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完饭后就直接去了工作室。
田甜和姜允锦已经到了,我进门的时候,她们俩正围在办公桌的电脑前嘻嘻哈哈。
我递给她们一人一杯咖啡,“大清早的什么喜事这么高兴?”
田甜撇嘴,“才不是喜事,是招人嫉妒的事。”
我问怎么?
田甜道:“海岛娱乐站换领导了,换成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姐姐。”
我下意识嘴善如流,“把黄经理换了?”
田甜说不是,“空降了一名管理层,职位在黄经理之上,但黄经理还是负责我们工作室的业务,只不过之后再有什么事情黄经理不能直接拍板了,得需要新来的领导批准。”
我无奈笑,“那就只能按照人家的规定来了。”
田甜喝了口咖啡,“也不知道新来的这位小姐姐领导好不好相处,万一不好相处,你可得负责给晏总打小报告。”
我说那哪成,“一码归一码,工作上的事情肯定要按规章制度办事。”
田甜委屈巴巴的小模样。
我没理她,又问,“那新来的小姐姐领导怎么称呼?人好看吗?”
田甜嫉妒得眼睛都绿了,“很年轻的一个小姐姐,比我还小两岁,长得还行吧,姓江。”
我顿时挺惊讶,“这么厉害?比你还小两岁?”
黄经理是年过四十才坐上了分公司部门经理的位置,而如今这位新上任的负责人年纪轻轻,职位居然已经在黄经理之上了,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我好奇凑到姜允锦的电脑前面,上面有那位新负责人的照片和简历,我只看了一眼,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劈,懵在了原地。
新上任的负责人不是别人,却正是江娜娜。
田甜最先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儿,胳膊肘轻轻碰我,“怎么了?你认识她?”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勉强保持如常,说不认识。
田甜继续吐槽,“真是太不公平了!听说她也就是家世好了点,凭什么别人熬半辈子的职位,她说上任就上任,我看她也没有太多这方面的工作经验!”
姜允锦调侃道:“那谁让人家会投胎呢?”
田甜大声嚷嚷着,“我跟他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我一声不吭。
我不知道江娜娜为什么会调来负责海岛娱乐站,是她自己要求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但是,宴修赫作为整个晏家集团公司的老总,他在任何事情上都拥有一票否决权,他明知我不喜欢江娜娜,也明知我和他之前多少次因为江娜娜闹过分手,即便都是误会,但那样的不愉快,宴修赫为什么还会同意江娜娜的调任?
江娜娜来到海岛娱乐站,我和她抬头不见低头见,隔应谁呢?
我只觉得遍体生寒,手脚冰凉。
我强忍着熬到下班,因为我不想在田甜和姜允锦面前发作。
我甚至在心里帮宴修赫开脱,也许他不知情。毕竟那么大一个集团公司,像人事调动这种小事,也不一定会经过宴修赫的同意。
我回到家后想了很久才给宴修赫发了一条微信,很简短的一句话,「你知道海岛娱乐站调任了新领导吗?」
宴修赫大抵在忙,信息发出去十几分钟后,宴修赫才回复过来,只两个字,「知道。」
我的心顿时凉了一半,「那你知道是谁调任过来了吗?」
这次宴修赫回复的很快,依旧言简意赅,「江娜娜。」
当头泼下的寒水,冷得我哑口无言。
宴修赫知情,他居然知情。
我手指微颤,「为什么?」
宴修赫没回,直接打电话过来。
我是真的不想接,不想听见宴修赫的声音,但我又实在是太想知道原因了。
我按下通话键,电话那边的背景音有些嘈杂,大抵是在室外。
宴修赫声调如常,“怎么了?”
我无比生气,“你为什么要让江娜娜调到海岛娱乐站来?”
宴修赫似是被我的问题问懵了,有些不解,“哪里不妥?”
我气极反笑,“哪里不妥?”
宴修赫试图跟我讲道理,“这是因为工作需求的岗位变动,江娜娜也符合正常流程调任。是人力资源部的安排,我看过,没有什么不合理之处。”
我怒不可遏,“你难道不知道我讨厌她吗?你为什么非要让她在我眼前面晃?你就这么想看我不开心吗?!”
