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社畜与血族-14

精灵耳余光扫到背后的影子,长发青年像个放风筝的孩童,力气不足天赋有余,与自己之间的距离时远时近,但永远没有跟丢过。

自己是青年手里的风筝,也是眼镜老师指定的诱饵。

下午眼镜提出这个想法时,他率先提出反对,再一再二不再三,他认为青年不会无聊到玩第三次猫捉老鼠的游戏。复盘前两次单方面“对峙”的情景,他发现对方根本没有杀意,从头到尾眼中只有玩弄人的愉悦,重复的游戏很容易让人疲惫。

听到他的总结,眼镜反而认为青年还会进行第三次抓捕,“他今天看起来有点无聊,心情也不好,应该需要有人来解闷。”

精灵耳:……

后面的影子近了点,他使用别的玩家给的道具跑鞋,边加速边叹气。

他勉强背下玩家靠记忆凑成的庄园地图,对这些四通八达的走廊和房间算是熟悉,表面上像只没有方向的苍蝇,实际在努力把人引向远离管家的一个死路,到时候,趁他朝自己逼近时,马上使用瞬移道具传送到同伴之间,完美形成一个包围圈。

想到接下来的计划,他无比希望青年真的是庄园主人的化身。

路经镜子,侧目看镜子里的镜像,只一眼,他的后背上瞬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后面的影子消失了。

奔跑的脚步声被地毯吞噬得很彻底,身后人什么时候失去踪影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放慢脚步,回头看,空空如也。

精灵耳焦急的视线在空荡的走廊中移动,不自觉开始啃嘴上的死皮。

人呢,是觉得无聊走了,还是跟丢了……

“你在找我吗?”青年笑嘻嘻地从身侧弹出来,要不是他发出了声音,精灵耳都没注意到自己正拼命寻找的人其实就站在自己身侧。

可刚刚他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还没等精灵耳想清楚这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脸庞已然湿透,大滴大滴的泪珠滑下在脸颊上晕开。他咬咬牙,绕过青年身侧继续以原定的方向跑。

“你,你怎么可能追得上我。”带着哭腔的声线感受得到他的崩溃。

桑格里安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这一定是他听过最没有激情的激将法。

吸血鬼的印象里,精灵是光明而勇敢的,比起精灵,这人更适合当鼹鼠精。

第三次了,还是这么害怕,他玩弄的心思都减了点。

原本还想用玩家对自己的敌意逼鹤清一把,现在看来……

还是算了吧。

桑格里安慢悠悠地沿着鼹鼠精的足迹前进,仿佛即将前往一场毫无新意的聚会。

***

坐下前,鹤清朝二楼转台看了眼,几个玩家扒在栏杆缝隙里朝这里看,见他回头,一人使用道具,怀中多了把长长的老式步枪,他紧紧抱着,小心翼翼地与她对视。

这么害怕还看什么热闹,更奇怪的是,这些嗜杀的员工们竟然放任他们在二楼偷看。

可能今天是个好日子吧,鹤清只能这样解释,在一片期待的视线中调酒师拉开的位置坐下。

她入座主位后,员工们才在下方的位置坐下,左右第一位是厨娘和调酒师,接下来是花匠和画家,皮特在最后一排,有自己的儿童专属椅。

厨娘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红蓝相间的细长的蜡烛,“出去买菜的时候,卖蜡烛的商人问我寿星几岁了,听他说生日蛋糕上蜡烛的数量要与年龄相同,但要是按照管家女士的年龄,这个蛋糕是插不下的,密密麻麻的全是蜡烛,一点也不美观,所以我们讨论出按我们与管家女士相处的时间为蜡烛数量,一根蜡烛代表一周。”

客人不在的时候,虚拟生命们可以进入小镇游玩,这让他们更加坚信自己的存在。

小镇连接着几百个副本,出现几个副本间的npc相互认识并不稀奇。

会互动,会思考,有自己的生活,虚拟生命和真正的生命似乎只差一个实体。

厨娘把蜡烛分给各个员工,“但这样也有将近四百根蜡烛,我们最近每天熬夜把粗的蜡烛分成细的,刀工可能不好,粗细并不十分均匀。”

