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游戏的第二天早晨,餐桌旁还剩40把椅子,是鹤清上班以来次日留存率最高的一次游戏了。
趁着玩家喝肉汤,她打开昨天夜晚的回放,员工们一切流程都和之前一样,48倍速看了三遍,她只能得出结论:这场玩家实力一般,主打一个运气好,贴脸都能躲过。
“接下来的四天时间,客人们可以在庄园里自由活动,如果工作人员有什么需要,希望您可以给予帮助,他们不会让您吃亏的。”管家宣布这几天的安排,“庄园里的每时每刻都非常宝贵,希望四天后主人回来时,您不要后悔今天做的决定。”
鹤清念完台词用眼神制止迫不及待想贴过来的某鬼,安静地退到墙角。
三人组对视一眼,率先离开餐厅,或是说,眼镜先离开餐厅,其余二人跟上。
精灵耳跟在她身后,“他竟然还活着,昨晚是去哪了。对了,眼镜老师,我们现在去哪?”
眼镜:“去找花匠和他的儿子接任务。”
回头看了眼确认身后没人,她压低声音,“要收集到庄园所有npc的信任,他们才会帮我们对抗庄园主人。”
老玩家眼镜对这场游戏的流程很清楚,客人只是庄园主人的祭品,接下来几天时间是她们拉拢npc的时间,只有集齐所有npc的帮助才能与主人的力量对抗。
三人动作很快,马上就到达花园,碧空万里如洗,晴朗辽阔,找不到黑雾的踪迹,从围墙的缝隙向外看隐约能看到远处小镇的轮廓。
黑雾出现后玩家不能呆在花园里,之后每一天,天空晴朗的时间会越来越短,越早做完花匠的任务越安全。
三人组离开后,其他玩家也陆陆续续离开,有些已经猜到管家话中的深意,有些只是盲目从众。
也有人摆烂呆在原地不想动,比如桑格里安。
“不好吃。”早上起床看到这碗热气腾腾的肉汤,吸血鬼挺直的的脊背瞬间就塌了,跟没骨头一样软绵绵地靠在椅背上。
鹤清站在一旁,从操作面板的空隙里瞄到他蔫巴巴的状态,“你不是喜欢吃肉吗?”
“我不喜欢熟的,烫的食物。”
桑格里安转头看到地上碎金一般的阳光,激动地重新支棱起来,回头看了眼看鹤清,见她的目光停滞在虚空中,猜测她正在“上班”,体贴道:“我出去晒晒太阳,过会再回来陪你。”
说罢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表达完象征性的安慰后往花园的方向走。
视野里纤细高挑的背影逐渐淡去,鹤清歪了歪头,到底是谁陪谁?
***
“帮我修剪花园。”
“帮我编花环。”
老花匠托尼和他的儿子皮特已经在花园长椅上等待,食人花蜷缩着花瓣撑在皮特的头上,看起来还没完全恢复。
“花匠和他的儿子是同一阵营的。”眼镜道,“二选一即可,但给的道具是不同的,我们最好分开选,今天才第二天,游戏肯定会控制难度相同,自由选择吧。”
她选择了难度较大的皮特,猫耳和精灵耳选择了老花匠。
小男孩带着眼镜来到花园一角,地上长满了五颜六色的小花,他递来一个半成品草环,“我的花环上要集齐花园里所有的花。”
眼镜推了推眼镜,“总共有多少种?”
“40种。”在管家面前文静内敛的小男孩嘴角扯开一个恶劣的笑容,脸颊上的雀斑似乎在游动,诡异极了。
老玩家胜在严谨,“其他客人来后,我拔掉的花朵会重新长出来吗?”
小男孩:“等你做完花环后,其他客人才能来帮我编花环。”
眼镜点头,“明白了。”
猫耳和精灵耳则是得到一把剪刀,和花匠手里的铁剪比起来像幼儿园还没毕业,他们一人分到一小个灌木丛,要求把其修剪成球形。
花匠说一会后再来检验成果,猫耳见他离开后小声嘀咕:“这看起来也不难啊,这是要求修成完美的球形吗?”
猫耳学艺术出身,但如今的艺术多是依靠各种辅助程序,他不敢保证自己修剪出的球形是绝对完美的。
精灵耳则试探性地剪了一点树枝,哀嚎一声,双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怎么了?”猫耳上前扶着他。
“好痛……啧,好痛,好像在剪自己的神经。”精灵耳跪了半天也没有缓过来。
猫耳伸出剪刀,尝试性剪了一下,嘴里马上冒出一串不文明词汇,“我%W%&^$%^”
两人一人跪在地上吸凉气哀嚎,一人像做法似的在树丛旁跳来跳去大骂脏话。
远处站着黑发青年,正安静地观察此处,看到这幅惨状,对方似乎有想帮忙的意图,朝这走了两步后,不知为何又转身离开了。
“快点吧,天要黑了。”有人站在他们身边。
猫耳:“不是,你这么快?!”
