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抚下老赵,公司又正常运营了。可昌乐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平日兄妹俩又相处得不错,昌欢不能像对待一般员工那样,打发走人了事,得帮他找条谋生的路:要是安排他到公司里来,他每日领些不三不四的人来赶弄,想必二大爷和昌艳也容不下他;再给他一笔钱,让他单独立另门户,干点什么,估计他又会像当初开饭店一样,拿钱打了水漂。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好办法。可是,这事又不能拖下去,一旦二哥知道她已派老赵一个人去做贩粮的生意了,把他撤了下来,肯定会怪罪她的……
晚上回家吃了饭,昌欢帮母亲收拾了碗筷,见母亲又去里屋看电视连续剧了,父亲正在桌边喝茶,昌欢附到父亲耳边,悄声说道,“爸,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父亲听了,愣了一下,放下茶杯,向西屋使了个眼色,昌欢就跟了过去。西屋早年是父母的卧室,自从爷爷去世,父母搬进了爷爷的房间,西屋成了昌欢的闺房。
“什么事?”进了西屋,父亲问昌欢。
“俺二哥现在,能不能重新回学校当老师?”昌欢问父亲。
恒安听出,昌欢的话里,不大对味儿,隐约感觉些什么不妙,问昌欢“他又惹祸了?”
“那倒没有,”昌欢说,“关键是,二哥他不适合做生意……”昌欢用最简炼的语言,把昌乐近期的表现说了一遍。
父亲听了,思忖片刻,叹息道,“恐怕不行。”顿了一会儿,又说,“他现在像脱了缰的野马,再让他回学校,哪里能收得住心?你二嫂不晓事理,当初就不该鼓动他辞职下海,他哪里是做生意的料?能在学校里混碗饭吃,已经不错了,你二嫂太短见,看你赚到了钱,她就沉不住气了,成天鼓动你二哥。他那性格,不鼓动,都像油锅里滴进了水,一炸一炸的,老婆一鼓动,他不着了火才怪呢。你也知道,当初我就劝他,别走这条路,他听得进去吗?结果就落到今天这地步。”
昌欢知道父亲在埋怨二哥,可一想到自己当年,也是不听父亲的劝告,后来就遭了那么多坎坷,今天听父亲又拿这话说二哥,自己听了,有些觉惊,脸先红了,安慰父亲说,“爸,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关键是我眼下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活儿,让俺二哥去干。”
“在公司里,给他安排个打杂的活儿,不行吗?”父亲问。
“这个,我也想过了,”昌欢说,“问题是,他整天招徕一群狐朋狗友,俺二大爷和昌艳这头儿,我怎么交代?再说了,平白无故的把他撤换下来,不让他去和老赵跑生意了,俺二哥心里肯定会有想法。我寻思,现在他要是能回学校去教书,我每月可以给他些零花钱,省得他在社会上这么混下去。”
“真是一个荒料,”父亲骂了一句,咬着牙,不再吱声,过了一会儿,才恨恨说道,“一小我就看他不成器,下乡的时候,赶上招收工家兵学员,当时我寻思,帮他一下,让他上了大学,将来当个教书先生,好歹也算是个体面的工作,不成想,他到底还是端不住这只饭碗。”
怕父亲又说出让她心惊的话,昌欢赶紧插嘴说,“爸,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带二哥到外面闯一闯,让他历练历练,兴许能让他老练起来。”
“你带他上道儿?”父亲吃惊地问,跟着就叹息道,“你这兄妹四面人,谁入道儿,我都不担心,唯独你二哥,我连边儿都不敢让他沾,他哪是道上人啊?”