鹤清眼尖地发现,蜡烛早就已经分成一捆一捆,截图数了下,每一把的数量都是相同的。

见五人握着蜡烛眼巴巴地看向自己,她点点头,“这种日子,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皮特松口气的声音出现在众人耳边,“管家女士,您太好了。”

罪魁祸首一目了然。

花匠抬起手,做出打人的姿势,当然了,巴掌没有落下,只是吓唬小孩娱乐同事的小玩笑。

“第一次见到管家女士时,我就很喜欢您了。”厨娘一根一根往面前的蛋糕上的花朵中心-插-蜡烛,从顶上看,蜡烛仿佛是花朵的立体花蕊,显得这些鲜花图像更加生动立体。

“身材高大,脸蛋也很漂亮,还不爱说话,三个都是很重要的优点。”她笑盈盈地看着鹤清,柔软似无骨的手指在她手背上滑动。

若是吸血鬼看到这一幕,一定会生气得露出尖牙……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鹤清身体一颤,把手抽了回来。

这一举动并未引起厨娘的不满,管家一直是拒绝办公室恋情的人设,这么长的时间她早就习惯了。

“今天晚上的蛋糕和美食都是我为您准备的生日礼物,很抱歉认识了这么久才给您庆祝第一个生日。”

接着,调酒师接过话头,他把左边翘起的刘海撩到右边,“这四百多个星期,您每周都会喝一杯我调配的饮料,这蜡烛的数量跟我也是挺有缘分的。”

他边说边-插-蜡烛,位置和厨娘的如出一辙。

最后一根蜡烛也站在蛋糕上时,他突然挑衅地看了眼补充道:“肯定比跟她有缘分。”

厨娘冷笑地瞪回去。

这么久了这两人还是这么不对付。

“我也有一点话想对管家女士说……”画家也发表了自己的感言,比鹤清还寡言的他憋出了一篇书信体发言稿,去参加中考运气好可以拿个及格分。他的礼物是一副管家的画像,他左看看右看看,把画像放在长桌的另一头。

与画上的自己面对面,对一般人来说不是一种舒服的体验,但对脸盲的鹤清来说不算什么。

公司给的脸只是游戏笼络吸引玩家的工具,没有需要特别记忆的必要。

每人轮番发表自己的感想,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然后把蜡烛插进面前的花朵中,固定的一套流程走完后,蛋糕里只剩鹤清面前的花朵没有花蕊。

“还有剩的蜡烛吗?”她问。

调酒师笑着回复,“您是寿星,总是要和我们不一样的。”

他站起身,朝蛋糕轻轻一挥手,所有的蜡烛一齐点燃,“您先想一想自己想许的愿望是什么,我现在去关灯。”

细如火柴棒的蜡烛挤在狭窄的花心,点燃后聚集成盛大的火焰。

不知哪里来的风,火焰在鹤清的眼眶中跳跃,橙红色在漆黑的瞳孔中若隐若现。

她的愿望是什么?

看着面前因为她庆祝生日而快乐的四张脸,她的内心极度平静,唯一想的是——什么时候可以下班。

她只想早点下班,早点回去睡觉。

桑格里安真的很懂她。

她从来都不是管家,只是管家的扮演者而已。

从中午划清界限后,心里频频跳出吸血鬼的名字,自己的心越发不受控制,明明已经被期待引领着撞得头破血流数次,如今依旧挣扎着朝下一面墙冲刺。

起初,桑格里安和面前的员工们是一条路上极为相似的风景,如今道路的尽头却在渐渐分叉,他成为鹤清的未经历的道路。

一条蕴含着无限可能的道路。

“没事的,那我以后就这样叫你了,宝宝。”如清泉击石一般清脆的声音在颅内回转,发出一阵阵清楚的回声。

灯光消失,鹤清看着摇曳的烛光,眼前却浮现桑格里安离开后看自己的最后一眼。

“管家女士,许愿要闭上眼睛哦。”皮特提醒。

鹤清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放于胸前。

等吹完蜡烛,她就去找桑格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