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陈薇予刚一下车,便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寒凉夜风。

散开的长发被带起一部分,直接糊在自己面上。除此之外,她还嗅到了一股浅浅的冷香。

面上的风突然小了不少,她抬手拨了拨散发,终于看清是陆宴别走到了自己面前,挡掉了绝大部分的风。

她先看到了男人的喉颈,视线又向下落在了他的手上。

指骨修长,指甲修剪得恰到好处。横在陈薇予的身前,陆宴别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停顿了一会,她伸手搭上男人的手腕。

距离的拉近,让刚才那股凛冽的香味愈加浓烈。

陈薇予没再将注意力放在陆宴别的身上。

转过身,她便迎上了周围绝大多数人的目光。其中,包含了打量、注视,也不乏有讽刺与愤恨。就像是无意间打翻了调味瓶,各种味道全都混杂在一起。

陈薇予却全然不在意,目视着前方,左手挽着那个全场瞩目的男人。

走进会馆大门,刚才的那些注视非但没有减少,而是变本加厉。徘徊在耳旁的喧嚣也径直加倍,陈薇予不禁皱了皱眉。

“去VIP包间。”

耳旁,陆宴别的声音响起。

侍应生很是配合地在前方引路。

一路走过,无数人都争先恐后地与陆宴别打着招呼,可他却鲜少给出回应。

清冷的淡香顺着身旁涌动的气流,一点点地流入陈薇予的鼻尖。在这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荒唐之中,竟然如此鲜明突出。

终于,包间的门在身后关闭,方才的那些喧嚣吵闹纷纷被隔绝在身后。

侍应生走到酒柜旁边,拿出两个高脚酒杯正准备往里倒酒。

陆宴别开口:“她不喝酒。”

这句话,让侍应生与陈薇予一同朝他看去。

“啊,好的陆总。”侍应生快速反应过来,从另一端冰柜上拿过一瓶橘子饮料。

手上动作飞快,他将一杯冰威士忌,和一杯点缀着柠檬片的橘子气泡水放置眼前后,便匆忙离开了包间。

陈薇予的目光集中在玻璃杯边缘的柠檬片上:“随便帮我做决定?”

陆宴别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挂上衣架:“这里的酒太烈,不适合你。”

陈薇予顺了下裙摆,在沙发上坐下,说得漫不经心:“陆总又怎么会了解我的口味和爱好。”

说完,她将那本橘子汽水捏起,凑到嘴边轻尝了口。

柠檬的酸味刚好将汽水饮料的甜度中和,加上气泡在口中爆裂的酥麻,这杯饮料居然意外的好喝。

不知是不是被表情出卖了一切,陈薇予好像听到了声轻笑。

她抬眼朝陆宴别的方向看去,发现男人并没有看向自己。

也许是错觉。陈薇予心想。

她重新将玻璃杯放上桌面,视线朝着四周扫去。当看到悬挂在墙上的油画后,陈薇予的视线突然像是被骤降的温度冻结,直直地锁定在那里,无法移动。

自由印象派的画作《春夏秋冬》,出自天才画家“长眠”之手。据说长眠在创作这幅画时,才刚刚二十岁。

但自从《春夏秋冬》之后,长眠便再也没有过新的作品。一晃,距离这幅画作的问世,也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年。

它的创作手法无比自由潇洒,仅仅看了一眼,就能想象到长眠在创作这幅画时的场面。

陈薇予看了好一会,直到陆宴别开口询问:“怎么了?”

她这才挪开视线,淡淡地回答:“这幅画现在的关注度很高,没想到居然在这里。”

身后响起几声沉闷的脚步,似是陆宴别朝着自己走近了几步。接着,背后沙发靠垫的两段朝下陷了陷。

他直接撑在了陈薇予的背后,张开的双臂,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里,满满将她包拢、占有。

“原来是这样,我对这方面不了解。”陆宴别的声音传来。

陈薇予笑了笑,没再回应过多。

包间的门外,隐隐听到了歌舞喧嚣的动静,还有宴会主持人卖力且极具感情的声音。

陈薇予朝着声响的方向稍稍转过头:“我们不用出去吗?”

