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未来)

那晚大概是岑莳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苏一灿对他的感情,不光是身体的愉悦,更是心灵的满足,虽然她从不挂在嘴边,也不会对他说些肉麻话,但她对他的好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面前,这种回应让岑莳的心意更加坚定。

他们住的地方,阳台连接着一个私人无边泳池,泳池外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有种清净避世的宁静感。

有水的地方似乎就是苏一灿的世界,岑莳早晨醒来后看见她灵活地在水里来回游荡,有时候什么姿势都没有,手没滑水,腿也不蹬,身体轻微摆动成波浪状,甚至水面上连水花都看不见,但身体却能划出好远,优雅动人,她在水中的自如好像与身俱来,让岑莳不得不服。

他赤着精壮的上身蹲在泳池边对她说:“我没亲眼看过花样游泳,能游几个动作给我看看吗?”

苏一灿熟练地转了个头朝他游来,停在他的脚边探出头,大片水滴从她发丝滑落,迎着朝阳的光晕,她整个人都熠熠生辉,像在发光一样照进岑莳眼中。

她趴在他脚边笑着对他说:“我有十二年没正儿八经在别人面前游过花泳了。”

岑莳弯下腰去亲吻她柔软的唇,停在她的眉眼前问她:“我也不行吗?”

苏一灿仰望着他澄澈漂亮的眼珠,拗不过他想看,脚一蹬,身体向后仰去,在水下翻滚180度沉到池底,没一会露出绷直纤细的双踝徐徐上旋,从地位倒立到高位倒立,双腿旋转上升,露出线条笔直的腿部曲线,鹤立停顿后在水中向前跃步,双腿绷成一条直线再翻转过来,整个人开始下旋,突然冲起,倒着跃出水面,身体呈现半月牙状,那一瞬,晶莹的水花跳跃在她身侧,远处是没有边际的海岸线,橙红色的朝阳宛若一轮圆盘成了她的布景,那个画面美到空气凝结,时间静止。

她在水中的样子是那么自若优美,好像人鱼放生回大海,生来属于水下那片世界,岑莳甚至相信,哪怕他从未见过她,也从未和她相处过,光这一个画面就足以震撼到他心底,让他瞬间爱上她。

苏一灿又游回到他身边,有些微喘,对他说:“体力不如从前了。”

岑莳伸出双臂将她抱出水面半搂在怀中,呼吸滚烫地说:“我觉得…以后也别在外人面前游了,吃不消。”

除了偶尔训练需要,苏一灿当然也不会有机会再在外人面前游了,只是岑莳想看,她便依他。

那次相聚一共五天,有三天都是在酒店度过的,人在浪漫唯美的氛围下,感情升温很快,套在无名指的戒指,苏一灿没再拿下来过。

分别时,岑莳明明可以订早一点的航班,但他不想比她早走,那样她还要一个人留半天,所以背着她改签了航班,想先送她上飞机,不过这样一来他得自己多待一天。

走的那天苏一灿才知道他偷偷改了航班,对他说:“没有必要,几个小时而已,我在机场逛一逛就过去了,你还得耽误一天。”

岑莳却耍着无赖说:“那我们不是可以多待在一起半天吗?”

苏一灿拿他没有办法,甜蜜中还夹杂着一丝心酸,别人谈个恋爱随时随地都可以腻在一起,他们连半天都奢侈。

这次分开时,岑莳把她送到安检口,搂着她的腰说:“爱……”

他故意拉长语调,苏一灿在他唇上啜了下接道:“你。”

岑莳的吻追了上来,深情的光被揉碎在眼中,两年了,分别第三次,她终于肯说一半了。

苏一灿一直戴着那枚钻戒,但是没有再提过结婚的事,因为她咨询过她和岑莳这种情况,手续办起来比较麻烦,要办理各种证,还要去使馆开证明,户口本又在老爸老妈那,她还得解释为啥莫名其妙和岑莳要结婚这茬,想想老爸老妈知道后的反应,她就觉得脑壳疼,上次跟他们说自己跟杜敬霆分手的事,老爸那架势都要掀房顶了,这回要告诉他们,自己要跟大学还没毕业的弟弟结婚,估计父母能给她整到医院去。