“爸,你也不能把俺二哥看匾了。当初我出去闯,你不也挺担心的吗?后来经你指点,不也闯下来了?我带二哥出去试试,见有好的生意,趁机做一做,让他做个帮手,能有收成,最好;没有收成,也历练了他。我不信二哥一辈子就会这么浪荡下去的。”
父亲默不作声,低头思索良久,实在想不出太好的办法,抬头望着昌欢,无奈地说,“你试试吧,不过,有一点,你得把握住:只能让他做媒,不可让他单独设局,你得看住他。”
“放心吧,”昌欢说,“爸,我心里有数。”
见父亲吐了口儿,昌欢心里有了底,眼见父亲又回外屋喝茶去了,自己到母亲那里,陪母亲看电视连续剧,看了一会儿,觉得没劲,回屋睡下了。心里有事儿,躺在床上睡不着。昌欢又想起马小丽临走时,曾告诉她,说怀沉石被开除公职后,又娶了个有钱人家的姑娘,新岳父帮他开办了一家公司,现在生意还不错。昌欢知道了,怀恨在心,却苦于没有帮手,一直没有机会动他。现在既然父亲答应她带二哥出去闯闯,就想借这个机会,先拿怀沉石祭坛。
一连几天,昌欢忙着准备做局的事,找街头办假证件的办理了各种相关手续,正要找昌乐来商量,中午回家吃饭时,一进门,母亲辟头就问,“昌欢,你二哥又惹什么祸啦?”
昌欢心里一惊,立马想到,不让二哥和老赵一块跑生意的事,母亲想必知道了,怕母亲知道了底细,会上火,昌欢装着不知就里的样子说,“没有啊。”
“没惹祸,你怎么把他开除啦?”母亲不依不饶地问。
昌欢笑着说,“妈,你说些什么呀?我什么时候把二哥给开除啦?”
“你二嫂刚刚来过,说也不知为了什么,你把昌乐开除啦,昌乐正躺在家里发大闷呢。不三不四的,说了一大堆,说你能容下堂伯、堂姐,却容不下自己的亲哥哥,心眼儿不知歪到什么地方啦?”
昌欢听了这些,冒起火儿来,却又怕惹母亲担心,不敢说出实情,稳了稳神儿,压住火气,装着没事似的,安慰母亲说,“我二嫂真是的,什么事也不弄清楚,就到处乱放屁,哪里像个文化人?老赵那里不需要太多的人,二哥在那里也没什么事做,我是打算另给二哥安排个生意,还没来得及说,二嫂就沉不住气了。我怎么会开除二哥呢,好歹他是我的亲哥哥,他便是什么都不干,白白养着他,我也养得起,还用得着二嫂说出这些难听的?”
母亲听过,也放心地笑了,“我就说嘛,我闺女哪里会是她说的那种人?好歹他们兄妹,都是我一个奶头儿叼大的,有我在一天,昌欢也不会这么惹着他哥的。当时我就没给她好脸,呛了她一顿,她就灰溜溜走了。”
见母亲放心了,昌欢转身出门,母亲追着问,“哪去呀?”
“去找俺二哥。”
“吃过饭再去呗。”
“不行,”昌欢说,“这事儿,得赶快去说开了,说晚了,他们两口子,说不准会闹腾出什么事来呢。”
母亲见昌欢的话有道理,也不拦着。
昌欢到了昌乐家,二嫂正好不在家,昌乐自己躺在床上发呆,见昌欢进来,撑起身子,脸木胀着,不敢直视昌欢。昌欢看出,昌乐心里难过,也不去把事挑明,只是问了一声,“二哥,你这几天,怎么不到公司上班啦?”
昌乐看了昌欢一眼,闪瞬间,又把目光挪开,叹了口气,问道,“老赵,他自己走了?”
