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清立刻起身朝侧边翻滚,当她躺倒在地上时,血红色的斧子直直地劈在脸边,力道极大入地至少三厘米,几滴献血甩到她的脸颊上,顺着颊肉弧度往下流,滴在地上。
她仰头看,厨娘眼中的柔情蜜意被冷漠取代,乍一眼还有些陌生。
耳边传来鼓掌声,调酒师赞扬道:“绝佳的反应力,优秀的身手。”
鹤清握住斧头柄,厨娘想抽回斧子,两个力量互相对抗,僵持半分钟,她未能如愿,而鹤清站起身闪到一边,三人呈现三角形的对立站姿。
“可惜了,你竟然没事。”调酒师一直坐在位置上未动,他看向桌上的蛋糕,密密麻麻的蜡烛从高处看像成群结队的蚂蚁,他叹了口气,“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谨慎,或是说,更加冷血。”
“你只是在为你的算计失败找借口。”鹤清道,用语言拖延时间,紧急查看操控面板,“登出”键失效,也没办法查看玩家的状态,这场游戏彻底挣脱她的控制范围。
错误已经成形,亡羊补牢才是关键,得尽快集结所有玩家,避免玩家对公司失去信心。
调酒师看起来完全不着急,慢悠悠道:“每件事都有失败的可能,没有人相当一辈子的提线木偶,更别说虚拟生命的寿命没有终结的概念。”
科技急速发展的今天,虚拟生命早就可以进行简单的思考,和人类的差别似乎只是一具躯体。她认识的那个虚拟生命脑子转得比人类还快,比人类还爱耍滑卖乖。
鹤清一愣,他们是怎么做到干扰游戏的,如何躲过监察系统。
想到刚睁开眼时,调酒师看向自己惊讶的神色,他们必然对自己下了手,预想中自己是不会睁眼的。
眼前闪过无数画面——食物!
进游戏里服用的所有食物,她都事先调节回初始参数,因为她讨厌那股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不对,也有几次她没有修改过。
那些食物都进入桑格里安的口中。
鹤清想调出桑格里安的监控,点开才想起系统已经崩溃。
心里仿佛填满了岩浆,烧得她心脏加速,站在原地只觉得脚底发热,只想快点离开,但面上依旧是淡淡,不让旁人看清自己的想法。
鹤清强迫自己冷静,方法是背员工手册。
调酒师手指交叉,撑在桌上,“事已至此,我们合作吧。”
鹤清:“合作?”
他笑笑,吐出的话像把锋利的手术刀,把面前的年轻人解剖到只剩骨架,“我看过你的资料,你是个孤儿,初高中都上的是福利性质的预备单兵学校,成绩优异但是大学却学的医学,研究生毕业却到这个游戏公司当主持人。要知道,现在这个年代,前面两个职业的基本工资都是你现在的五倍以上。”
“你的经济条件不太好,最近你在网上上传上下班日常记录视频,身上的衣服都是最低廉的品牌,唯一有看头的是你的外套,10年前的新款,五年前品牌破产清仓打一折,你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买的,我没猜错吧。”
“还有……”
调酒师喋喋不休地分析着她的生活,像个娱乐新闻的狗仔一般揣测着她的品格,扣篮起来比她还想拖延时间。
厨娘握着斧子站在一旁,从手指握圈的幅度猜测她的注意力并不集中。
鹤清不想浪费机会,脚尖一点,暴起几步就闪到厨娘面前,一拳砸在她的脸上,趁她捂着脸后退时抢过斧子,立刻抬起横劈,斧子尖端擦过她的脖颈割裂气管和动脉,发着紫色荧光的血液如喷泉一般喷洒至空中。
成功突袭厨娘后她并未停下,反而握着斧子以自己的身体为轴旋转半圈,在计算好的位置把斧子甩出去,斧子顺着惯性在空中划出一条圆滑的抛物线,砸在墙上发出剧烈的撞击声。
全程不过半分钟时间,鹤清回头看到,调酒师被斧子死死钉在墙上,神色呆滞,手脚还在抽搐,他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同样冒着紫色荧光。