所以思来想去,苏一灿觉得实在没有必要现在领证,反正岑莳人又不在国内,不急这一年两年的,她和岑莳约定好等他毕业。

但有时候情况就是这么复杂,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第三年的时候,岑莳的课程很紧,上半年甚至抽不出一个完整的假期回来,苏一灿没有去过美国,但是听说那边读大学比国内辛苦很多,毕业也比较难,很多大学生累得觉都睡不了几个小时,不是美剧里所看到的,全是光鲜亮丽的party,真实情况有的专业变态程度差不多等同于国内高考。

苏一灿不想他为了回来见她一面打乱自己的计划,给他的学习生活增加负担,所以让他先忙好学业上的事。

年中的时候,有天凌晨苏一灿还在睡觉,岑莳打了过来,一般情况下岑莳打视频过来都会掐着时间点,不会在下半夜打来,所以手机响的时候苏一灿在迷糊中被惊醒了,岑莳一个人坐在克莱德斯附近的大街上,人一看就喝了酒,视频一接通就对着她不停地喊:“姐,我想你了……”

苏一灿赶忙坐了起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了?”

岑莳不说话,眼里有着醉意,就一个劲地盯着视屏那头的她看,他的反常让苏一灿着急,她下床打开房间的灯皱着眉问道:“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

岑莳只是摇头,抿着唇,轮廓绷着,眼眸迷醉幽暗。

苏一灿能感觉出来他这段时间状态不太好,隔得太远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心急如焚,走到窗边声音放得很轻唤着他:“岑莳,你是不是喝酒了?你喝了多少?”

他抬手捏了捏鼻梁,声音咕哝着:“没多少。”

“你是不是醉了?”

他依然摇着头,好像突然意识到打电话的时间不对,又解释道:“打扰你睡觉了吧?再陪我一会,五分钟好吗?”

苏一灿已经睡意全无,此时此刻恨不得飞到他身边陪着他,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出来他心情糟糕透顶,但是她在万里之外,隔着太平洋,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耐心地问道:“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跟我说说,别一个人憋在心里。”

岑莳垂着视线,声线发紧:“没出什么事,就是想你,想回去找你。”

“不是在弄presentation的事吗?弄完了?”

岑莳紧着牙根,眸色阴暗,告诉她:“没有,出了点问题。”

“是很难搞定吗?”

岑莳还是摇了摇头:“要浪费很多时间。”

苏一灿好似突然明白他在闹什么别扭了,她在视屏这头突然就笑了起来,岑莳眉峰微凛瞪着她:“还笑?见不到我你还能笑得出来?”

苏一灿笑够了,重新躺回床上,思忖了一会,抬起眸对他说:“不是说这个对毕业很重要吗?这样吧,今年你不要回来了,专心搞你的东西。”

岑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苏一灿接着说道:“我去找你。”

视屏那头的男人,双眸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拿着手机突然就从街边站起身,语气透着激动:“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苏一灿嘴角上浮:“真的,没跟你开玩笑。”

岑莳的情绪突然变得有些亢奋,大脑还是懵的,反应了两秒,问道:“那你工作怎么办?”

苏一灿告诉他:“你别操心了,其他事情我来搞定,总之,等我吧。”

在苏一灿不知道的世界里,岑莳的确遇到了一些事,他有能力解决,但是人得耗在美国,对他影响最大的是无法回国去见她,这是目前来说他最烦躁的事,每年拼命赶课程,刷出席率,确保结课考试,就是为了能挤出假期见上苏一灿一面,没有这个动力,他就像随时徘徊在失控边缘的引擎,喝酒那天如果不是和苏一灿通了那个视屏电话,可能第二天他就会采取一些极端的方法来解决目前遇到的困境。

