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欢进了家,母亲闻她身上一股酒气,知道她在外面吃过饭了,也不给她端饭,只倒了杯茶,放到桌上,帮她醒酒,嘴里怨怪道,“一个女人家,喝那么多酒干什么,邻邻居居看见了,不怕人家笑话?”
昌欢也不介意,笑了笑,端起茶,喝了一口,解释说,“没办法,妈,客户请客,你哪好意思不去呀?我天生不能喝酒,喝两口,就上脸了,真的没多喝。要不,自己还能回来吗?”
母亲也知道,昌欢没有酒量,见昌欢这样说,也信了,就不再多说,只问了一句,“那个美国小麦草,都卖完了吧?”
昌欢立马想起,中午回来吃午饭时,曾答应过母亲,说傍晚回来,给她带几盒,只是下午听马小丽一番说教,知道这东西是懵人的,便不想让母亲吃。现在见母亲对这事儿挺上心,又不敢和母亲说出真相,怕这事一旦穿了帮,会砸了眼下的好生意,灵机一动,对母亲撒谎说,“妈,中午我回公司,给你问了,义诊的专家说,今儿个,一大早停电,把义诊的仪器弄坏了,半上午来义诊的老人,检查的结果都不太准,让我明天带你去再检查检查。专家说,真正有病的人,吃了美国小麦草,会有效果,没有病的人,不要乱吃,一旦乱吃了,反倒不好。明儿个一早,我上班时,带你去检查检查,让专家看看,到底有没有病。”
母亲听了,多少有些失望,答应昌欢明天再去看看。
第二天一早,昌欢把母亲领到公司,见门口已经有老人在排队,怕母亲说漏了嘴,担误了马小丽的生意,昌欢把母亲带到办公室,自己下楼去,找到专家,把情况对专家说了,专家心领神会,让昌欢把母亲领下。昌欢领母亲下来,专家重新检查了一遍。这回仪器没出毛病,一点问题也没检查出来,又说了一堆老人爱听的话,哄得母亲高高兴兴回家了,也不再提美国小麦草。
中午,马小丽回来了,一脸兴奋地坐到昌欢对面,开口道,“搞定了,和你猜的差不多,他现在,在县委组织部,半年前,和县委副书记的女儿结了婚,那女的,现在在税务局工作。”
昌欢听过,沉吟了一会儿,问,“你打算怎么上手?”
“我也有些为难,”马小丽皱着眉说,“他现在的工作,很难直接靠上去。可惜我和他不是同学,要是同学,那就好办了,我可以出面,搞一次同学聚会,就容易上手了;他现在又不主管哪一个行业,要是主管了哪一个行业,也好办,借口业务上的事,就能傍上他……”
昌欢一时也拿不出主意,左手托着下巴,支在桌上发呆。过了一会儿,见昌欢还不开口,马小丽说,“要不,你出面搞一次同学聚会,带上我,行不?”
“不行,”昌欢摇头说,“听说是我召集的同学聚会,你想,他能到场吗?再说了,我班同学当中,现在就数他有些地位,要是换了别人,兴许愿意参加这种聚会,借机显摆显摆。可他不会,就我对他的了解来看,他是不会轻易参加这种同学聚会的,他的骨子里,饱含着自私和自负,瞧不起身边不如他的人。他又阴险,只要稍加防犯,哪里会让你得手?”
“那我干脆,霸王硬上弓,直接去靠他。”马小丽说。
“更不行,”昌欢还是摇头,“我不说了吗?他狡猾着呢,你想啊,他攀上当官人家的姑娘,该不会是因为爱情吧?就是说,他在官场上,还是有野心的,这种人,平日做什么事,都是留着小心的,行事哪里会唐突?你这样生硬的去靠他,不明摆着是让他多加提防吗?”