“走了,”昌欢坦然答道,“上个礼拜五。”
昌乐听了,垂下头去,闷坐了一会儿,替自己辩解道,“老赵这个人,太死板,做事太小气,难成大事。做大买卖,哪能屋笆顶上开门,一个朋友不交?我交了几个朋友,看把他给气的。常言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二哥,”昌欢不等昌乐把话说完,开口劝说道,“经商是一回事儿,交朋友又是一回事儿,咱兜里揣着银子做生意,愿买愿卖,公平交易,讲的是个信用。朋友多了,有时兴许会帮你个忙,可你别忘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哪有让人白帮忙的?其实,通过朋友做生意,这本身也是一种交易,全靠金钱在这里面做润滑,何况有的时候,朋友在里面掺和,还真的不一定比没有朋友掺和好,就像你到商场里买东西一样,和不认识的人交易,你可以放开情面杀价,直刹到他微利才好;可一旦到朋友那里买东西时,你恐怕就会考虑到情面问题了,碍着朋友的面子,反倒不便刹价了,最后花高价买了东西,反倒还觉得欠了人家个人情。你说是不是?”
昌欢原本还想拿昌乐开饭店,让一群朋友给吃黄了的教训来开导二哥,一想到那开饭店的本钱,是她出的,昌乐至今一个字儿没还,怕现在说出这话,让昌乐感觉到一种逼债的味道,便岔开话头,告诉昌乐,她想带他到外地跑跑生意。昌乐一听要到外地跑生意,果然来了兴趣,问道,“到哪儿?”
“现在还没想好,”昌欢说,“不过眼下有笔生意,大致有了些眉目……”
“什么生意?”昌乐急着问。
“空手道。”昌欢说道,见昌乐听了,眼里露出茫然,知道昌乐根本不懂道上的事,赶紧解释说,“你知道咱们金宁城里,有个叫怀沉石的人吗?”
“怀沉石?”昌乐知道这个人,又知道昌欢早年,曾和他有过一段恋情,后来两个人分了手。现在听昌欢提起他,又看昌欢眼里露出愠色,便觉不好多说什么,干巴巴问了一句,“你提他干什么?”
“他早年欺负过我,”昌欢眼里透着阴森森的杀气,冷冰冰说道,“为了他,我让咱爸伤透了心,我曾起过誓,只要我活着,他这辈子,就别想得好儿。听说他现在开了家公司,生意做得不错,我想往他借点钱花。”
“怎么?”昌乐眼里露出惊惧,“昌欢,你要打劫他?”
见昌乐一脸的惶恐,昌欢笑了,“二哥,打劫那种莽汉的剪径勾当,咱多暂都不会去做的。咱要做的是,让他痛痛快快地把钱送给咱们……”
“怎么做?”
“我都想好了,你就照着我说的去做好了。”昌欢说着,想了想,又问,“二哥,你的朋友里面,有没有靠得住的人?嘴紧,又机灵。”
昌乐眨巴了一会儿眼皮,说,“有,司马后就行。一小跟我一块长大的,听我的,只要我一句话,他就不要命地往前上,嘴又紧,有话只跟我说。另外,他哥哥司马前也行,下岗后,这些年一直跟着我,就是胆子小了点,有时爱耍个小聪明。不过人还是靠得住的。另外还有……”
“行了,”昌欢说,“就他兄弟二人够了,你有空,把他们找来,让我看看。”
“我现在就闲着,去找他们呗。”
昌欢想了想,说,“行,你把他们叫到德福楼,我先请他们吃个饭。咱们要做的事,你先不要和他们交底,等到时候,我对他们讲好了。”
昌乐得话,和昌欢一道出了家门。昌欢直接去了德福楼,要了间包间。过了一个时辰,昌乐领着司马前、司马后兄弟来了。他们兄弟常到家里找昌乐,昌欢认识他们。司马后个头儿不高,三角眼,一脸横肉,看上去挺凶;他哥哥司马前比他出挑,高个儿,眉目周正,当过兵,哥俩站在一块儿,一点都看不出是一个妈养的。
昌欢和兄弟二人客套了几句,招呼他们坐下吃饭。几个人边吃边谈,说了一会儿,昌欢看这兄弟二人可用,把话头转到正事,说出自己的打算。司马兄弟二人现在都失业在家,原本是跟着昌乐混生活的,平日饥一顿饱一顿的,没个着落,眼下听说昌欢要带他们做一笔大买卖,哪里还敢问什么正道邪道?像铁屑遇上了磁铁,立马就吸了上去,满口应承下来。昌欢也不遮掩,当即把做局的思路说了出来,把各人的分工交代清楚。司马前曾在重庆当过兵,能说一口巴蜀方言。巴蜀方言和湖北方言很近,昌欢派他去武汉,做上家;二哥昌乐近年一直跟着老赵跑黑龙江和广东,昌欢让二哥做下家,到黑龙江佳木斯,司马后到保定。