npc的能力与游戏相连,游戏崩溃对他们的实力损伤不小。还得感谢公司捏的这具健壮的身体,换成她那多年躺尸的身体不可能做得这么干脆利落。
鹤清一只脚蹬着墙,抽出斧子,调酒师尸体掉在地上,以防万一,她给两人一人又补了几下,接着环视一周,确认没有埋伏后扛着斧子踩上楼梯,朝楼上走去。
刚刚调酒师侃天侃地时,她隐约听到楼上传来玩家的哀嚎声。
虽然是个脸盲,但鹤清对声音格外敏感,几声嚎叫她就能肯定那声音绝对不是来自npc。
默背员工手册时,她突然想起入职培训时,带教说监察系统每一个小时会强制检查每个游戏,现实中的一个小时差不多代表一天,把玩家聚在一起撑过一天,监察系统就会把众人捞出去。
独自行走在空荡的走廊上,危险总是隐藏在黑暗处,鹤清拿着斧子,时刻警惕四周。
想到刚才听到的哀嚎声,她莫名庆幸那不是桑格里安的声音。
他不是来自中世纪的吸血鬼吗,会变蝙蝠应该也会点魔法吧,鹤清安慰自己。
脚下不知道踢到什么,她低头,发现是把□□,踹了两脚,确定没问题后,她把斧子用外套包着捆在腰侧,捡起□□进行武器升级。
再往前走,鹤清还捡到了一把没有箭的弓,一把匕首,两根箭,还有一把餐叉。
这是是谁啊,一边逃命一边掉装备。
十几米的路程,她的腰上已经捆满了上天的馈赠。
侧边房间的房门突然发出嘎吱一声,门缝里出现一个哭唧唧的男人,鹤清举着木仓对着他。
房门里的人颤抖地问道:“您,您是好人吗?”
鹤清:“……能问点实际的问题吗?”
他哭着说,冒出好大一个鼻涕泡,“那个画家把他拖到旁边的房间里去了,到现在一直没有声音。”
“真的吗?”鹤清放下木仓,“哪个房间,左边右边?”
“左,左边的那个。”
“好。”
鹤清点头,直接抬脚把门踹开,举起木仓对着某处连发四木仓。
束缚身体的力量消失,男玩家刷的一下窜到鹤清身上扒着她,眼泪鼻涕一起流,“太可怕了,这是怎么了?”
身上好像缠了只巨型八爪鱼,鹤清掰了两下都没成功,“我数到三,你自己下来,一……”
男人害怕她腰间的武器,松手跪在地上继续哭,“他们在里面那间。”
鹤清举着木仓,踹开地上皮特的尸体,走向里间,突然回头看了地上“烂泥”一眼,“把门关紧。”
里间散发着淡淡的紫色荧光,推开门,她皱了皱眉头。
花匠和玩家抱在一起,额头相抵,两人一齐倒在紫色丝线围成的法阵之中,法阵外写着她看不懂的文字和符号。
第一次觉得紫色荧光如此刺眼,眼前的画面突然变得模糊,鹤清眨眨眼睛,试图驱散眼中的不适感。
她蹲在两人面前,试图分开两个额头,用尽力气扯开,两个紧贴着的额头连接着极细的紫色丝线,一缕一缕如同折断的莲藕。
这是什么玩意。
他们的皮肤分泌着滑腻的粘液,恶心得要命。
鹤清取出匕首,直接切断细丝,找了两条绳子把两人分开紧紧捆着,留了个线头在外面。
“站起来别哭了,跟着我,你把他们两个一起拉到餐厅里。”
“烂泥”终于恢复精神,跟在管家身后,把一人一npc拽到餐厅里。
拖拽途中,花匠率先醒来,大力挣扎。
鹤清沉沉看了他一会,手起刀落直接解决了。
把两个玩家安顿在餐厅旁的会客室里,嘱咐他们把门反锁,她背着木仓,往桑格里安离开的方向前进。她有种预感,剩下的玩家都在那,其中包括她相见的那个人。
行走于走廊中,远远听到玩家的叫喊声,鹤清调整自己的方向,在这工作这么久,她对每条路都了如指掌。
***
没有时间再纠结青年消失的原因,眼镜突然看到画家的身影在后面闪现马上又消失。
发现危险的不止她一人,靠近画家的玩家们开始朝四处分散。
虽然红眸青年可能是庄园主人的分身,但在玩家心中,画家的危险性还是比青年高很多。
精灵耳着急地朝他们的背影喊:“团聚在一起,才更好对抗啊。”
“***都这么自私吗,道具舍不得给好的,打头阵都是不敢的。”猫耳骂骂咧咧。
精灵耳回头看着沉默许久的眼镜,“我们朝哪个方向跑比较好?”