“那怎么办呀?”马小丽叹气道,“照你说的,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我看这事,没有指望了。”马小丽说完,思量了一会儿,又开口道,“依我的经验来看,也不见得像你说得那样邪乎,当官的,我见过的多了,人面上,是要装一装的;背地里,和地痦恶棍,也没什么两样,裤子一脱,差不多是一个德性。”
昌欢听了这话,脸上有些发烫。好在马小丽就这性格,说起话来,不管不顾,算是风月场上的老油条了,心里也不怪他,笑了笑,开导马小丽说,“要让他放开小心,得找一个好由头,求他帮忙办点事,而这事呢,又不能太大、太麻烦。像他这种一心想往上爬的官迷,是不肯担一丁点风险的,只有求他帮一点小忙,这种小事,对他来说,又是举手之劳,不消担什么责任,他才愿意出面帮忙。事成之后,你借口报答他,请他吃饭,或者去他家做些什么,才能让他放开戒心,这才能把事做成。”
昌欢说得思绪缜密,丝丝入扣,马小丽听得心服口服,瞪着两眼,望着昌欢,直愣愣说道,“昌欢,你当特务,准行。”
“这是什么话呀?”昌欢装出生气的样子。
“听你刚才说话,我就想起小时看过的演特务的电影。”说着,马小丽哈哈大笑了起来,“说真的,我也算在江湖上混了多年了,平日做事,还真没像你这么仔细想过。那照你这么说,我该找个什么由头,去接近他呀?”
“眼下还真有一个。”昌欢说,“我家邻居刘婶的儿子,正在上高中,现在班级的班主任不行,拿不住班,班级风气不好,她想给儿子换个班级,前几天托俺妈去找俺二哥,想让俺二哥帮忙。不想现在学校里还挺正经,校长早就在全校大会上宣布了,任何人,不得擅自帮学生调换班级。其实,这也只是说给教师听的,校长为了在社会上搞关系,还是常给一些家里有门路的学生调换班级的,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一句话而已。我回去找刘婶,把这事揽下,你再去找怀沉石,就说刘婶是你家亲戚,求他出面找校长说一下,好歹他是组织部的人,岳父又是县是县委副书记,校长敢不买他的面子吗?这件事,他只要肯应承下来,后面你就有戏了。”
“看不出来,”马小丽听昌欢说完,夸赞道,“我还一直以为你纯呢,想不到机关这么深。看来,我日后得防着你些。”马小丽说着,笑了笑,又说,“行啊,你赶紧把那孩子的名字和班级弄清楚,我这边就好动手。我已经摸清楚了,他每天下午下班,要去菜市场买菜,我想趁这机会靠上去。”
“还有,”昌欢叮嘱道,“你要把妆卸一卸,你这么浓妆重彩的,会吓着他的,他们这种人,人面上,必定要装正经的,不是什么样的人,都敢亲近的。首饰也别戴太多,多了,太扎眼,他不一定敢接近你。”
二人又合计了一会儿,觉得再无纰漏,各自准备去了。
下午,怀沉石下了班,到菜市场买了四个西红柿,两根黄瓜,一把小葱,二斤蚬子,打算晚上回家做混汤面,这是妻子爱吃的。
走出菜市场,迎面撞上马小丽。马小丽今天淡妆轻扫,蛾眉楚楚,面色粉白,与往日相比,自是另一番俏丽;身着一袭墨绿色长裙,紧裹上身,走路时,胸部一颤一颤,流动着遮不住的一身风流,让所有看见她的男人,禁不住心也跟着发颤。马小丽上中学时,是出了名的校花,身边从不缺少狂蜂浪蝶,是被好色的男人捧着长大的,她的美丽,对男人有极强的杀伤力,任何健全的男人,看她一眼,心里都休想平静下来。无奈那会儿,她身边的男人太强势了,论勇气,论英俊,论家庭背景,怀沉石都自愧不如;而那时,又正赶上知识贬值,智慧打折,他拥有的才华,排不上用场,马小丽呢,又是一个对男人的才华不感兴趣的女人,这样一来,怀沉石只好在心里对马小丽胡思乱想一通,表面上装着并不上心。恰好和自己同班的昌欢,属于另一类淑女型的美女,昌欢的家庭熏陶,使她对知识才华,有着与生俱来的崇拜。这样,怀沉石就把心思,都用到了昌欢身上。后来,马小丽的名声,也越来越来坏了,怀沉石也对马小丽有了成见,虽说对她的身体,还心存某种**,却对她的名声,避之如虎。如今迎面撞上,就想装着不认识,侧身走过。
马小丽看出怀沉石的心思,抢先一步,挡在他身前,**辣地拿眼盯着他看,媚笑着说,“哟,这不是老同学吗?”