任务分派停当,昌欢结了帐,带三人回公司,进了办公室,把门关上,将相关证件交给他们,又给了每人一万块钱差旅费,打发三人上路了。临行前,再三叮嘱三人,每天都要打电话向她汇报情况。
怀沉石接到一个电话,电话是从武汉打来的。打电话的人,操一口巴东方音,自称是武汉江汉实业总公司的王经理,说他们公司生产的一种高分子净化膜,市场前景看好,现在想开发东北市场,听说怀老板的公司信誉好,打算委托怀老板做为他们在东北地区的全权代理。为了表明江汉公司的诚意,王经理说,怀老板不必支付抵押金,产品售后付款。
一只羊得看,一群羊也是放,反正又不用自己垫付资金,多一个客户多一条财路,有了这种好生意,怀老板想都没想,当即答应了下来。
以后的几天里,怀老板收到了江汉公司发来的产品委托授权书的传真,一块高分子净化膜的样品。怀老板审查一下,见没有什么纰漏,痛快地签了字,又传了回去。
大约又过了一周,怀老板又接到一个电话,电话是从东北佳木斯打来的,打电话的人自称姓李,是佳木斯驻军6731部队后勤处的李处长,电话里说,他们部队要修建营房,现在急需一万米高分子净化膜,他打电话到武汉江汉公司订购,江汉公司说,他们现在已经全权委托怀老板的公司,做他们产品在东北地区的总代理,让他直接找怀老板联系。
怀老板一听有客户找上门来,说得又对路,乐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连连称是,声声应承下来。电话那端见怀老板答应下来,趁机叮嘱道,他们的工程马上就要开工了,这是军需,耽搁不得,按市场价,一米二十元,他已把二十万货款准备好了,存在招商银行佳木斯分行解放路分理处的帐上,并把帐号报给怀老板。说是一当货到,马上付款。
放下电话,怀老板心里犯起狐疑:自己刚刚才和江汉公司签订了产品委托代理合同,跟着就有客户紧着上门要货,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幸好李处长留下自己的银行帐户,便又拿起电话,拨通了当地的114查号台,查到了招商银行佳木斯分行解放路分理处的电话,按号码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是一个男士,听说要查询6731部队的帐号下,有没有二十万元的支付能力?对方也不推辞,痛快地答应给查一查,查了一会儿,回话说,足够了。怀老板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放下电话,怀老板心里得意。粗算一下,这笔生意做下,抛除各种费用,能有五万元的进帐,又不需要自己投资,只是过一下手而已。听电话里李处长的口气,这批货要得急,便不敢多想,赶紧拨通江汉公司的电话。
江汉公司的王经理听完怀老板的电话,沉默了一会儿,叹气道:事不凑巧,节前公司的生产线超负荷运行,节后正在检修,工人放假还没回厂,这批货,一时半会儿,恐怕发不出去。
怀老板一听,急火攻心,电话里抱怨起来,说自己刚刚签了一笔一万米的生意,一切都谈妥了,现在突然变了卦,让他怎么向客户交待?
王经理听完抱怨,嘴里一直不停地道歉,思忖了一会儿,告诉怀老板,说他们公司节后的一点库存,刚好一万米,昨天让公司的华北地区代理商张老板拉走了,估计张老板现在已经到家了,张老板的公司在保定,王经理把张老板的电话号码告诉了怀老板,让怀老板找张老板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先从张老板那边调配些现货去救急?
