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点到为止,心里有鬼的人自然听得明白。
眼见温苧打开车门准备下去,宋子译蓦地抓住她的手腕,强行将她摁回副驾驶里。
“温苧。”他语气有些不悦,却还耐着性子:“我只是遇见了一位老朋友,她生病一个人住院,身边没有人陪,碰巧我去探病,也是怕她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才多待了会儿……”
在解释他身上的味道从何而来。
温苧全程安静听着,只在结尾时提了一个问题:“那位老朋友,是白姿吗?”
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宋子译愣了两秒,而后点头默认。
温苧抿唇低头,声音淡淡地:“知道了。”
在需要解释的时候没得到想要的,现在说什么都没那么重要了。
温苧这人性子向来冷,不同于其他女孩谈恋爱时的矫揉造作,待在他身边总百依百顺的,对他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个决定几乎从不反驳。
抛开她本身的性格原因,这也是他们刚在一起时他对她所提的要求。
两年里,她如此这般跟在他身边,做的近乎完美。
宋子译是习惯了她这个状态,可今晚却总是莫名心慌,甚至有种他再不做些什么抓住她,面前这个女人就会随时离开的直觉。
“阿苧,我们后天去领证好不好?”
碰巧赶上周五,明后两天都没办法登记,最快也要等到后天一大早。
宋子译却觉得一刻也等不下去。
温苧下意识拒绝了他的提议:“后天不行,我有事。”
竞标结果出来也在那天,她大概没有多余的心思做别的事,就连工作安排都特意错过那一天,只想安静待在电脑前专心等通知。
毕竟是对她人生至关重要的转折点,她每天忙完后唯一在做的事就是掐着手指计算时间。
宋子译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什么事连这点时间都腾不出?”
登记不过需要一小时而已。
温苧侧身瞥他,忽地想起一个礼拜前他对她用的借口,秀眉微蹙,忍不住反问:“是啊,所以你之前也是忙到腾不出一小时领证吗?”
一句话,瞬间点燃了车内本就蓄势待发的火药味。
宋子译今晚是给足了耐心,也是第一次跟她解释本就不需要告知与她的事。
他们虽是男女朋友,但他没义务对她做到事事报备。
也或许是这段时间对她太好,才让她变得这么不乖,甚至长出了反骨。
他提唇冷笑,耐心全无:“下车!”
温苧收回视线,轻叹一口气,而后伸手打开车门走下去。
破纪录了,在最短时间内被扔下两次。
轻轻关上门后,径自朝二楼走去,直至输入密码开门关门,全程没再施舍一个目光给宋子译。
宋子译猛拍方向盘,低声咒骂,发动车子离去。
路上越想越觉得恼火,决定暂时先晾她两天,等她来主动认错。
洗完澡后,温苧躺在床上,回想起他在车里那段还在隐瞒实情的解释,忽地陷入沉思。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再信任宋子译了。
思绪越飘越远,有些零碎画面被一点点拼凑完整,她也跟着想起些什么。
或许是比在医院撞见那幕更早之前,他们的感情就已经出现问题。
半月前,是她时隔两年再次见到宋子译喝到烂醉的模样。
印象里,他很少会在应酬时喝醉,哪怕偶尔身上沾染酒味,他也能做到保持清醒跟她交流,甚至于在代驾开车先送她回工作室时,坐在车里跟她一字一句道别。
那天夜里,他是被助理扶着回来的。
温苧睡眠浅,周遭有些小动静都会惊醒。
当初为了省钱,工作室位置选在地段不算理想的郊区。
周围商圈发展还不算完善,因此流动人群也跟着减少。
在这样的环境下居住,她的警惕性难免又高了几分。
一楼和二楼是独立的入户门,密码锁也是分开的。
知道工作室密码的人有很多,宋子译的助理是其中之一。
抬着宋子译进工作室后,他摸黑打开灯,不断扬声求助温苧:“苧姐……苧姐睡了吗?”