怀沉石站下,装着并不认识的样子,刚要问声,“你是?”
马小丽不等他开口,抢着说,“瞧,学长真是贵人多忘事,如今出息了,连学妹都不认得了,咱们不是城内中学的同学吗?我比你低一年级,我是马小丽呀。”
“马小丽?”怀沉石装着忽然想起来了,“噢,是你呀,在哪发财呀?你可比中学时更漂亮了。”怀沉石干笑着说。
“学长真会说话,专挑好听的说。发什么财呀,做点生意,混个年吃年用罢了。学长现在,在哪儿公干?”
“县委组织部。”
“哟,当官了!怪不得认不出学妹了。”马小丽巴结道,“你就说嘛,老话说得好,是金子,总要发光的,上中学时,就听说你有才华,后来果真考上了大学。那会儿,全校谁不羡慕呀?这年头,没有真才实学,还真就是不行呢,真眼气死人了。”
一通恭维,怀沉石听了舒服,心里放松了提防,觉得眼前美人,着实令人陶醉,身子热乎起来,话也多了。说了一会儿,不经意间,马小丽提起自己一个亲戚的孩子,正在高中上学,眼下班主任能力不济,管不住班,想求怀沉石帮忙,换个班级。怀沉石听过,觉得事也不大,给高中校长打个电话就成,这么漂亮的女人张了回口,哪好意思驳她的面子,就一口应承下来,往马小丽要来那学生的名字和班级,又唠了一会儿,二人恋恋不舍地告辞了。
事情办得挺顺利。第三天,那孩子换班的事,就办成了,当天傍晚,马小丽又在菜市场遇上了怀沉石,说要亲自登门答谢。怀沉石听了,吓了一跳,觉得让这么漂亮、名声又不好的女人上门儿,不大妥当,赶忙拒绝了,说区区小事,又是老同学,哪里需要答谢?马小丽却太度坚决,说非要答谢不可,二人争执了一会儿,怀沉石妥协了,答应周末参加马小丽举办的一个酒会。
周末,怀沉石按照事前的约定,找到那家酒店,进了包间,才发现,马小丽今天,只邀请他一人,他进来时,酒菜已经摆到桌上。见怀沉石坐下,马小丽笑着起身,关上门,二人也不多说,马小丽端起酒杯,先敬了怀沉石一杯。马小丽海量,又善酒桌上应酬,几杯酒下肚,二人就不再拘束,放开性子,坐到一块儿,像老朋友似的,无所顾忌地说笑。马小丽手段老辣,只一会儿功夫,怀沉石就觉得浑身燥热难耐,下身开始潮湿,一双绵羊眼里,流露出些许不安分,举动也变得轻浮。马小丽见火候已到,又劝了两杯,几句风骚的俏皮话扔过去,递了两个眼神,怀沉石就把持不住,伸手揽过马小丽,二人开始相互在嘴唇上寻找着什么,吃着不忍下咽的食物。马小丽原本是风月场上的老手,能征惯战,几个手段使出,撩得怀沉石急着就要入马。马小丽趁势弄娇道,“怀哥,你是有身份的人,我倒无所谓,只怕这里人多眼杂,不是做事的地儿,一旦透了水,对你的前程和家庭,多有不利呀。”
经马小丽提醒,怀沉石身上慢慢凉了下来,松开了马小丽,一双绵羊眼,却始终不肯离开马小丽,喘了一会儿,悄声商量道,“耽会儿,咱到宾馆开个房间吧。”
“要是出门在外,这办法倒是挺好,”马小丽颇有经验地说,“只是咱这地方太小,街上熟人又多,你又是有身份的人,这城里,有几个不认得你呀?到那种地方,哪里会挡住别人的眼睛?”