宴修赫整整一分钟没有出声。
我气得手都发抖了,“我不要她来海岛娱乐站!我不管什么人力资源部的安排!我也不管什么正常不正常的流程!我不要看到她!”
宴修赫无声叹了口气,“小年糕,你太不成熟了。”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宴修赫的语调依旧平稳,情绪也稳,“公是公,私是私。你现在创业,是商人。只要不涉及利益冲突,其他的不算什么。不能因为你不喜欢就不合作了。现在是江娜娜,如果明天,你也不喜欢别的投资方,你是不是可以一直都不跟别人合作?”
我根本听不进去这些大道理。
这能一样吗?
别的投资商我不喜欢我可以忍,但江娜娜是因为什么?
别管那些是有意还是无心的,但她带着再明显不过的敌意,还是事关宴修赫,我为什么要忍?
我都已经躲得远远的了,为什么非要把这个女人送到我面前让我难受?
但这些话我说不出口,因为如果我说给宴修赫听,就好像我离不开他一样!好像我非他不可一样!好像我没有他活不了一样!我不愿意,至少不愿意让自己在明面上这样卑微。
我直接将电话挂断。
宴修赫又打过来,我又挂断。
他还打,我还挂断。
最后是我赌气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我气得晚上饭都没吃,觉也没睡好,后半夜我气得睡不着又把手机打开,满满都是宴修赫的未接来电提醒,一共八十多个。
我继而将手机扔到一边,然后躺在床上从凌晨三点一直睁着眼到早上七点。
宴修赫是早上七点半进的家门,风尘仆仆,一看就是没休息好,眼下都有乌青。
我知道宴修赫最近很忙,如果不是我昨天晚上闹了一出,他今天是铁定没空回家的。
我看着他疲惫的样子略微有些心软,但心里憋着气,还是不说话不理他。
宴修赫也不敢先开口跟我说话。
一般我在气头上的时候,宴修赫都是选择先不说话,以免哪句话没说好,再给我火上浇油。
气氛一度冷场,最后是我先开了口。
我将他叫到客厅,我们一人坐一个沙发,隔着一个斜对角,跟谈判似的。
我没有大吵大闹,强压着心里的火气问他,“能把江娜娜调离吗?”
如果能,我可以当做这件事情从未发生。这是我做出的最大让步,不管宴修赫是有心还是无意,我统统都当做是一个不愉快的小插曲,只要江娜娜走了,我就认了这个委屈,我自己受下。
宴修赫的语气平和,一副公事公办的腔调,“调离员工也需要根据合理的公司内部岗位变动安排。”
我听不懂这些,只问他,“能不能?”
宴修赫没说话。
我淡漠,“那就是不能了?”
我深吸一口气,“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调离江娜娜。二,我与海岛娱乐站解约,你撤资。”
宴修赫皱眉看向我,“一定要这么无理取闹吗?”
我匪夷所思,“我无理取闹?”
宴修赫大抵是真的不理解,“江娜娜在海岛娱乐站不过就是一个岗位,你们只是合作关系,不会牵扯其他。”
我真的感觉跟宴修赫沟通不了。
他总是在用工作的态度分析事情,但这远远已经不是工作的问题这样简单。
我气急反而更平和了,“好啊,我可以跟江娜娜共事,但前提是,我们分手。”
离开这层糟心的男女关系,脱离了我对宴修赫的爱情,当我把江娜娜当成一位普通的合作伙伴,我甚至还会觉得她非常优秀。
只要我和江娜娜之间不再存在宴修赫,我/他/妈可以跟江娜娜合作到死!
无所谓。
根本无所谓。
只要没了宴修赫,其他的除了利益冲突,根本什么都不算。
宴修赫沉默着。
我冷了眉目,冷了声音,冷了全部,“你走吧,这一次分手,不会再复合了。”
我话落就大步往卧室走。
宴修赫追过去拉住我的手。
我要甩开,但他力气大,我根本就甩出开。
宴修赫向我服软,“别闹了……”
我不听,用了全力去推他。
宴修赫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妥协,“好吧,我把她调离,我现在就把她调离好不好?”
我说不好!