怀老板现在一门心思在这桩生意上,见有一线希望,也不跟王经理磨叽,挂了电话,赶紧给张老板打了电话。通了电话,客套了几句,马上切入正题,怀老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张老板听过,寻思了一会儿,答应道,“行,不过,这批货,我不能白忙活,你得给我加点价。”
“加多少?”怀老板问。
“一米怎么也得加五块。”张老板开口喊了价。
怀老板听了,大为扫兴,心想自己卖出的价,就是一米二块钱,照张老板这种加价,这笔买卖一分钱不赚,反倒自己还要搭上运费;要是放弃这笔生意呢,又怕失去李处长这样一个大主顾。寻思了一会儿,跟张老板商量道,“张老板,不瞒你说,我这次卖出的价,就是一米二十块钱,你要是一米加五块,我这笔生意,不就白忙活了?”
电话那端,张老板听说怀老板一米只卖二十块钱,也大为生气,埋怨道,“怀老板,这货,现在这么紧俏,你怎么一米只卖二十呀?我这边一直都是二十五块钱一米,你要是这样卖下去,岂不抢了我的客户?你这样可不地道,一旦在市场上传开了,我在这里还怎么做生意?”
见张老板生了气,怀老板忙着解释,“张老板,你看,我是头一回做这种生意,市场行情也不了解,现在既然已经跟人家谈妥了,再要提价,怕是不妥吧?张老板请放心,以后保证和张老板一个价。张老板,这回,能不能看在同行的份儿上,救我这次急,你少赚点,让我也少沾点?”
电话那端开始沉默了,怀老板心里忐忑起来,过了一会儿,张老板气哼哼说道,“这样吧,看你也不容易,这回,我就少沾点吧,一米加两块,你看,要是行就行,不行,就没办法了,你总不能让我干赔本儿的买卖吧?”
怀老板听了这话,快速在脑子里粗算了一下,觉得有利可图,痛快地应声道,“中,中!多谢张老板帮忙,我马上派车去,顺便把货款给你送去。”
“咳,派啥车呀?”张老板电话里显得极不耐烦,训斥怀老板,“总共才挣几个钱呀?你这样车来车往的折腾,还能剩个钱吗?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这样吧,正好我的车刚回来,还没卸货,你把钱汇过来吧,顺便再加一万元车费,我派我的车,顺道儿给送到买主那里吧,省得你往返折腾,费时费钱,这样,你就通知买主在那边接货好了。”
怀老板觉得张老板这个主意不错,实在又划算,再听张老板说话,也挺实在,便放下小心,先是向张老板道了谢,又往张老板要来银行帐号,又把买家的地址告诉了张老板。挂了电话,急匆匆去张罗汇款的事。
过了两天,怀老板打电话询问张老板,张老板说钱收到了,货已发走,估计两天后就能运到。怀老板彻底放下心来,赶紧给佳木斯的李处长打电话,通知李处长准备接货付款。
李处长接了电话,对采购的货物,似乎并不太感兴趣,倒是对采购货物的折扣念念不忘,在电话里几次提到。这笔生意本来赚头儿不大,见李处长三番五次地提到折扣,怀沉石也不敢招揽,装彪卖傻,几次把话岔开,逼得李处长不得不把事儿挑明了,开口要两万回扣。
“两万?”怀老板听了,大吸一口气,紧着解释道,“李处长,你恐怕还不知道,厂家现在正在设备检修,根本没有现货,这批货,是我从别的代理商那里兑来的,他们给我的价钱,就是一米二十块,原本我不打算做这笔生意的,考虑到咱们头一回打交道,你又是管军需的,不想失去你这样一个好主顾,才赔本把这笔生意做了下来,连运费都是我搭的。李处长,这笔生意,我真的一分钱没赚,你又要这么多回扣,你看能不能……”