陆宴别的回答来得很快:“不用。”

陈薇予笑了下,像是自言自语道:“看来今晚似乎不需要我做什么。”

陆宴别:“出去的话你可能需要和我跳一支舞,我不介意,不知道陈小姐……”

他的后半句话颇有些意味深长,从余光里感知,陆宴别此刻正注视着自己。

陈薇予的声音还是云淡风轻:“那,多谢陆总为我考虑。”

陆宴别的笑意更加明显:“不客气。”

对话刚结束没多久,突然的一声电话铃响打碎了包间里的幽静。

陈薇予没有任何侧目,只听见陆宴别说:“抱歉,我暂时离开一会。”

她满不在乎地点头:“嗯,陆总请便。”

沉闷的脚步声一点点从背后远离,门被打开又关闭,中间穿插着喧闹,像是某种并不算好听的伴奏。

陈薇予又在原地坐了会,最后,不受控制地将视线转向了墙上的油画。

陆宴别将西装外套披上,走出包间时,刚好全场的光亮一同黯淡了下来。

不远处,传来了一声玩世不恭的调侃:“没想到,向来不近女色的陆少爷居然公开带女伴。”

陆宴别面无表情:“不是说不来?”

纪洛白从暗影的角落走出,面上俨然是一幅纨绔少爷的腔调:“家里老爹逼得太紧,我这不是没办法。”

陆宴别手插/进口袋,目光扫视着下方,宴会漩涡的中心。

他此刻正站在二楼走廊的中间,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感觉。

“陆总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今天这一出,什么意思呢?”纪洛白又调侃了句。

陆宴别依旧默不作声,可丝毫没有削减眼神中的锋芒。

“上次让你调查的东西,怎么样了?”沉默了良久之后,他问。

纪洛白回答得有些无所谓:“我办事还能出问题吗。”

在感觉到陆宴别扫来的视线后,他稍稍收敛了语气中的玩味:“利森集团今年投资了不少项目,重中之重就是那个社交软件开发项目。”

利森集团是北城的一个企业,在这两年里如同迅猛生长的树苗,眨眼间便窜成参天巨树,混入了其他龙头企业的竞争中。

它的出现,给北城金融圈的结构带来了很大的撼动。多多少少的大型企业都受到了它的影响,其中陆氏集团尤为突出。

陆宴别:“还有吗?”

纪洛白有些不满地啧了一声:“我还没说完呢。我查到了利森集团背后的出资方,在海外。但信息仅限于此,他们的出资人太过神秘,从来没有公开发表过什么言论,更别说露面了。”

陆宴别停顿了片刻:“我知道了。”

北城的金融圈并不是什么儿童乐园,想要在这里厮杀出一片天地,除去强大的实力外,更需要强硬的支撑。忽然崛起的利森集团背后有资金的支撑,这一点也不奇怪。

不远处,主持人说完了最后一句台词。她手一挥,整个宴会场馆里的光亮又再度亮起。

男男女女在这片金碧辉煌之下,很快便相互拥抱在一起。随着响起的音乐声,自由散漫地跳着舞。

这片景象再也无法吸引陆宴别的视线,他推了推眼镜,转过头,朝着楼梯下方走去。

纪洛白看着他突然离开,有些纳闷:“宴别,你去哪啊?”

陆宴别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径直下了楼,暗中有侍应生在为他指引着方向。

而此时此刻,晚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时间,秦执几乎磨破了嘴皮,终于得到了门口负责安保的几位大哥的通融。

即便已经入了秋,他还是说得一身燥热。

刚踏进会馆,秦执正好撞上陆宴别从楼上下来。

突然感觉到了幸运女神的眷顾,他喜出望外,立刻整理了下仪表,从西装口袋中取出名片,顺势就要递交上前。

“陆总,您好您好,我是利森——”

陆宴别连半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径直从秦执跟前走过,最后消失在了一扇门后。

名片还捏在手里,刚才的那一番行为被周围的几个人收进眼底,秦执感觉到了旁人的嘲讽视线。

一瞬间有些无地自容。

在这个充斥着北城权贵的晚会上,任何一种引人注目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当然,后果分正面与负面。

秦执感觉到了难堪,他进退两难,最后只好转身,想要寻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另寻机会。