一个男人,他自己从心底里愿意站在女人这边主动体谅理解,并且愿意维护是一回事。但被女人逼得没办法,不得不妥协是另外一回事。
前者是真的爱,后者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我大声道:“晚了!刚才给你机会你不肯!现在又肯了?你心里是不是特别舍不得她?舍不得就算了!别勉强!别摆出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你去跟她过!反正你们俩门当户对的!不比跟我在一起合适多了!”
我越说越气,越气越说。
宴修赫着实被我气得不轻,但他还是竭力稳定着情绪,“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舍不得她,而且,我从来也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我从理智的层面其实也知道,大抵宴修赫跟江娜娜没什么,但我在遇到宴修赫的问题上根本理智不了。
我不听,用手捂住了耳朵。
宴修赫用力一扯,我重心不稳就向后栽去。宴修赫眼疾手快去抱我,但我栽得突然,再加上宴修赫也没有预料,我们两个人双双摔倒在地上,他在下,我摔在他身上。
我气不过要起身,他忽然又拉住我反向把我按在地上。
我推搡他。
他顺势按住我的手,蛮力一掰,我没他劲儿大,完全被他压制。
他同我虚虚无无的交错,他其实并没有用力,一名身材结实的成年男子最有可能释放的力道,他起码收敛了八成,可这样逼仄压抑的氛围,他的每个动作都充满了强烈的侵/略感。
宴修赫这会儿也没那么气了,放柔了声音唤我,“小年糕。”
我不理。
他好笑,“把我气死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说很多,“比如我很快就可以换下家了。”
宴修赫知道我是口不择言,但他说不过我。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我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来电显示,是他助理。
宴修赫没接直接挂断。
但没一分钟,助理又打了过来。
大抵是着急的事,这次宴修赫接了。
因为离得近,我听得一清二楚。
助理是着急上火的语调:“晏总,马上就要开股东会了,您人到哪了?董事长都已经过来了。”
宴修赫的语气不容置疑,“帮我请假。”
助理在电话那头懵了几秒,“不是,这次股东会需要您亲自汇报的工程项目就有三个,您请假?”
宴修赫不再啰嗦,直接将电话挂断。
这会儿我也有些冷静下来。
我是真不知道今天宴修赫要开股东会。
我有些心虚,底气不足,“那你……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吗?”
宴修赫都没脾气了,“飞回去吗?”
我张了张嘴,但还没等说话便被宴修赫打断。
“对不起,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但宴修赫可能压根儿也没想明白他自己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可他还是向我低头认错了。
我没吱声。
宴修赫伸手将我抱住。
爆发性地吵架之后是异常疲惫。
我和他两个人在地上躺了好久,他衬衣上的气味无孔不入,是一种草木焚香的味道。
最后是我困了,大抵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居然躺在地上睡着了。
宴修赫是当天晚上赶回总部的,我听说晏董事长,也就是宴修赫的父亲因为宴修赫没能参加股东会而发了好大的火。
但宴修赫始终没说他为什么没能参加股东会的原因。
我知道宴修赫是在保护我。
晏家原本就瞧不上我,这会儿要是知道宴修赫就为了回来跟我掰扯些有的没的而耽误了股东会,晏家对我只会更加厌恶。
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反思。
但对于江娜娜这个人,我真的很难评。
首先不是我自己pua我自己,实在是冷静下来客观看待,不管是她与宴修赫的那些同款也好,她来宴修赫的公司上班也罢,以及公司里的那些员工人云亦云、风言风语,实则没有任何证据,没有真正的实锤能证明江娜娜跟宴修赫的关系不一般。
但话说两面。
难道江娜娜听不到那些流言蜚语吗?难道宴修赫听不到那些流言蜚语吗?
但他们两个,一个听到流言蜚语后没有保持边界感,一个听到了也并不介意。这种含糊不清的暧昧态度,难道真的怪我无理取闹吗?
我心里又是一阵烦躁。
但江娜娜都已经在海岛娱乐站任职了,就像宴修赫说得那样,非正常流程的合理变动,也没办法无缘无故就将她调离。
而且田甜和姜允锦的立场跟我不一样,人家就是正常创业,合作方是谁都没关系,只要能对工作室有帮助即可,她们根本没义务为我这疯疯癫癫的感情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