不等怀老板说完,电话那端,李处已经有些急眼了,打断怀老板的话,生硬地警告道,“怀老板,你也是生意场上的人,公平交易,愿买愿卖,都是两厢情愿的事,天底下又不是光你一家做生意的,现在到哪里采购,离开了回扣,还能成交啊?你赚没赚到钱,和我没关系,我这二十万砸出去,总不至于连个水花都看不见吧?真是的,我干后勤处长多少年了?从手上过的资金,也不下千万,还真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一点回扣不想出,真是的。今天我可把话撂这儿了,你要是不仁,可别怪我不义,即便是天底下就你一家经营这种高分子净化膜,我也可以不要,宁肯用其它的替代产品。我还不信了呢。”说完,把电话挂断。
怀老板惊出一身冷汗,放下电话,脑袋有些发晕。他早就听说过,军队里黑得邪乎,和他们办事,就一条箴言:拿钱开路!可是,像李处长这样,把拿回扣当成命令来下达,多少还是出乎他的意料。想想这笔生意,满打满算,也就两万元的利润,真要是给李处长汇去两万,这笔生意可真就白玩了。电话里听李处长的口气,好像此人绝非善茬子,就算以后还打交道,也不是好应付的。想到这里,怀老板就有放弃这笔生意的打算,现在关键是张老板那边,货已发出去,不知还能不能追回来,要是货刚发走,兴许还能追回,想到这里,怀老板赶紧拨了张老板的电话,张老板刚听了两句,当即回绝了,说货已发走半天了,无法追回。
放下电话,怀老板沉思起来,觉得左右为难。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要是放弃这笔生意,自己必须亲自到佳木斯去一趟,拦下送货的车,再把货退还给张老板。这样往返一折腾,必会得罪张老板,即便自己把苦衷讲出来,张老板也不一定能原谅,最要紧的是,自己已经把货款打到了张老板的帐上了,就算张老板退还了货款,但运费是少不得由他出了。这样一来,生意没做成,却得罪了买家和卖家,还搭上了运费钱。要是做成这笔生意呢,抛除给李处长的回扣,自己真就一分利也没有了,却能保住自己的脸面,又两头都不得罪恶。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忍下这口窝囊气,把生意做下来好。
打定主意,怀老板又拨通了李处长的电话,说了些小话,赔了些不是,请求李处长原谅,最后问,两万元回扣,可不可以从李处长那二十万货款里直接扣除?
李处长听罢,破口大骂,“怀老板,你是不是真的有点傻呀?我从部队的帐上提取两万元,算是我贪污啊?”不待怀老板解释,紧接着,李处长又告诉了他一个帐号,让他把钱汇到这个帐上。
怀老板遵从李处长的吩咐,乖乖把钱汇了过去。隔了一天,又打电话问李处长,货送到了没有?李处长说货已送到了,他已验收入库了,不等怀老板问起货款的事,李处长就告诉怀老板,说货款他已汇出了,两天后,怀老板就能收到。
又过了两天,怀老板到银行查问,柜员查看了一会儿,说帐面并没有汇来什么款项。怀老板立时觉得头皮一阵发紧,两腿发软,慌慌张张地跑回公司,拨了李处长的电话,可电话里一直响着盲音。情急之下,他想到了保定的张老板,想跟张老板打听一下,送货的车回来了没有?货是否送对了地方?拨了一会儿,也打不通。怀老板预感到不妙,又拨了武汉王经理的电话,也打不通,这才确信,自己吃了骗子的局。
怀老板连夜乘车去了佳木斯,向当地警方报了案,警方立了案,查了几天,一点线索都没查出,就劝怀老板先回家听候消息。怀老板疑心警察没有尽力,嘴上却不敢抱怨,试探着问,“你们到部队里查了?”
“对不起,”警察说,“佳木斯根本就没有6731部队。”
“可是,”怀老板还有些不甘心,“既然没有6731部队,那为什么在这里的114查号台,还能查到他们在招商银行解放路分理处开的帐号?”