谁知,刚转过身,他就看到了楼梯上的陈薇予。此时此刻,她正同一名西装革履的纨绔公子交谈着。

周围荡漾着的光纹,使得他们二人的身影在秦执眼中,颇显得暧昧了起来。

陈薇予将长眠的那幅作品仔仔细细地观赏了便,接着感觉到了些许无聊,便想要去包间外随便转转。

谁知门刚一打开,她就和门口的陌生男人对上了眼。

对方先是一下呆滞,但在看清自己后,目光又很快切换成了玩味的打量。

“你好啊,我是陆宴别的朋友。”纪洛白主动朝陈薇予伸出手,动作与眼神里,透露出了满满的玩味。

陈薇予先是扫过纪洛白的脸,而后目光又落在他的手上。最后,她什么也没做,只是撇开眼看向别处。

“你好。”回应的声音冷淡而疏离。

纪洛白倒也不生气,收回手后,视线依旧在打量着陈薇予。

过了好一会,他自言自语了句:“倒是有点能理解陆宴别了。”

这句话有些意义不明,但陈薇予对解读它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她作势就要往楼下走,但还依旧被纪洛白拦下。

“你最好还是别乱走。”他说。

陈薇予顿了下脚步:“怎么?”

纪洛白斜靠着楼梯扶手,挑了下眉:“为你好,陆宴别肯定也是这个意思。”

这句话她只听懂了前半句。

陈薇予还没来得及思考或者询问,突然,身下左前方响起了一个颇为耳熟的声音。

“陈薇予。”

她转头看去,却意外地看到了秦执的脸。

对方面上写满了诧异与不敢相信,同时顾不上其他,一步步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走近后,秦执自然是看到了站在陈薇予身旁的纪洛白。

北城鼎鼎有名的纨绔公子,并且与陆宴别一样,同为北城金融顶层的猎食者,秦执不可能认不出纪洛白来。

被舞池的光亮渲染,他眼里的两个人乍一眼看去,动作举止上有些过于亲昵。

一瞬间,秦执的脑海里就浮现出陈薇予无情提出分手时的模样。

……

原来那么不顾及过去两年的情谊,是为了搭上顶层的贵公子啊。

想到自己费尽周折才能来到这个专属于上流的晚会,而陈薇予却只是勾搭上了纪家少爷,就可以轻轻松松地进到这里……

秦执视线看向后方,发现陈薇予甚至是刚从VIP包间里的,心中更是燃起了团愤恨的怒火。

然而陈薇予对于前男友的震惊、诧异视而不见,冷漠的眼神擦过,接着便继续投向了她前行的方向,迈开步伐朝前走去。

秦执原以为会看到陈薇予的心虚,或是其他任何神情,连接下来自己应该开口说什么都想好了,谁知她根本没看自己一眼直接走了。

就仿佛只是遇到了陌生人。

瞬间,秦执有种挥拳撞上棉花一样,软绵绵的,一点也不爽。

跟着陈薇予转过头,他伸手想要阻止她,却被身后响起的玩世不恭的声音制止。

“请问你是?”

秦执瞬间收回了动作,他转过头,看到纪洛白仍维持着原先的动作,可目光却变得凌厉了起来,满满都是警告。

他干笑两下:“纪总您好,我是——”

纪洛白调整了站姿,又活络了下脖颈,完全没有继续听秦执讲话的兴趣。

只是在走过秦执的那一刻,他说:“识相点,可以自己滚。”

陈薇予下了楼,看着前方喧闹交叠的人群,一时间心生厌烦。

可她又不知现在该去哪儿。

路过的每个侍应生都毕恭毕敬、客客气气地与陈薇予打着招呼,她平静的视线里,却隐藏着丝茫然、不知所措。

还是不擅长应对旁人给予自己的热情。

陈薇予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转过身,想找一处较为隐秘的座位坐下。

一转头就看到了角落里站着位端着香槟盘子的侍应生,陈薇予没多想,径直朝对方走去。

捏着杯脚,她正要凑近。

手腕却冷不防地陷入了一团温热的包拢。而陈薇予的动作,也被完全限制住。

身旁,陆宴别单手捏着她,手掌几乎要将陈薇予的手整个包拢。

他站在光影交错的地方,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却犹如灼热的光。

“别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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