好在他没有出手前,苏一灿的一个决定把他拉了回来,他心头的大石突然落了地,presentation的事情决定推翻重弄,在知道苏一灿不久后会来见他,岑莳的状态又逐渐恢复过来,人有了盼头,心也慢慢沉静下来。

本以为能很快见到她,但安排工作加上办理手续,一拖就拖了几个月,等签证下来苏一灿终于可以订机票都到十一月份了,从她决定去找岑莳已经过去了四个月,他们谁也没想到间隔时间会这么长。

距离上次见面都快有一年了,是他们在一起后分开最长的一次,苏一灿也是第一次一个人飞那么远的航班,中途要转机,等了好几个小时,飞机上睡不好,折腾了一路到塔拉哈西机场是当地时间凌晨一点二十五,得知岑莳第二天早上有课,她事先说好让他不要来接机,她到了后随便找家旅馆先睡一觉。

电话里答应好好的,人还是来了,穿着件浅蓝色的开衫休闲裤,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个子高,长得招人,苏一灿推着行李一出机场第一眼就看到他了。

岑莳双手抄在休闲裤口袋里伸头张望,看见她后,咧开嘴笑,大步朝她走来接过行李问她:“累吗?”

苏一灿抬眸局促地盯他看了眼,回道:“有点。”

可能是因为这次分开的时间比较久,再次见面两人之间莫名萦绕着一种距离感,不知道是不是苏一灿的错觉,她感觉岑莳好像比上一次见到他,眉眼间更深邃了,穿衣风格好像也发生了变化,没那么花里胡哨了,站在她身边愈发稳重,好像还特地刮了胡子,又因为熬夜等她,下巴到鬓角长了一层很淡的青皮,看上去成熟又性感,只稍上一眼便心跳加速。

她垂着视线掩着眼里闪烁的光,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岑莳推着行李箱,侧眸盯着她:“吃完饭过来的。”

苏一灿有些诧异:“来这么早?那你等了几个小时了?”

岑莳轻描淡写地说:“反正今天晚上没什么事。”

说着他的手去拉她肩膀上的包,看上去挺沉的,想帮她背,苏一灿不知道他的意思,就看见他突然伸来的手,身体僵了下,站着没动,脸色瞬间攀上一抹红晕,岑莳也愣了下,垂眸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娇色,手心发烫,想搂她,旁边全是人,没搂下去,撇过头说了句:“包。”

苏一灿才反应过来,他不是要抱她,而是问她要包,将包取下来递给他,岑莳甩在肩上,她脸上掠过的窘迫被他收进眼里,他撇过头嘴角微扬。

岑莳开了辆野马过来,他原先的大牛在中国时就托兄弟卖了,这辆车是他回来后从朋友那便宜收来的,平时有事时代个步,他将行李放上车,扭头看见苏一灿站在路牙边举着手机拍照,国内是冬天,塔拉哈西十一月夜里还有十几度,苏一灿穿得多,贴身的半高领薄针织和黑色九分裤,比例很好,头发长了些,到肩膀了,发尾有些微卷,很有女人味,被夜风一撩,整个人都散发着温柔的味道,岑莳点燃一根烟坐在引擎盖上,没催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的侧影,眼里的光无声地流动着。

直到苏一灿收起手机后,他也掐灭了烟,带着她回去,上车后对她说:“你要困先睡会。”

苏一灿觉得好笑,怎么场景这么熟悉呢,只不过两人的角色对掉了,她第一次来到他的城市,虽然累,但是毫无睡意,眼睛一直盯着窗户外面看,不禁问道:“我们马上去哪?”

岑莳询问她的意见:“你想住酒店,还是去我那?”

苏一灿反问了一句:“有什么区别吗?”

岑莳笑得隐晦:“我那人多,怕不方便。”

苏一灿想都没想就接道:“有什么不方便的?不是分开住的吗?”

说完后看见岑莳牵起的嘴角,她自己也问得有点心虚,扭开头有些尴尬地说:“要么今晚先去你那吧,懒得折腾,我可能倒下就要睡觉了。”

岑莳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