“疼痛是短暂的。”眼镜道,手臂上的血已经干了,远看像细长的胎记。
紧张的氛围里,红色很容易就能牵动人心。
两人发现她的头上插了一朵迷你版的食人花,歪头对着他们,花瓣像虫类扑打翅膀一般颤动,“这是那个小孩认可的象征。”
在眼镜的建议下,这两人交换剪刀和树丛,产生的疼痛并未跟着转移,自己的疼痛不是自己造成的更好下手,他们开始忍着痛修剪树丛,一人默默流泪,一人嘴皮子没停过,终于在阳光减少一半时得到花匠的认可。头上多了一朵黄色花蕊白色花瓣的小花,跟着他们的动作被风吹动,在头顶摇摇晃晃。
路过庄园长椅,三人碰上熟悉的红眸青年,对方的眼神在他们头顶停留。
“虽然看起来天真不谙世事,但总觉得不像个好人。”三人组加速离开青年后,精灵耳小声道,“刚才那眼神好像在算计什么。”
猫耳被疼得满脸苍白,声音都哑了,说不出话,只能点头附和。
“好可爱啊。”
那朵小花长得像个完美的煎蛋,桑格里安有点喜欢。
没有犹豫地站起身,按着他们来时的路返回,找到树下纳凉的花匠,“我也想要那朵花。”
“你来帮我编花环。”小孩从树后突然冒出来,眼里的恶意满得将要溢出。
都怪他,用颜料蛊惑食人花,它到现在还没恢复。
桑格里安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才不要呢,你的花好难看。”
食人花闻言发出嘶吼的威胁声,对在场的三人毫无用处。
老花匠按住儿子的肩膀,笑了笑,把手里的大铁剪递给他,“想去就去吧,三点钟方向那个树丛,修成一颗球,给你一朵最好的花。”
等青年转身后,他拍了拍儿子的头,“大的铁剪比小的疼痛不止一倍。”
他忽然感慨道:“很快我们就不用害怕,等着看吧。”
小孩点了点头,一大一小同时看向树丛,“?”
不过几秒功夫,修剪工作就完成了四分之一,他似乎是感觉不到痛一般,剪子碰撞声没停下过。
桑格里安回来时,两人依旧保持瞠目结舌的神态,“好了,给我花。”
他的背后,立着一颗完美的绿球。
“你天生就感觉不到痛吗?”皮特愣了两秒,忍不住发问。
“有点痛,但还好,这不是重点。”桑格里安把铁剪扔给花匠,“重点是,给,我,花。”
花匠神色麻木地给出一朵小花,“这花要插在头顶上才能活下来。”
“枯萎了做成标本也很好看。”桑格里安冷白的指尖戳了戳花瓣,小花害羞地缩成一团,他笑了笑捏着小花离开花园。
皮特看着老花匠,诚恳发问:“爸爸,大的剪子真的比较痛吗?”
***
“你看,好可爱的小花。”
鹤清抬头,漂亮的青年拿着一朵纯洁的白色小花站在面前,花衬人,人衬花,很值得被相机捕捉留念。
“你竟然会去帮花匠的忙。”
她还以为这只吸血鬼会整天呆在椅子上吹风刷星网晒太阳。
“因为这朵花很可爱,我想送给你。”他的语言直白坦荡,眼神同样坦率,微笑中带着点得意,一眼就能看清他的意图,这点小心思呈现在他的脸上并不令人反感,“在这里工作这么久,你有得到过这样的花吗?”
他大概是认为管家不需要帮庄园员工的忙,所以管家得不到花匠的小白花,这个逻辑链理论上是成立的。
“这是我送你的,不可以忘了。”
心跳骤然一滞,鹤清的掌心里多了朵小白花,“多谢。”
礼尚往来,她关心道:“痛不痛?”
“有点,但没有我上次痛,长痛不如短痛,其实也还好。”黑发青年绕到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黑色长发滑亮柔顺,宛若黑暗中的河流。
鹤清看着掌心,没有血肉的供养,小白花迅速枯萎,花瓣发蔫,根部逐渐干枯,再过不了多久就会化作一堆灰尘随风散开。
“把这个放在头上……”她转头,发现桑格里安已经闭眼睡着了,红唇微张。
她把小白花的根部插在他的脑袋上,干枯的棕黄色瞬间消失,花瓣也逐渐变得饱满,懒洋洋地拢着。
小花歪扭扭地站在头顶,似乎和主人一样在睡觉。
游戏分为两个阵营,受压榨的员工和庄园主人,若有人找到地下室里的庄园主人日记会自动加入主人阵营。
以她的工作经验看,别说发现日记,能发现地下室的玩家是少数,大部分人都按部就班地帮助员工加入员工阵营。
这次的玩家运气好得出奇,加入员工阵营有不小的机会可以躺赢。
比起需要“自主创业”“孤军奋战”的主人阵营,显然,员工阵营更适合他。
想到昨晚桑格里安说的“晚上睡觉,白天干什么”,鹤清莫名觉得好笑。
这个病毒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坏,虽然有点吵闹爱偷懒,但会给她送花。她看着远处的画像发呆,心中又开始迷茫起来。
往她的大脑里植入病毒,公司能得到什么好处,非专业人士的鹤清想了两天还是想不通。