“114查号台,是电话局的一个服务部门,任何人只要出具相关证明,都可以在那里申请报号的,”警察解释说,“骗子正是利用了这一点,用伪造的手续,在那里申请报号,其实你给银行打的电话,直接打到了骗子那里了。”
怀老板一双绵羊眼,比平日更加阴郁了,像屠床边拴着的待宰的老羊,鼻尖渗出汗珠,警方担心他有寻短见的倾向,放心不下,派警员送他回家。
司马后提着皮箱,把十八万元带了回来,交给昌欢。昌乐也把两万元交给昌欢。这局总计做成二十万,昌欢拿出十二万,分给司马后兄弟和昌乐,每人四万,余下的,自己留下。听说怀沉石从佳木斯回来,受了妻子家人一通埋怨,急火攻心,住了院,昌欢觉着心里的恶气,泄出了不少。
司马前拿回四万元,心有不甘,私下里向弟弟司马后抱怨,“不是说好了,要平分吗?昌欢自己却拿来了八万……”
“咱几个外出的开销,不是人家昌欢出的钱?”弟弟司马后说,“这四万,够我上班几年挣的,我挺知足。”
见弟弟说出这话,司马前也不再多言,揣着钱回家了。
昌乐拿过四万块钱,原想揣回家去,摔到妻子面前,吓她一吓,让她闭上那张尖酸刻薄的臭嘴,转念一想,自己从打下海做生意,至今分文未赚,当初开饭店借昌欢的十万元,现在还未还上,妹妹虽说从没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事,对他来说,却是一块心病,不能释怀,他本来想等把钱攒足了,大大方方地,一次性把钱还给昌欢,现在看来,这种想法是难以实现了,便把钱推给昌欢,嗫嚅道,“昌欢,我还欠妥你十万块呢,这钱,你先收下,余下的,我慢慢还。”
昌欢见二哥说话时唯唯喏喏的样,觉着好笑,淡笑了一下,说,“二哥,你怎么变得这么委囊了?这可不像你呀,你欠我的钱,我往你要过了吗?”说着,望着昌乐说,“拿回去吧,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辞职后这么长时间,也没赚到什么钱,俺二嫂心里,能没有想法吗?这钱,你带回去,交给俺二嫂,省得她在你耳根子底下烦你。”
“哼,”提到媳妇,昌乐耍起横来,“就不能惯她那臭毛病。”
“得了吧,”昌欢劝说昌乐,“你也不老小了,能不能让咱爹妈省点心呀?一个女人家,见男人不能顶起门户,不能养家糊口,换了你,你会怎么想呀?”
经昌欢一通劝说,昌乐也不再争执,淡咧咧地揣起钱,就要回家。
昌乐下海后,经历一番挫折,现在说话办事,明显成熟老练了,昌欢说的话,他也能乖乖听进去,昌欢心里挺得意,就把心里闷了老长的时间的心事,说了出来,“二哥,我想带你出去闯闯,你乐意吗?”
“闯闯?”昌乐果真来了精气神儿,重新坐下,问道,“怎么个闯法儿?”
“就是到各地走走,见到什么好的生意,有合适的,就做一做。”
“行啊,”昌乐痛快地答应下来,“就咱俩儿?”
“就咱俩。”昌欢知道,昌乐心里,还是放不下他的那帮朋友,就劝他说,“二哥,做生意和交朋友,是两码事,能一个人做的,就绝不两个人做,能两个人做的,就绝不三个人……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多,就对你越不利。”
昌乐听出,昌欢又在说他**朋友的毛病,便收住嘴巴,不再说话。
昌欢见昌乐低下头,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又冒犯了他,心想自己毕竟是妹妹,二哥现在落魄了,老揪着他的小辫子不放,也不厚道,就换了口气,对昌乐说,“不过,二哥,你得向我保证……”
“保证什么?”昌乐问。
“等咱们外出赚到了钱,兜里的钱够花了之后,你必须金盆洗手,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过日子,不能再到外面闯荡,这一点,你能做到吧?”
一听说要出去赚到足够花的钱,这时,让昌乐做什么都行,哪会说出半个不字?当即痛快答应下来。见昌乐痛快答应了,昌欢也信以为真,让昌乐回家准备一下,明天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