“那怎么办?”怀沉石急着说,“我实在太爱你啦。”
“怀哥要是愿意,我倒愿陪怀哥走得远远的,到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随你的便,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你说得有道理,”怀沉石思量了片刻,感叹道,“可是,我身在官场,不得自由啊,哪能随便跟你到外地?要是一天请个一两个小时的假,还说得过去,要是请几天的假,跟你到外地,恐怕不行,除非我将来升到县委书记、县长的地位,才能有这样的自由。”
“要这样的话,干脆到你家里算了。”马小丽眼睛一亮,说出一个大胆的想法,“瞅准了你爱人不在家时,你在家里等我,我照着楼牌号找去,一两个小时,够用了。”
“这样好是好,就怕让邻居们看见。”怀沉石有些担心。
“唉,现在住在楼房里,邻里间,相互都不认得,你别插门,我也不敲门,上楼时,小心点儿,见有人来,就不进去,谁会知道呀?”
见马小丽说得有谱,怀沉石也觉得这办法挺好。二人约好时间,怀沉石又把楼牌号告诉了马小丽,吃过饭,各自散去。
马小丽回到公司,把二人约好的时间,告诉了昌欢。
星期一中午,昌欢吃了午饭,来到怀沉石家东街口的拐角处躲起,眼马马小丽向她打过手势,走进了楼道,昌欢赶快来到一家小食杂店,照着马小丽事先给她的电话号码,拨通了怀沉石妻子的电话。电话那端,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问对方是谁,昌欢告诉她说,“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应该把家门看严了,小心别人进去。”说着,昌欢故意浪笑了一声,讥嘲对方说,“真是个呆子,赶紧回家看看吧……”说完,把电话挂死,掏出五角钱给店主,转身离开。
电话那端的女人极敏感,从昌欢的笑声里,似乎听懂了什么,放下电话,急匆匆跑出办公室,也顾不上请假,推出自行车,往家里飞奔。到了楼下,放下自行车,向楼上冲去。到了家门口,已经隐约听见,从家里传出来不同寻常的声音。女主人取出钥匙,打开房门,眼前的一幕,吓得她浑身发抖:床上的锦缎被下,像裹了一堆蟒蛇,挣扎着,扭动着,幸好丈夫的脑袋,向她证明,这一切都发生在她家里。
听见高跟鞋敲在地板上的声音,床上的扭动嘎然止住,丈夫扭头看过来,一双羊眼,像突入狼群的羔羊,恐惧中带着哀怜。
“臭流氓!”女主人愤怒得不行,冲到床边,就要抽打马小丽。不想马小丽这时却极冷静,不动声色地提防着女主人的冲锋,十分老练地挥手,抽了女主人两个嘴巴。女主人猛遭一击,像兀然受伤的母狮,嗷叫着,发起反攻,直扑马小丽来。马小丽机警地躲藏到怀沉石背后,及时提醒怀沉石,“快抱住你老婆!不然,我就光着身子跑出去啦!到那时,对你可不利!”
这句提醒,果然凑效,怀沉石光着身子,抱住狂怒的妻子,嘴里也不忘哀求妻子别张扬,小心邻居们听见。完全失去理智的妻子,哪里能听得进这种规劝,在丈夫怀里又哭又叫,不停地撕打着。较比而言,马小丽这会儿,倒显得从容不迫,不失斯文地一件一件把衣服穿好,甚至还有兴致,看看旗袍最下边的一个纽扣是否系好,确信一切都穿着停当,才看了一眼正在丈夫怀里撒野的女主人,冷冰冰骂了一句,“真扫兴,搅了老娘的好事。”说着,伸手在女主人脸上狠挠了一下,女主人脸上,立时显出五道血淋淋的指痕。马小丽提起手提包,步态优雅地走了出去。
丈夫的苦苦哀求,还是没能打动妻子。妻子的嗷叫声,引来了街坊四邻的围观。
半个月后,怀沉石和妻子办了离婚手续。
三个月后,正逢政府精减机构,怀沉石生活不检点,作风腐化堕落,名单赫然出现在精简之列,不得已,只好辞职回家,开始自谋职业。
昌欢得到消息,心里畅舒了一口气……
几乎就在怀沉石离职的同时,昌乐也辞职下海了。
昌乐到底禁不住妻子的聒噪,发了狠誓,非要做出个样儿来,让老婆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嘴巴的巨人,行动的侏儒?他发誓,要把赚到的钱,统统塞进家里,直到把家里塞得装不下为止,让老婆一看到钱就想吐,别再到他耳边,为了钱的事,向他喋喋不休的讨厌。
