片阴影。
戚染手一抖，下意识往回缩，吴岚差点把链子拽断，心疼得不得了。
辨别出声音的主人，戚染再次把手放过去。
抬头，谢锦正怒目瞪着他们。
戚染：“.......”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不单行，人来一双。
手腕上的链子适时解开。
戚染耐着性子解释：“我手链被卡住了，取不下来，他帮我。”
谢锦显然想听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你们现在在做什么？”
吴岚：“我是来相亲的，你是？”
谢锦：“她对象。”
戚染：“........”
您二位可真会添乱！
“你能不能，不要乱说？”戚染无语。
谢锦面色一沉：“你都收了我的礼物，现在又不承认了？”
“礼物？”戚染快速在脑子里检索，“那只兔子？”
谢锦：“这个手链。”
戚染：“？”
吴岚赶紧把手链兜进包里装好：“这位先生，话可以乱说东西不可以乱认啊！我这在网上买的，订单可都还有呢！”
说着，他点开手机，谢锦瞥了眼，上面确实有个订单，价格还比他买的少了一千多块，一看就是仿冒的款。
谢锦面色一转，忽然讥诮道：“你是突然发现了新的拒绝方式，还是一直在享受着被人追的感觉？”
戚染：“........”
那语气，简直像在控诉她是始乱终弃的渣女。
谢锦：“不过，你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找人演戏也不找个货色好点的！”
吴岚一听对方在埋汰自己，脸色也挂不住：“你怎么说话的？”
说着，两个人就打了起来，刀叉乱飞，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戚染简直心累，眼角余光一斜，隔壁桌的人，好像已经走了。
她叹了口气。
终于没忍住，再次发了脾气：“够了，你们两个，有完没完？”
短时间之内发两次火，戚染感觉整个人都是虚脱的。
她逃到洗手间，用水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视线渐渐清白，男人拿着吸水纸，慢条斯理擦手，面色微冷，带了几分倨傲。
显然，他刚刚目睹了全程。
这下，终于逮到落井下石的机会了。
岑川视线落在女人清丽的面庞上，眼线勾长了她的眼尾，点出几分妖冶感，樱唇泛红，白皙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粉。
所以，她今天特意化了妆。
还可能是为了相亲。
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疯涨，临到嘴边的“没事吧”改成了：“没想到，你还盛产前任。”
戚染：“.......”
预料之中，对方不会说出什么好话。
鼻子上的痛感隐隐袭来，刚刚尝试拉架的时候可能被误伤了。
戚染拿手蹭了蹭，好似没了知觉。
岑川瞥见女人发红的鼻尖，条件反射思考：
我刚刚，话说狠了吗？
现在，是不是应该，改个口？
可他这么多年，只学会了如何把刀插出去，至于怎么收回来，这就涉及到他的知识盲点了。
戚染吸了下鼻子，没感觉到鼻血。
岑川登时被这一小动作弄得心神涣散六神无主，“对不起”三个字已经临到门口，又被戚染踹了回去。
她甩甩手上的水，眼底一片清明，没有半分伤心的样子：“不，你是特产。”
岑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