“道具背包打不开了。”眼镜道,她下巴点了点示意两人看地下,“我们不跑,这里才是本游戏真正的弹药库。”
两人眼镜一亮,地上凌乱地堆着刚刚被青年弹回来的道具,都是具有攻击性的好东西。
在鹤清赶来前,三人正边跑边往画家身上扔道具,一个接一个,应接不暇,像在遛狗时顺便参加公园里的套圈游戏。
阴暗风的画家都要被逼得就地狂化,鹤清举起木仓帮他了却生存的痛苦。
死亡即是长眠,长眠才是永恒。
转头面向警惕的三人组,鹤清道:“告诉所有人,员工叛逃,餐厅集合。”
“除此之外,你们看到桑格里安了吗?”
虽然问的“你们”,看的只有精灵耳。
管家会找的想也知道是谁。
精灵耳吞吞吐吐,“……桑格里安?”
“别哭了。”鹤清想到刚才的八爪鱼,后脑勺有点痛,转而看向眼镜。
眼镜使用春秋笔法,“刚才停电之后,他突然消失了。”
说罢,心里带着忐忑地看着管家。
对方只是点点头,没说什么就离开了,背影却显现出几分失落。
所有玩家集合在餐厅,管家为每人端上一杯柠檬水,玩家们喜极而泣,这是这些天喝过的最可口的饮料了。
管家站在长桌尾部,摊开双手,“那些员工背叛主人,伤害主人的客人,我已经代为惩罚。”
“我刚刚才发现主人许久未归也是因为员工们暗中使坏,请客人们帮我找到主人的踪迹,他就在这座庄园里。”
突然被分配了新的任务,玩家们有人激动,称赞晨曦公司的AI就是牛,还会自己打自己,有人还在刚才的恐惧事件中徘徊,比如眼镜,她还是觉得哪里奇怪。
管家的状态也和前几天不一样,没有红眸青年陪伴的管家,总是孤零零地站在窗户边遥望无尽的黑雾。
玩家们一起在地下室找到笔记,成功在一天后找到主人被封印的棺材。
眼镜第一个触碰棺材,提示音响起,游戏结束,分发奖励,远超过低级副本的平均水平,足够令没参加游戏的人眼红。
她和猫耳精灵耳互加好友,接着退出游戏舱下线了。
***
面前的律师推来一份两份文件。
“保密协议?”
“鹤清女士,您在本次事故中的处理很优秀,但这种事故,我们不希望被外人知道。”
鹤清草草翻了几页,“我要请律师。”
对方很有礼貌,“可以的,但您不能离开会议室。”
请的律师半小时后和她视频连线,鹤清直接让两个律师屏幕对真人聊,她靠坐在沙发上揉太阳穴。
出游戏舱她就被带来这,看这架势也知道出了很严重的问题。
调酒师说不想当提线木偶,要帮助她的现实生活,花匠额头对额头的贴着玩家,加上各种复杂的邪教似的法阵,那些虚拟生命很有可能是想要占据玩家的身体脱离游戏,不管能不能成功,这种想法就足够震慑那些游戏迷们。
签完保密协议,鹤清带着一千万星币的补偿金离开公司,半路碰上来自家公司实习的老板二儿子。
他的脸贴在玻璃窗上,朝她比大拇指,“你的反应力是真的强啊。”
他好像是搞研发的。
鹤清停下脚步,“他们可能成功吗?”
二世祖笑了,“要真可能,这种技术就不会用在这种产业上了。”
那她脑袋里的吸血鬼是怎么回事?
他还在吗?
鹤清沉默地坐上回家的班车,回到家没洗澡就上床躺着准备入睡。
刚见到桑格里安的时候,还想着让他赶紧离开,如今却渴望能在梦里再见到他。
鹤清嗤笑一声,然后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还是睡不着。
睡眠质量一直良好的她竟然失眠了。
翻来滚去还是睡不着,鹤清起身找安眠药吃,又因为之前没需求,家里一粒都没有,点外卖发现小区旁的药店缺货。
星际人的睡眠真是差劲。
鹤清咬牙花了一百无人机加急从五公里外的药店买来一大罐安眠药,炫了两颗,重新上床躺着。
折腾了三个多小时,她终于睡着了。
睁开眼,鹤清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周围家具的摆放她熟悉到像刻进骨子里。
这里是她家。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不叫做梦,叫起床。
真的消失了?
全身的力气霎那间全部消失,鹤清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发呆,直到头边凑过来一只毛茸茸的黑色小猫,尾巴一直扫着她的脸颊。
嗯?
她家哪来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