昌乐早先和父母住一块儿时,成天壮着脸皮,装聋卖傻,在家里白吃白喝,每月的工资,全揣进自己腰包。虽说钱不多,毕竟吃喝不用自己掏钱,平日杂七杂八的开销也不多,觉着手头蛮宽裕的。自打分家另过,情况就不一样了,每天一开门,菜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要自己掏腰包,昌乐又爱交结,人情往份也不少,又是个散财童子的性子,日子就过得有些紧巴;媳妇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眼见小姑子昌欢大把赚钱,大把的花钱,自个儿披金戴银不说,又把母亲妆扮得珠光宝气,自从搬进老宅,整日里饫甘餍肥,俨然城里新贵,昌乐媳妇看得眼热,少不了在丈夫耳边嘀咕,嘲笑昌乐没本事,七尺汉子,天天当个孩子王,嘴上却不老实,咋咋呼呼的,吹嘘自己有这本事那本事的,看似无所不能,可实际上呢,商场里橱窗里摆的洋娃娃一个,一肚子的草……
昌乐原本不是安分的料,媳妇不聒噪,他心里已经不平衡了,自以为样样不比妹妹差,又是大学毕业,眼见昌欢花钱像流水,平日小钱儿都不放在眼里;自己大学毕业,相形之下,反倒像叫花似的,早有了辞职下海的念头,只是迟迟没做决断,如今经妻子一番数落,心里拱起火来,找来几个朋友一合计,一群酒肉朋友也都跟着起哄,说他天天呆在学校里,白瞎了他一身的本事,昌乐头脑一热,当下决定:辞职!
三月十四日,上午刚领回这个月的工资,下午,昌乐就向校长交了辞职报告,第二天就不再上班。
辞了工作,昌乐心里反倒有些茫然,这时才想起,原来自己还没确定经营的项目,甚至连投资的标的,都没核算。伧促中,他找来几个在社会上混混的朋友。几个朋友听说昌乐真的辞了职,立马都闭上了嘴巴,不再像往常那样,见了面,就在昌乐面前炫耀自己的本事,吹嘘自己的经营理念。几个人闷坐了一会儿,昌乐问,“开饭店,怎么样?”
“行。”有人搭腔。
接着有人给昌乐出主意。几个人议论了半天,也没拿出个像样的的办法,直至晚上妻子回来,问起下海的事,昌乐脑子里空空如也,才晃然明白,整整一个白天,都在和朋友空谈,什么也没理顺出个头绪。
“看,我说对了吧?”妻子冷着脸,嘲讽道,“我早说过了,你不过是个嘴的巨人,行动的侏儒。听你嘴上谈兵,当个国务院总理,都是绰绰有余的,看你妹妹挣了钱,你还不服气,现在知道了吧?你差得远呢,看你交的那帮朋友吧,吃软饭的也有,偷鸡摸狗的也有,平日里吃吃喝喝还行,哪有一个是做正经事的?早就劝你少和那帮人来往,你就是不听,怎么样?真正遇上事了,哪一个能用得上?但愿你别像他们一样,靠老婆挣钱养活……”
一通不管不顾的数落,气得昌乐胸口堵得慌,如今工作辞了,在没往家里赚钱之前,也只有听人数落,忍下这口气。晚上闷着吃了饭,昌乐早早躺下,开始筹划开饭店的事,把一应要做的事,先打了个腹稿,以便明天不再空谈,直接按照预先设定的方案去做。
一觉醒来,昌乐早早起身,怕遭妻子数落,也不敢吱声,匆匆吃过饭,一大早就出了门儿。刚走出胡同,迎面撞上司马后。司马后是昌乐的玩小儿,自小没了娘,父亲把他兄妹三人拉扯大,家里极穷,上小学校后,才开始穿上裤子,同学小视他,不愿和他交结。昌乐性格开朗,大咧咧的,不另眼看他,从小学到中学,他只跟昌乐要好,下乡时,父亲去世了,他就成了脱了缰的野马。后来回了城,哥哥姐姐都结了婚,家里只剩他一人。在工厂上班时,他看中了一个姑娘,无奈姑娘嫌他家穷,不愿招惹他。司马后被欲火烧昏了头,想出一个先斩后奏的馊主意,得知姑娘爱好刺绣,借口他家有一幅祖上传下来的苏绣,想让姑娘看看工艺好不好,骗那姑娘到家里,把生米做成了熟饭。不想那姑娘性情暴烈,告发了他,法院以强奸罪,判了他八年,春节前才刑满释放。眼下也没有工作,身无分文,也没什么本事,天天在街上混饭吃,是个给顿饭吃,愿意替人家卖命的主儿。
昌乐见司马后来找他,紧走几步,迎了上去,问道,“出了什么事?你一大早就来了。”
司马后咧嘴笑了笑,说,“昨晚听猴子说,你下海了,要开饭店,我寻思着,在家闲着没事,看看能不能帮着干点什么?”