温苧在二楼听到动静,确定是熟人的声音后,从衣柜里捞了件外套披在身上下楼。
那是她第二次见到宋子译喝到不省人事。
他穿着白色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领带松松垮垮的耷拉在上面,外套早已仍在地上,整个人倒在沙发里。
温苧站在露台边的楼梯看过去,他整个人好像快要陷进沙发里一样,浑身无力瘫软在那。
助理伸手捡起地上的外套,放在另一边沙发上。看到温苧走进来,他的模样像是有些为难,支吾半天才说:“老板今天见了个老朋友,一不小心就喝多了,我又实在不敢带他回宋家,宋母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只能麻烦苧姐费心多照顾点。”
而她那时还不知道,助理口中的‘老朋友’原来是她。
和宋子译在一起的两年,助理总恭敬叫她苧姐。
温苧心里清楚,这是宋子译的吩咐。
正式交往的第二天,宋子译主动请好友吃了顿饭。
好似迫不及待大肆宣告他交了女朋友这件事。
饭桌上,大家都打趣宋子译。
以为白姿结婚后,他做好了一辈子都不打算谈恋爱的准备,从此转行成为专注事业型的单身贵族。
那也是温苧第一次听到白姿这个名字。
她一直从朋友口中听说,宋子译有了喜欢的人,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更没亲眼见过,那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少数人还在猜测是恶作剧,觉得他们在合起来搞什么整人游戏。
直到宋子译站起,主动俯身亲了温苧,大家这才勉强信了交往的事。
不知是谁先起哄,揶揄的口吻叫了声大嫂。
尽管是开玩笑,温苧还是一眼看到宋子译的表情有了变化。
他微不可察的皱了眉头,仿佛对这个称呼很是厌恶。
只一瞬,很快便恢复以往的神情,不同的是语气带了些认真严谨:“她叫温苧,以后你们可以叫她苧姐。”
这比直接否认温苧的身份还来的可笑。
场面顿时尴尬起来。
还是助理及时出来打了圆场,率先起身跟温苧打招呼,“我是老板的助理徐林,苧姐可以叫我小徐,以后我可指着苧姐多在老板面前说点好话了。”
而“苧姐”这个称呼,最后也只有助理做到了贯彻始终。
回来的路上,助理帮忙开车,两人倚靠在车的后座,宋子译安静望向车窗外,仿佛酝酿了许久,转头正准备对她说点什么。
温苧及时打断他,懂事的说一切按照他喜欢的来。
不过是个称呼,她也不是特别在意。
宋子译像是松了口气,嘴里道了句“那就好。”
继而又再次将头转向窗外。
一直到工作室两人都不再有交流。
助理走后,她看着沙发的人,有些不知所措。
她没有照顾醉酒人士的经验,努力回想电视情节后,去厨房烧了水,又到洗手间湿了条毛巾,出来替他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脸颊。
他额角不断渗出细密汗珠,她用毛巾一点点擦掉。
他们的距离靠的很近,温苧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带着刺鼻的酒味,温苧来不及嫌弃那味道,就听到他嘴里呢喃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也不知是在和谁道歉,她应和着他说:“没关系啊。”
他依旧在说:“姿姿,对不起。”
她拿着毛巾的手顿住,正巧撞上他半眯着的眼眸。温苧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只见他直直凝望着她,眼角蓦地有些湿润。
仿佛在透过她的双眼,看着另一个人。
白姿。
跟宋子译在一起后,几乎很少听到过关于这个人的一切。
哪怕那时候朋友告诉温苧。
白姿和宋子译的关系大概就是,认识他们的人都觉得最后两人一定会结婚。
朋友都说,从未见过满身骄傲的宋子译会有如此萎靡不振的一面。
在人尽皆知他明恋的白月光即将出国和男友结婚后,可以不吃不喝三天,最后被人抬着送进医院。
又在出院的同一天跑到对方楼下只为求她出来见一面。
这些都是温苧从两人的共同好友那里听说的。
宋子译不是爱发朋友圈的人,而温苧在得知他有喜欢的人后,就主动和他保持了朋友以外的礼貌距离,那就是不联系。
那段时间他们差不多已经彻底断联,温苧是真心祝福他们有个好结果的。
也是真心在劝自己放下单方面维持了四年的暗恋。
尽管过程艰难,可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成功时,却被朋友告知宋子译失恋了。
对方莫名冒出了一位未婚夫,并且正在为去国外结婚做着计划。
温苧说不出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可还是下意识去刷宋子译的朋友圈,想从中看出点什么。
依旧空空如也。
再后来,接到宋子译电话是她没料想到的。
电话里的他口齿不清,似是有些晕乎,勉强道出自己所在的位置。
温苧那会儿正熬夜赶毕业设计,立刻放下手头的一切匆忙赶到酒吧。
第一次见到失魂落魄不顾形象的宋子译。
她发现自己还喜欢他。
喜欢到他处于醉酒的状态下和她说在一起。
她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生怕他下一秒酒醒就会反悔。
慌张点头:“好。”
也是后来才得知,他们在一起的那天是白姿出国的日子,他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见到。
现在想想,他大概是如那群朋友所说,真觉得这辈子不会再好了,才随便找来个人谈恋爱。
其实从那次他喝的烂醉被送来工作室,再从他嘴里蹦出许久未曾唤过的名字后。
她就应该比谁都清楚,在一起的两年时间,始终抵不过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个人出场半刻。
可毕竟是竭尽所有真心付出两年的感情,她始终做不到潇洒离开。
至少她不想主动提分手。
那晚过后,他只字未提白姿的事,她便自欺欺人当做那段回忆只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所以当他冷不丁拿出戒指求婚时,她选择将那件事遗弃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只要他还喜欢她,只要此刻他们还在一起,她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作者有话要说:不出意外的话,要出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