昌乐心里一阵发热。平时家里人,总说他结交的,都是些狐朋狗友,混在一块,吃吃喝喝还行,有急事的时候,不顶用。现在看来,家里人说错了,你看,自己刚下海,朋友们就这么帮忙,义气呀。昌乐把自己一夜想出来的计划说了一下,司马后听了,就点头,说挺好,昌乐也来了自信,带上司马后,上街物色开饭店的门点儿。一上午看过几家,不是店面太小,就是地角偏僻;店面大且不偏僻的,租金又高得吓人。
傍晌,二人走得乏了,昌乐找了家面馆,请司马后吃了碗混汤面,坐在面馆里歇了一会儿,又出去寻摸。下午,在南街口外,二人看中了一个店面,这里早先就是一家饭店,不知什么原因,歇业了,门上贴着招租的广告,脸儿,昌乐动心了,照着电话号码,给房东打了电话,电话那端是个女人的声音。不待昌乐询问,就说起自己店面的好处,说这间店面,她原本是要自己开饭店的,不想丈夫得了病,在家照料丈夫,不得已,才往外出租。全金宁城,像她这么好的店面,打着灯笼都不好找,早先租用的那家,生意本来挺好的,无奈那家男人赌博,输得连厨师的工钱都发不出了,只好歇了业。
昌乐耐着性子,听对方说了一大通,瞅准时机,插话问房租的事,那女人说,“这个门面,年租金,按说怎么也得五万,不过眼下家里正等着用钱,也不想一口价了,你诚心想租,还可以商量,店面都是去年才装修的,后厨的灶具也齐备,你进来就可以营业,不用再投钱了。甄老板果真有意,我现在就过去开门,你可以进去看看。”
昌乐听完报价,觉着租金不低,正要回绝,不想对方倒会说话,把话说得既到位,又留有余地,便答应进去看看再说。
不出半个时辰,女房东赶来了,是个中年偏胖的女人。见面寒暄了几句,开了店门,让昌乐二人进去看看。走进里面,昌乐发现,女主人电话说的,水份太大,后厨的灶具,勉强可用,可餐厅的装修,实在说不过去,不合昌乐的心思,餐桌、椅子也不入眼。昌乐环视了一圈,对女主人说,“你这装修不行,我要租用,这些都得全换。”女主人听了,也不感到意外,笑了笑说,“甄老板有钱,尽管重新装修是了。”
“可是,你的房租太贵了。”昌乐说。
“那甄老板的意思呢?”
“最高给你两万。”
“两万?”女主人显得很惊讶,当即摇头否决。
昌乐见她摇头,以为没戏了,转身要走。女主人见二人走到门口,喊了一声,“甄老板,你是做大生意的人,别跟我们小户人家斤斤计较,你随便从兜角刮拉一下,就够我们一年用的,你也别太抠了,你要是诚心租,就再给涨几个,别这么金口玉牙的,说一不二。怎么样,甄老板?”
这女人会说话,出口的话,听了心里舒服。虽说眼下囊中羞涩,连开饭店的本钱还着落,昌乐却立住了脚,回身望着女房东说,“三万,怎么样?”
“行啊,三万就三万吧,谁让我眼下正急着用钱呢?要不然,这个价,肯定不行。”女房东说着,又紧盯着昌乐问,“甄老板,你看,咱们什么时候签合同呀?”
“先不忙,”昌乐说,“我先回去做一下预算,筹划筹划,顺利的话,这一两天就签。”
“行,”女房东说,“我的电话留在这儿,甄老板有事,打电话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